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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他們不想掙扎，但專業性比秦德威差的實在太遠，反抗除了讓秦德威更興奮之外沒有效果。

這倒讓秦中堂另眼相看了，使團里居然還藏著會寫漢字的。低頭看去，只見這幾個字是「大內，勘合有，他人無」。

別無他法，只能先把聖旨領回去，然後再糊弄了。

雖然秦中堂也未必知道未來怎麼做才是正確，但他總是知道怎麼做會犯錯。

夏首輔的這個回應，也不知是無可奈何的自我安慰還是深得辯證法精髓。

「朕聞爾國有狂僧瑞溪周鳳，著有《善鄰國寶記》一書。書中有『推古以來，東皇、西皇抗行之義，於今惟同焉』之句，是何道理？又有『大日本者神國也』之語，該如何解讀？」

雖然因為消息、語言不通，使團多數人對秦德威身份不太清楚。

嘉靖皇帝隨便賜回了一首詩曰：「東夷有禮信真緇，遠越潮溟明國彜。入貢從今應待汝，歸來勿忘朕敦儀。」

秦中堂好歹也是當朝四大學士之一，哪能在這裏從頭陪到尾！

其實能參加使團來到大明的倭人，多多少少也對朝貢事務有所了解。

秦德威隨口答道：「本官這段時間自會考察！」

如何引導夷人朝見大明天子和對答，應該是禮部和鴻臚寺的權力，做人要懂得放權。

秦德威啞然失笑，對通事道：「他們日本國除了和尚和公卿，別人也該認真學習學習漢文了。」

等通事翻譯過去，嘉靖皇帝冷哼道：「爾歸國后，代朕曉諭國王，必將此狂僧開棺戮屍，所有著作一律收繳焚毀！」

這次秦中堂是自帶通事來的，通事只簡單介紹了幾句什麼狀元之類的資歷。

秦中堂等了又等，見這幫死腦筋的倭人還是沒有參透，忍不住就暗罵蠢貨。

「聽說爾國從六七十年前應仁之亂起，兵禍四起，戰亂不休，生靈塗炭，禮樂失之諸野啊！在本官看來，爾國國王再也挑不起日本國這副擔子了！」

但無論如何，密疏的和_圖_書機密性至少比普通奏疏大得多，秦德威總算可以寫點普通奏疏上不能寫得東西了。

秦德威指著夷務衙門日本館的凌孔目，對使團眾人道：「接下來貿易以及開市問題，由此人負責，爾等盡可找他就是！他解決不了的，再來找本官！」

那秦德威對東洋西番掌故如數家珍，本身又在皇帝面前說得上話，以後獲得上密疏的權利，更是難以攔截了。

使團眾人面面相覷，既不明所以，又不知如何作答。

他是大內氏選派來的，大內氏只是個權臣大名而已，哪有把前高僧兼幕府高級顧問鞭屍和銷毀著作的本事？

嚴嵩：「……」

夏言、嚴嵩和已故老首輔李時、當今名義次輔顧鼎臣這種閣老不一樣，內心權力欲都很強。

又聽到嚴嵩憤怒地說：「思厥詞林先人，暴霜露，斬荊棘，以有內閣尺寸之地！若我等視之不甚惜，舉以予人，如棄草芥，今日棄文淵閣中堂，明日棄夷務衙門，然後得一夕安寢。起視四境，而秦德威又至矣！然則內閣之地有限，暴秦之欲無厭，奉之彌繁，侵之愈急，不戰而強弱勝負已判矣！古人云，以地事秦，猶抱薪救火，薪不盡，火不滅！首揆當思之！」

及到朝見日子，兩位使節被領到西苑。繁文縟節的舞拜過後，嘉靖皇帝簡單問了幾句場面話。

再怎麼樣也只是夷務，在朝堂政務中不是主流。

然後策彥周良獻詩曰：「萬里使星朝奉天，五雲捧上玉樓前。獻君唯以無疆壽，我是日東蓬島仙。」

感覺可能寫漢字會讓面前這位年輕大人有好感，又有使團中人提筆寫道：「籌，貢物，不及。」

張潮想了想說：「內閣內閣，就是內政，不管外夷事務也罷！」

嘉靖皇帝忽然從袖中掏出張紙條，看了眼后，對碩鼎、周良兩個和尚使節質問道：

通事一句一句的翻譯過去，但使團眾人還是不明白，到底什麼叫「帶著心意」？

聽到和圖書通事一句一句的翻譯，二使節登時汗流浹背，策彥周良連忙叩首奏對道：「其中詳由，皆已向秦學士解釋過，實在事出有因。懇請陛下體察細微，各國皆有妄人瘋言，實不能代表人心，萬萬不可一概而論也！況且周鳳乃數十年前人物，已經作古，無從追究。」

算了算了，反正這些蠢貨還要在京師住一段時間，貿易還要搞好幾次，他們最終肯定會明白的。

等使團眾人一起敬完酒，秦中堂放下酒杯，悲天憫人的讓通事翻譯說：

秦德威退出仁壽宮前殿後，偷偷看了眼銀章，只見銀章上的字體依稀是「忠正持節」。

他們知道大明近年對朝貢的態度是能拒絕則拒絕，真沒見過如此痛快的官員！

但這兩人本身就已經是對頭了，自然也不可能達成什麼真正共識，與其說是溝通，不如說是宣洩情緒。

以嘉靖皇帝如今的作風，連大臣都不見了，更別說區區「藩屬國」的使節。

不蓋印，不署名，只用別人不知道的銀章密封，署名處只寫單獨一個只有皇帝知道的字。

「朕慮時人最滑詐，倘失密疏，我君臣必被他人間也，今賜爾封疏印記，用以徵驗其真；另凡所上密疏，可於幅后小書某字型大小，爾可用忠字。」

夏言：「……」

只見秦中堂又嘆道：「可嘆日本國內，只有大內氏尚存忠義，還知道朝貢父邦大明。」

嚴嵩瞥見在院子里溜達的禮部尚書張潮，忍不住就諷刺道：「張尚書若有朝一日入了內閣，如何教訓你的好學生？」

秦中堂哈哈大笑道：「至於貢物之事，我天朝物產豐盈，哪裡又需要爾國的東西！所以本官看來，帶著心意來就行了！」

直到今天，終於有了階段性的成果，嘉靖皇帝賜予銀章就是一種支持的象徵。

不過理論是理論，秦德威也搞不懂為什麼很多大臣的銀章字樣後世全都有記錄。

嘉靖皇帝在西苑接見正副使節和其親信的時候，協理夷務和_圖_書大臣秦中堂也來到了會同館，設宴款待使團其他成員。

大明天子的「聖旨」不容拒絕，但策彥周良只感到深深的蛋疼。

大禮完畢后，進入宴席環節。

朝貢顧名思義都是要帶貢物的，這次他們能返回寧波再回日本國，那估計也是年底了。

「首揆以為夷務無關大礙？這隻是一個開始！」嚴閣老氣沖沖的說。

被秦德威如此明目張胆的挖權力牆角，「專橫」和「專擅」兩位閣老心情能好就見鬼了。

這時候，有太監捧了銀章過來，當場賜予了秦德威。

史書對夏言當首輔的評價是「專橫」，而嚴嵩則是「專擅」，就是被嘉靖皇帝收拾過才稍好點。

秦德威連連領旨，這就是密疏之所以密的緣故。

在夷務問題上，那秦德威沒有任何陰謀詭計，全過程都是當著他們的面，毫不遮掩的強行奪權！

聽到這句，使團眾人反而鬆了口氣，怕就怕有奇形怪狀的約束，如果規定只能用銀子交易，那反而省心了。眾所周知，日本國國內最緊缺的是銅錢，而不是銀子。

主觀惡意這種問題，只能盡人事而聽天命，真要遇到了這樣的變態就只能認倒霉。

感受到倭人的疑惑，秦德威便開口道：「先告知爾等，本官乃大明新設夷務衙門大臣，今後朝貢事宜皆由本官辦理！」

歷史上的大明朝廷頂層對外決策接連出現失誤，秦德威目前主要意圖，就是在儘力避免這個趨勢。

但被秦德威洗腦後，嘉靖皇帝忽然又對日本國使節產生了興趣，便傳詔下去，三日後在西苑接見日本國正副貢使，並設御宴款待。

但信息缺失問題，穿越者最擅長補救了。

卻見有個倭人焦急的舉著紙，上面寫著：「勘合，發放，如何。」

然後秦德威就從兩位使節面前暫時消失了，秦中堂並不打算參与這次朝覲工作。

但是使團眾人看此人的氣場，以及硃紅色的官袍，便知此人來歷不凡。

而如今的「日本國https://www.hetubook.com.com王」，也就是幕府將軍足利義晴根本沒實權，更沒本事也沒有動機去執行這道聖旨。

通事剛翻譯完畢，就看到使團里有個人站了起來，躬腰行禮想要說話。

說完后，秦德威起身就要離開，設宴款待就是個過場，該說的話說完，該表的態表完，也就可以走人了。

無論日本國上層文化人心思到底怎麼想的，但大明天子名義上就是「共主」，能朝見大明天子就是一種榮耀。

本聽說中原皇帝是天上人做，沒想到也會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然後秦中堂又正色道：「勘合這樣的憑證，本官手裡有好幾份，都發放與爾等又如何？心有大明之忠義者，還能不許來朝貢？」

之所以是三日後，那是因為要給鴻臚寺教習夷人禮節的時間。

秦中堂伸了伸手，示意對方開口，但那人卻拿了筆墨，寫了一些漢字。

通事把這句話翻譯過去，使團眾人一片嘩然。

不預機務的那位神清氣爽，而另兩位一個煩心，一個憤慨。

剛才說的這條規定與貢物籌辦有什麼關係？銀子是銀子，又不直接能當貢物。

秦中堂還帶來了禮物，《秦學士廿歲集》人手一本。

真是急死個人，這些大明官員太喜歡當謎語人了，就不能把話說得更明白清晰些嗎？

兩人自從「決裂」后，很少有如此直接的對話溝通了。

而決策失誤的原因，一種是主觀惡意，另一種就是信息缺失。

夏言倒是真詫異了，他所認識的嚴嵩非常能隱忍，關鍵時刻從來都能捨得下身段，卻不料今日被秦德威整破防了。

距離明年順風出發時間沒幾個月了，根本來不及籌備貢物。

討論完國家大事後，大學士們先後走出了仁壽宮，就是神態各自不同。

嘉靖皇帝又掏出紙條看了眼，然後再次開口道：「以朕觀來，都是爾國王無道，故而縱容出如此狂僧！況且如今爾國大亂，亦是國王無道之果也！朕聞有大內氏心向忠義，可得嘉獎……https://m.hetubook.com.com」

什麼叫心意！拿著銀子賄賂夷務大臣，以求貢物問題過關就叫心意！大明要的心意就是銀子！

秦德威看著求知若渴的數十雙眼睛，心裏已經開始「賣麻批」了！習慣了跟官場精英打交道，實在受不了這些蠢笨之人了！

等秦德威領受完畢，嘉靖皇帝揮退了其他人，親口對秦德威說：

陛下！禁海沒效果！完全防不了倭寇！走私依然泛濫！

走到無逸殿的殿前院落中，嚴嵩有點惱火的對夏言說：「夷務盡落於秦德威之手，剛才你這首輔在仁壽宮中，為何不說話阻止！」

關鍵還在於，他們是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的！

所以秦德威這大半年乾的事，就是利用嘉靖皇帝的信任，對嘉靖皇帝進行反覆「洗腦」，意義在於補全信息。

然後只能再次開口說：「還有一條規矩，拿著本官發放勘合的貢使團，到大明交易貨物只准許用銀子支付！」

湖心碩鼎、策彥周良兩位使節接到詔旨，受寵若驚的心情就不用提了，緊張的跟著鴻臚寺官員學了三天禮儀。

陛下！日本國自身無法根絕倭寇！日本國有對大明不恭順的苗頭！那大明該怎麼辦！

就目前而言，理論上只有嘉靖皇帝和秦德威兩個人知道這枚銀章上是什麼字。

自取其辱式的說話有用嗎？夏言冷淡的答話說：「不讓秦德威將精力放在對外夷務上，難道讓他來干涉朝廷政務？與其讓秦德威對其它方面動心思，不如放了他去專心外面的夷務。」

宮門外分道揚鑣，不預機務的那位向東出迎和門，迴文淵閣去了，而另兩位向南回無逸殿直廬。

使團說是來了三百號人，有頭有臉的也就幾十個，秦中堂款待的就是這幾十人了。

可是這個年輕官員，說話能作準嗎？

陛下！你的錢還都讓別人賺走了！日本國有銀子！日本國正在內亂！

策彥周良跪在下面，越聽通事翻譯越是蛋疼，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可是倭人們還是迷惑不解，直愣愣地注視著秦中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