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嘉靖皇帝頗有玩味的在兩人之間看了看，突然又對秦德威說：「關於這二位的奏對，你又有何看法？」

不是三十年腦血栓，說不出讓狀元去當京營總兵的話！

但歷史上那些得寵的武臣中，推薦郭勛和仇鸞是不可能的，就只能推出朱希忠了。

但嘉靖皇帝也相信，也就自己能稍微把這種複雜局面理清。換成個資質平庸的人坐在這裏，可能立即就陷入混亂中。

夏言：「……」

想到這裏，秦德威有點無語了，推薦何老師也好，放小道消息也好，一是為了給他提供閃轉騰挪的空間。

無論這個制度是新設軍機處也好，或者是擁戴東宮之類的也好，表面是什麼其實都不重要，關鍵是從制度上彰顯出權威。

從文淵閣到翰林院再到詹事府的官職都有，現在連伯爵爵位都安排上了，但拋開爵位勛位不談，實際官職一看也就四品。

說在文淵閣，但不預機務；說在翰林院，又不是掌院；說在詹事府，卻只挂名不管事。

就秦德威辭去少詹事這件事，夏言贊同秦德威辭職，嚴嵩反對秦德威辭職。而秦德威反過來又給夏言點了贊，還提議讓夏言的黨羽徐階取代自己。

嘉靖皇帝不說話，其他人就更只能閉上嘴，安靜的站著等待皇帝思考結束。

三思之後，他對嘉靖皇帝請示道：「臣有幾句話想問夏言，懇請陛下准許。」

聽完三人新一輪發言，嘉靖皇帝下意識的揉了揉額頭。

剛聽到夏言開始說京營的時候，在場所有人還以為，是讓秦德威去當京營的文臣總督。

而且最關鍵的是，嘉靖皇帝對秦德威具有足夠的信任，這是擔任京營總兵官最重要的核心條件，任何皇帝都不會讓不被信任的人去掌管京營。

夏言卻又說：「君前無戲言！你秦德威是將朝堂事務視為兒戲，還是意圖戲弄皇上？」

等回過神來，連忙補充道：「我秦德威今年不過二十二，比朱希hetubook.com.com忠更年輕！」

雖然說在場三人之間，誰針對誰都很正常，但不知道夏首輔這次又是抽什麼風？

不能把話說得太狠，以免讓皇帝形成秦德威被兩個閣老一起對付的的觀感。

在沒主意的前提下，就讓大臣們先互相吵吵，然後旁敲側擊，這也是嘉靖皇帝的老套路了。

比如被皇帝質問起來時，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詹事府少詹事，然後索求其他官職。

在嘉靖皇帝有點心動的情況下，直接果斷拒絕可能會有點讓皇帝不舒服，所以只能另推別人來代替自己。

而秦德威與另兩人相比，就屬於非傳統的權臣，似乎幹什麼都行，看到什麼都想指手畫腳，偏偏還都能有所作為，結果導致亂七八糟的加官一大堆。

從各方面條件來看，秦德威真的很適合當京營總兵官！他是近幾十年最大軍功的創造者，他有戰陣經驗，他有伯爵爵位！

不然的話，翰林院那麼多學士，詹事府也有比秦德威品級更高的人，文淵閣里更有預機務的大學士，京城裡還有百八十個公侯伯，為什麼都不具備秦德威那樣的權威？

嘉靖皇帝：「……」

而嚴嵩奏答道：「秦德威辭去少詹事實無必要，要說兼官難以兼顧，那詹事府中誰又不是兼官？若是因為詹事府需要有力大臣統領全局，另設太子賓客即可，換一個少詹事又能有多大意義？何況當初以秦德威以少詹事兼入直文淵閣，也有象徵幫助東宮學習政務之意。換掉秦德威，別人誰又可以有此作用？」

所以像秦德威這樣的人，在某種程度上，真可以自我評價一句「能力之外的資本為零」。

嘉靖皇帝內心是不大相信，按照嘉靖皇帝的邏輯，如果秦德威真打算這樣做，根本就不會如此明顯的暴露。

每個人好像都表達出了自己的態度，但每個人好像又隱藏起了自己的態度。

作為皇帝，他可以www•hｅｔｕｂoｏk.com.cｏｍ不用著急表態，只需要不停的發問就好，所有臣子也不敢不回答。很多細節，就在這些回答中！

秦德威立刻奏答說：「首輔夏言所言，誠為至理也！臣理當辭去少詹事，並舉薦徐階代替！」

夏言彷彿早有腹案，不假思索的直接奏道：「自從郭勛卸職之後，京營一直難有可靠大將坐鎮。可以委任豐州伯秦德威為提督京師十二團營總兵官，佩將軍印綬！」

朝中的這些武勛里，嘉靖皇帝居然真想不到一個比秦德威還合適的人了！

就是秦德威實在能跑題，不停訴苦叫難，又吵著要辭去少詹事，成功帶偏了節奏，暫時吸引了皇帝的全部注意力。

聽著聽著，秦德威簡直被噁心壞了。嚴嵩幫腔並沒有超乎預料，但他真沒想到，夏言會這樣刻意的針對自己。

以秦德威如今的功業和皇帝的信任，對謠言具備一定的抵抗力，是不怕這樣小道消息的。

嘉靖皇帝直接對夏言問道：「若秦德威辭去少詹事，又當授以何官？」

想到這裏，嘉靖皇帝忽然懂了秦德威當前真正的心思。這位「嘉靖男兒」的核心訴求，就是在制度上把他的政治地位確定下來。

夏言無視了別人詫異的目光，繼續解釋說：「京營總兵官一職，管轄京師團營，極為勢要，從來不可輕易授人！所以歷代京營總兵官，首先必定要有德高望重之公侯伯出任，其次，必定要深得陛下之信重。」

秦德威轉身朝向夏言，沉聲問道：「關於近日風傳的關於我的流言，首輔如何看待？」

所以嚴閣老也出言表態說：「臣以為，秦德威為總兵官完全可行，但還是由陛下裁斷是否需要。」

再加上先前夏言反對秦德威座師為太子賓客，而嚴嵩則又是支持秦德威座師。

嘉靖皇帝蹙眉思考起來，初聽夏言這個建議，覺得簡直是匪夷所思，但細想過後，卻又覺得很具有可行性。

嚴閣ｈｔｔｐs://wｗｗ•hetubｏｏｋ•cｏm.ｃｏｍ老的意見，聽起來也同樣很有道理，就是與夏首輔的意見截然相反。

據秦德威今天的觀察，嚴嵩可能對小道消息半信半疑，但嚴嵩似乎並不太想冒險對東宮介入太深，不知道是有什麼打算。

唯獨夏言夏首輔的表現能說明，他可能把這些小道消息當真了？

秦德威也愕然的扭頭看向夏言，沒想到夏首輔這濃眉大眼的，居然也學會了異想天開！

夏言稍稍意外，秦德威怎麼會推薦徐階取代他自己？難道秦德威真心想放棄東宮？難道秦德威推薦座師當太子賓客，也是假的嗎？

秦德威愣了愣，夏言你什麼時候也學會了睜眼說瞎話？

就是心機深沉隱忍的嚴嵩也震驚到有點失態了，想不到最近一直低調的夏首輔還有這樣的花活，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啊。

雖然皇帝面前的大臣只有三個人，但其中的錯綜複雜一言難盡。

世人印象里秦學士或者秦中堂有權有勢，但那些權勢都是建立在秦德威個人能力基礎上的，而並非來源於官職本身。

憑經驗也知道，不要與秦德威正面對質，夏言沒有回答什麼，只說了句：「我不曾聽說什麼流言。」

不，不可能，必定是秦德威故布疑陣！秦德威絕對不會放棄東宮，一切表演是為了避嫌而已！

夏首輔可能真的相信，秦德威在廷議上未能如願后，企圖染指詹事府，壟斷東宮權力，然後擁戴太子監國？

除掉豐洲灘大捷帶來的爵位勛階獎賞，秦德威實際本官仍然只是正四品，而這個正四品則是少詹事官職帶來的。

想到這裏，秦德威立刻就開口道：「成國公朱希忠世代忠良，家學淵源，身份顯貴，足以鎮撫官兵，可提督京營！」

等秦德威說完后，夏言下意識的就接上話說：「朱希忠少年襲爵，雖然在朝堂亮相數年，其實今年才二十五歲。所以朱希忠固然合適，就是過於年輕，唯恐鎮不住營中宿將宿兵。」

當前和_圖_書成國公朱希忠就是入直無逸殿的武臣代表，也經常被召見奏對，很受皇帝信任。

夏言奏答道：「如今詹事府正缺乏實際統領全局之人，而詹事府堂官僅有詹事與少詹事二人。秦德威雖身為少詹事，但各衙門庶務太多，實在難以兼顧東宮，不妨另換有精力之人。故而秦德威辭去少詹事，也是恰當其時。」

直接原因是秦德威直接推薦座師為太子賓客，以及傳言秦德威意欲擁戴太子監國，引起了皇帝的關注或者說警惕，讓皇帝暫時放下了修仙大業。

你夏言剛才說秦德威當少詹事不合適，那麼就繼續說說，秦德威適合什麼官職？

要說大明內閣加六部的行政制度，開創于永樂，發展于宣德、正統，鞏固於成化、弘治。

秦德威一邊琢磨著，一邊對嘉靖皇帝試探著說：「臣又不想辭去少詹事了！」

感到已經摸清了秦德威的心思，嘉靖皇帝就重新開始注意另外兩人，忽而冷不丁的就問道：「秦德威方才說要辭去少詹事，你們二人以為如何？」

嚴嵩雖然覺得這事不太靠譜，也很難有結果，但萬一成了呢？秦學士秦中堂若能變成秦將軍，又該是多麼喜聞樂見啊。

秦德威實在不能理解，夏言也是老政客了，腦子裡到底是什麼邏輯？

事起突然，甚至連秦德威都沒有絲毫準備和預判，當即他的腦中高速運轉起來。

懂政治的都知道，太過極端的方案其實不容易通過，折衷方案可行性反而更強，更容易操作。

冷眼觀察著夏言的態度，秦德威漸漸想到了一種可能，夏言不會把最近關於東宮的「小道消息」當真了吧？

或者說，面對太子監國這種輿情，嘉靖皇帝還沒有明確主意。畢竟那是親兒子和國本，而且嘉靖皇帝本人也因為正因為壽命而焦慮，也不得不考慮將來。

而且嚴嵩還很體貼的提出了一個折衷方案：「郭勛之後，朝中乏將材可用，讓威望素著的秦德威暫代總兵官幾年和-圖-書也是個穩妥法子。等數年之後，成國公朱希忠長進到可堪大任時，再將總兵官位置交由朱希忠，未嘗不可啊。」

所以免掉秦德威的少詹事官職，也相當於將秦德威本官免除了，不可能只是免掉就完事，必須要補充一個相應甚至更高品級的官位。

其實對於皇帝這次召見的目的，作為近年揣測皇帝最成功的三人，都猜的差不多。

念及此處，嘉靖皇帝看向秦德威的目光，突然又多了幾分期許，要不你來試試看？

秦德威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這開什麼玩笑！他可不想當郭勛第二！什麼「第一武臣」，都是虛頭巴腦的東西！

他回想起原本歷史上嘉靖朝的武臣，前期最強、最受信任的就是武定侯郭勛，而中期則有個「大將軍」咸寧侯仇鸞。

而深層原因則是皇帝因為壽命焦慮帶來的猶豫和不自信，所以就想著通過召見，來親自觀察三個最有權大臣的心思。

這些小道消息，就是秦中堂要推薦小座師何鰲為太子賓客，然後秦中堂以後要稱霸詹事府，再憑藉少詹事身份擁戴太子監國，進一步攫取中樞權力。

二是為了忽悠和麻痹嚴嵩，畢竟在秦德威心目中，嚴嵩才是最危險的人。沒想到嚴嵩沒有上當，夏言卻可能聽風就是雨當了真，真是情何以堪。

而在中後期，還有個更年輕的成國公朱希忠，十六歲襲爵后，一直被嘉靖皇帝有意識的培養，是中後期的最強武臣。

到了嘉靖朝時，這套行政制度已經徹底成熟，變成了傳統。夏言、嚴嵩都是這套制度的受益者，算是傳統體制的權臣。

聽起來夏首輔說的很有道理，讓秦德威當少詹事確實起不到作用。

嘉靖皇帝忽然來了興緻，抬了抬手說：「可！」

京營總兵官稱得上地位崇高了，往往是「第一武臣」的象徵，但說破天那還是武臣啊！

所以嘉靖皇帝剛才上來就先從東宮事務入手，質問秦德威。

秦德威確實有個本事，總能讓別人忘記他的歲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