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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德威對著守在門外的婢女做了個手勢，悄然走到門邊上，卻又沒進去，偷偷站著。

他可以猜測，秦太監肯定知道了邵國師向皇帝推薦陶仲文的內幕消息，不然不會對陶仲文產生興趣。

距離啟程南巡時間已經不足一個月，差不多也到了國師邵元節推薦陶仲文的時候了。

徐妙璟帶著大批官校又是封門又是扣人的，把知情人都給震驚了。

從來講究一個心靜的陶仙姑，居然直接破防生氣了，「連你也逼我去找秦德威？」

但這對徐妙璟有什麼好處？難道徐妙璟投靠了別人？

進了後殿御書房，秦太監發現，司禮監掌印太監張佐已經早到了。

徐妙璇深深吸了一口氣，默念幾聲「共御外辱」，然後才重新又開口道：「我那弟妹今天捎了話過來，說是顯靈宮那位陶仙姑想見夫君，問問我們的意見。」

二話不說，先把顯靈宮的大門、後門全部封鎖。然後一干官校沖了進去，登時就雞飛狗跳起來。

但具體是什麼意思，徐妙璟又覺得以自己的能力，可能不足以想明白。

秦太監就完全不心虛的硬頂了回去：「東廠做事，只求無愧於陛下，也只對陛下負責，不求外人理解，也不用外人來教導！」

至少從表面上來看，秦太監理直氣壯，問心無愧的樣子。

但理解歸理解，現實不是話本故事，做出抉擇是很難的，徐妙璟又問：「那該如何是好？」

徐妙璟來到秦府時，正好秦德威在外面喝了酒回來，於是一邊喝茶醒酒一邊閑聊。

徐妙璟很自責地說：「都怪在下不會辦事，調查急於求成，沒想到驚動了廠公。」

徐妙璟問了幾個陶道長弟子后，知道陶家人目前只有陶修玄在，便也來到了這處小院。

秦太監平復了心情，假裝淡定地問道：「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難道東廠秦太監這是想公開表達出，他對陶道長的敵意？

唯有秦太監這個「當事人」，似https://www.hetubook.com.com乎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嘉靖皇帝又看了眼秦太監：「你到底怎麼想的？」

這邊的婢女說，王憐卿被叫去了大房那裡。

有個小道童認出了帶頭的徐妙璟，飛奔著衝到西邊竹林小院。

嘉靖皇帝慢悠悠說了句：「天下本無事，爾等這些庸人自擾之。」

他還可以繼續將陶道長視為假想敵，可是難度已經增大了許多。

徐小弟過了好半天，才理解和消化秦德威的意思。就好比話本故事里的山賊，想入夥就先殺個人。

結果卑微的錦衣衛指揮同知徐妙璟完全不敢質疑秦太監，他也知道秦太監最討厭話多抗命的人。

只聽裏面徐妙璇清了清嗓子，開口道：「用夫君的話說，我們開個家庭小會。」

李小娘子羞怯的笑了幾聲，「我也算你們家裡的？我還沒過門呢？要不我先迴避？」

秦德威雖然沒有任何消息，但他能掐會算啊！

將秦太監的命令說完后，徐妙璟忍不住問道：「我那老泰山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不然廠公不會無緣無故的要查他。」

叫開門后，他對著正打坐吐納的陶修玄喊道：「小姑爺失心瘋啦！帶著官校來拿人抄家啦！」

再回到東廠，徐妙璟未得命令，不敢走人，還在候著。

徐妙璇答道：「你可知道，在她眼裡我們都是俗人！雖然她這樣說過我，但我也承認她說得沒錯。我也說實話，陶仙姑這個人的品質確實很清純不俗，沒有煙火氣，跟我們這些塵世里打滾的人不一樣。夫君這樣的男人，心裏裝著再多的名利，也是有對清純的嚮往。我們幾個都沒有清純氣質，如果陶仙姑進了家裡，只怕夫君的心都全投到那邊去了！難道你們就完全不在意嗎？」

想到這裏，秦太監忽然心有靈犀一點通！

徐妙璟的做法無異於把東廠對陶仲文的敵意公開化，但也等同於是對陶仲和_圖_書文的一種保護。

秦德威幽幽地說：「不知道你聽說過一個詞沒有，就是過度執行。」

在秦太監的記憶里，徐妙璟最鮮明標籤就是「秦德威妻弟」，別的都不重要，也不用去刻意關注。

在回去的路上，徐妙璟左思右想，越發的感到秦太監絕對是有意為之，就是故意這樣安排的。

嘉靖皇帝又揮了揮袖子：「都下去吧！」

不過無所謂了，反正是靠姐夫過日子，也不指望岳父能提供多大助力。

想象力貧乏的徐妙璟似乎不太關心老泰山前途：「發達不發達的先不說，廠公讓我調查老泰山，該怎麼辦？」

一時間，本來井然有序的道宮沸反盈天，不過陶仲文和兒子陶世同都不在這裏。

可是有徐妙璟這樣的關係在，秦太監完全可以去拉攏陶老道，這才是正常人的思維吧？

這幾日找秦德威喝酒慶祝的人比較多，這日他醉醺醺的回到家裡，本想去王憐卿屋裡嗨皮一下，然而卻撲了個空。

陶仙姑兩眼望天，生無可戀，簡直永無寧日了！

但肯定應該暗中出手，尤其要瞞住徐妙璟，不能打草驚蛇才對。

陶仙姑嘆口氣問道：「難不成你連我也要抓了？」

王憐卿毫不介意的說：「見就見了，何至於大驚小怪？當然，璇姐兒你如果心裏抗拒，我也聽從你的。」

所以最後徐妙璟也不敢多說什麼，領命離去了。

「你東廠未經許可，擅專而為，我看是妄圖大造聲勢，以此左右皇爺之決斷！」

讓陶老道的女婿去調查陶老道，既得罪人又沒有好處，還暴露自己目的，這波操作讓秦德威有點不會了。

非要找美中不足，就是岳父家有點拿不出手，徐妙璟對外人尤其是在同僚中，從來不提岳父家是做什麼的。

像他們這種武勛世官，大都是互相聯姻的，無論妻家門第高低，沒聽說誰的岳父是老道士這樣的身份。

徐妙璟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或者說連他自己也未必明www.hetubook.com.com白自己在幹什麼。

一般情況下，只有最腦殘的反派，才能幹出這樣的事情。

此時顯靈宮裡尚有不少拜神上香的善男信女，統統被登記，然後轟了出去。

又聽完姐夫解讀了「過度執行」的精妙之處后，徐妙璟還是憂心忡忡：「這無法糊弄住廠公吧？」

嘉靖皇帝最近支氣管炎又發作了，精神狀態也不大好，十分疲倦的揮了揮袖子，有氣無力地說：「你們對質吧。」

透過門口，能看到徐賢妻坐在正中，王美人、李小娘子分列左右，不知在幹什麼。

可這種行事風格，完全不像是秦太監的日常作風，到底是搞什麼鬼？

秦德威先安撫住了徐小弟：「不要慌，是好事，大好事！陶道長可能要發達了！」

站在秦太監的角度看，確實也挺不理解徐妙璟的行為。

秦德威也無可奈何：「現在已經能看出，廠公對陶道長敵意很大，所以做好兩手準備吧。接下來，就要看廠公如何抉擇了。如果廠公肯做出明智選擇，假裝被糊弄住，那自然一切都好；但如果廠公真的敵對到底，那也只能碰一碰了。」

最終皇帝也沒有明確表態，兩大太監只得退出了文華殿，然後分頭離去。

如果是裝傻，那麼是誰讓他裝傻的？

秦德威只好又折返到主院，遠遠的望見大廳里燈火通明。

徐妙璇嘆口氣說：「你們不懂的，那仙姑與我們不同，不能放她進家裡來。」

徐妙璟垂頭喪氣地答道：「在下也別無他法，也不願意辜負廠公栽培。」

陶仙姑繼續問道：「你想怎麼解釋？」

秦太監在路上就想好了，也不辯解推脫，乾脆橫下心來說：「調查顯靈宮陶仲文，是東廠職責所在。」

「奉廠公之命調查，焉能有所徇私？唯有竭盡全力，不敢稍有保留！」

秦太監暫時鬆了口氣，幸虧剛才自己沒有露出軟弱姿態，賭對了。

徐妙璟完全沒想到過，秦太監竟然會忽略了，他徐妙璟是和_圖_書陶道長的女婿這個事實。

在皇帝眼裡，其實東廠查不查陶仲文都不是問題，但自己不能表露出心虛。

秦太監深思熟慮后，對徐妙璟吩咐說：「你找個機會，帶秦德威來見我！」

對於這個妻子本身，徐妙璟是非常滿意的，長相好看又乖巧，還能生兒子，夫復何求？

可是有的時候，真就是身不由己。

秦太監急忙答道：「陛下南巡在即，臣安敢鬆懈！」

或者說，假如秦太監由於某種原因要對付陶老道，秦德威也不是不能理解。

用不用陶仲文是皇帝的事情，你東廠憑什麼替皇帝作主張？

這讓精明的秦太監一時間竟然看不出來，徐妙璟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

徐妙璇說：「你也別裝模作樣了，老實坐著。」

但秦太監沒時間繼續琢磨，因為皇帝的旨意也到了，讓秦太監立刻去文華殿覲見。

徐妙璟這個平常看起來很老實的人，忽然如此違反常態，那必定是有人在背後教唆，除了秦德威還有誰？

王憐卿其實一直不很理解，忍不住就問道：「我聽說，陶仙姑不染塵俗，是個很超然的人物，璇姐兒何至於如此敵視？」

讓女婿去調查岳父，肯定蘊含著很深的目的。

他可以將所有責任都歸結于「徐妙璟辦事能力太差」，治罪徐妙璟，對陶道長釋放善意。

平時徐妙璟一直是個老實人形象，而現在他的語氣卻有點慷慨激昂的意思。

不過也沒關係，他還認識另一個聰明機敏的智囊！

回到家裡，徐妙璟對妻子陶氏吩咐說：「今天一起去姐夫家走走。」

其實秦德威也很頭疼，他不想再增加敵人，目前戰線拉的太長了，實在不想讓對家再多出一個東廠。

此時秦太監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兩難處境。

「不然你去找姐夫？他肯定能給你解釋清楚。」徐妙璟很誠懇的給了一個建議。

論輩分，陶仙姑是侄女，徐妙璟苦惱地答道：「奉命而行，實不得已，不過沒想著抓你。」

道和-圖-書士和陶老道的弟子們都被一批批扣住，分頭關了禁閉，準備問話。

機智如秦德威，一時間也是有點茫然，完全不能理解秦太監的行為邏輯。

第二天，徐妙璟拿著廠公手令，抽調了數十官校，然後氣勢洶洶的殺到西城顯靈宮。

而在徐妙璟的認知里，秦太監這個人向來心思深沉、縝密周到，基本不會犯錯誤。

王憐卿疑惑不解地問道：「最近有什麼事情了？沒什麼大事吧？難道璇姐兒你有了？」

張太監很意外，沒有預料到秦太監竟然如此光棍，原有準備的問話也用不上了，臨機應變的說：

所以說，表面上是徐妙璟搞事，其實真正搞事的是秦德威？

秦太監冷笑道：「我只想問問，你搞出這麼大動靜，對自己有何好處？在我想來，對自己沒好處的事情，應該沒有人會去做吧？所以你到底圖什麼？」

如今顯靈宮不是沒人關注的地方，甚至相反，很多深知「內情」的人都在默默關乎著這裏。

王憐卿和李小娘子都沒怎麼與陶仙姑打過交道，但都隱約聽過八卦，知道徐妙璇對陶仙姑成見很深，極度排斥。

徐妙璟第一次這樣直面秦太監的怒火，心裏緊張的像是打鼓，他拿出了全部勇氣才能答話說：

他急忙將徐妙璟叫到東廠，厲聲質問道：「徐妙璟！你意欲何為？」

另外還有個讓人為難的地方，徐妙璟是秦德威的妻弟，如何處置徐妙璟，不能不顧及到秦德威。

張太監看了眼秦太監，開口道：「東廠為何查抄顯靈宮？」

深思熟慮后，秦德威只想到了一種可能：「或許這是投名狀？廠公是想用這件事來考驗你？廠公這樣的人完全就是皇上的工具，沒有什麼理想和道義的，甚至連親情都很淡薄。所以他們也只能用權術和把柄來控制人，讓你調查你的老泰山，等於是逼你做一件違背道德的事情當投名狀，然後才能信任你。」

甚至推脫責任給下邊都不行，會讓皇帝覺得自己別有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