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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都沒想到，本以為風平浪靜的年底，忽然又掀起了波瀾。

張璧無奈地搖搖頭，似乎秦黨的「正義」好像也不那麼純粹啊。

嚴首輔已經沒多大興趣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了，用禮制議題收拾秦德威的想法簡直可笑，於是直接說：「就按張璧所說的奏報！」

王廷相皺眉道：「聖母娘娘這樣行事，簡直如同無賴！為了自家私事，用朝廷禮制大事來要挾大臣，豈有此理？」

結果被嚴嵩所利用，反手製造出一個「師徒爭位」的噱頭。

目送嚴嵩和張邦奇離去后，文淵閣中堂里只剩下了三個自己人，說話就更加大胆起來。

大明從來沒有內閣自行擬定大學士名單的前例，法理上也絕對不可能有。

別人還沒說什麼，王廷相怒道：「張延齡的事情，與賜予諸公殿閣大學士官銜，又有什麼干係？娘娘當真是糊塗！」

確實就像張璧所說，只要秦德威自己樂意，班位直接就是文臣之首，比最高從一品的首輔還靠前。

但是王廷相只顧得站在秦德威立場上考慮問題，一時間忽略了秦德威和張潮的特殊關係。

眾人總覺得嚴嵩肯定有別的想法，但誰也猜不出來。

就是內閣調整也沒有引起太大|波瀾，用什麼官號無非就是走個形式，不值得過於關注。

張潮繼續說：「歸根結底，是因為我這個老師擋了秦德威的路，妨礙到了秦德威繼續上升啊。如果在不同道路上，或許還可以錯開，偏偏我和秦德威走在了同一條路上。雖說早有預感，但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原本我以為，在致仕之前還不至於發展到如此地步。」

嘉靖二十年發生過太多事情了，就不能消停些嗎！

所以給秦德威擬定班序，排名第幾第幾的，又有什麼禮制上的意義？

但如今情勢實在特殊，如果事事還是請皇上下旨，那朝廷就要癱瘓，什麼也幹不成。

「你有事要說？」張潮走出hetubook.com.com午門后，看到迎上來的王廷相，還有點奇怪。

王廷相卻說：「聖母娘娘從來不足為慮，也就是身處攝政位置，才有犯蠢的機會。真正可慮者是嚴嵩，誰知道嚴嵩在想什麼？」

但是第二個心病，老太后念叨了很久了，但大臣們裝聾作啞，全當沒聽見。

張邦奇也毫不猶豫的跟著嚴嵩出去了，他沒有別的選擇，必須和嚴嵩站在同一陣線。

於是又憂心忡忡的說：「張延齡確實不能放，此人若還在獄中，尚可制約。如果被放了出來，又有攝政太后的撐腰和庇護，再胡作非為起來，只怕任何法司都很難管住他，很難制住！況且張延齡與秦德威積怨很深，如果他不管不顧的找秦家胡鬧起來，只怕也是頭疼事情。」

第三，當時張太后剛剛攝政，地位似乎不穩固，大臣也犯不上為了討好張太后而釋放張延齡。

張潮嘆口氣，擺了擺手說：「不瞞你說，我早就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的！所以真不怪你，即便沒有這次，也會有下次，問題一定會出現。」

張邦奇完全跟風嚴嵩，答道：「附議！」

當日，太后兩道旨意傳至朝廷內外：嚴嵩加少保、謹身殿大學士，張邦奇加太子少傅、東閣大學士。

王廷相有點不好意思的說：「當初張家被抄家后，有一小部分資產流入了秦德威手裡。比如張家被逼著源豐號存過一大筆銀子，後來張家被抄家后就不翼而飛了，而且抄張家也是秦德威提議的。」

剛才嚴嵩擬定殿閣大學士名單的時候，有意無意的忽視秦德威，所以王廷相對此感到不忿，忍不住把話挑明了說。

眾人連帶跑過來看熱鬧的王廷相在內，一起詫異的注視嚴首輔，就是走個程序的事兒，怎麼還有空手回來的道理？太后的懿旨呢？

走到長安右門外，兩人分開時，張潮又說：「如果沒有秦德威，我或許仍然只是個遭和_圖_書受冷遇的老臣子罷了，所以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其實我今天想了想，等秦德威回朝時，我也許就該考慮致仕了，免得秦德威不好做。」

和張邦奇一樣還沒有殿閣大學士官號的新人張璧則想得更多些：「是不是聖母娘娘如今已經穩住了局面，便想利用張延齡培養宮外勢力？」

張璧也是個老資格詞臣了，對禮法問題也有自己見解，便答話說：「今天在此議論閣臣名號和班序，直接目的是為了應付新年各項大典！而秦德威遠在浙江，肯定無法參加朝廷的典禮，所以研究秦德威的班序毫無意義！我看先將秦德威擱置了，把其他人的班序排好了就可以！秦德威的問題，等他回朝的時候再說！」

王廷相勸道：「已經到了這歲數，做人就想開點吧！你看我，如今不也只能指望秦德威給我寫墓碑了？」

就為了一個劣跡斑斑的兄長，拿殿閣大學士的官號做要挾，這是真蠢呢還是真蠢？

雖然說殿閣名號也只是個名號，改變不了實際權勢的問題，但是人都有虛榮心，熱衷於青史留名的文官更是少不了虛榮。

張潮感激地看了眼張璧，這個問題他確實不好出面說話，今天全靠張璧在這裏頂住了。

當初秦德威還在京師時，曾經私底下罵過張太后政治水平是村婦級別，如今看來果不其然。

又不是人人都是秦德威，官銜一大把，虛榮多的數不清。

張璧先噴完了比自己還菜的張邦奇，最後才說：「故而完全不用議論班序，只要敲定名號就行了！首輔晉為謹身殿大學士，張潮和秦德威俱為武英殿，暫時不分先後，這樣就可以。本朝歷代殿閣大學士，又不是沒有過兩人同用一個名號的前例。而且師徒同為武英殿大學士，也算是本朝佳話盛典了！」

然後這次內閣辦公會就散了，王廷相離開文淵閣，回到西苑軍機處值班。

張邦奇自己沒什麼主意，忍不住和_圖_書問道：「嚴閣老意下如何？」

嚴嵩見張潮不說話，就轉身向外走，「太后的諭示，我已經傳達到了，諸君好自為之。我這就去再次覲見聖母娘娘，接受封賞旨意。」

然後嚴嵩又對張潮說：「你以為如何？」

張太后老糊塗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如果他真有那麼精明，當初也不至於連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皇帝也搞不定。

其次，張延齡是皇上欽定的死刑，只是一直處於待斬狀態。沒有皇上的旨意或者等同於皇上旨意的命令，法理上也不好放人。

眾人無語，沒想到老太后這會兒又犯病了！

張璧對嚴嵩這個首輔可能還給點尊敬，但對排名比自己還低的張邦奇則毫不客氣，喝道：「班序問題，對秦德威本就毫無意義，何必多此一舉！那秦德威只要願意，穿出正一品袍服，班序就必定是所有文臣之首！你張邦奇不過一個僥倖入閣的新人，又有什麼資格，在這裏給秦德威擬定班序？」

至於另兩個閣臣，完全沒有動靜，也么有任何封賞下達。這些信號，又讓朝廷上下又感到了緊張的空氣。

而張璧這個提議，算是暫時緩解了張潮和秦德威師徒兩人誰大誰小的問題。

張邦奇：「……」

廢了前司禮監掌印張佐后，第一個心病就消除的差不多了，雖然取而代之的秦太監似乎與張太后也不是一條心。

秦德威身上的光還太多了，差點忘了這廝還是正一品特進光祿大夫。

「名不正則言不順，班序怎麼就沒有意義了？難道秦德威還能跳出五行外？我覺得將秦德威明確排到閣臣第二，甚為合適。」

張潮說的語序很亂，但也能反應出他的複雜心情。

可是真要讓秦德威當了第二，「搶了」老師的位置，只怕也要引起外人的道德指責。

嚴首輔也想明白了這個，忽然感到索然無味。只要秦德威不翻車，在這些小伎倆上糾纏完全就是無用功。

另一個大學士張https://www.hetubook.com.com潮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疑惑地想了一會兒，也沒想清楚。

到了下午的時候，王廷相早早離開軍機處，在午門外等候大學士張潮。

嚴嵩面無表情的說：「聖母又生了思親之意，諭示內閣督促有司，將張延齡從天牢里釋放出來。」

讓師徒兩人都先掛個武英殿大學士名號，排名不分先後，將來的問題，等秦德威回朝時再說。

張潮三思之後，然後才開口說：「無論別人在想什麼，吾輩總要根據事實，堅持本心。依我看，已經罪證確鑿、審問明白的張延齡不能無緣無故的放了！不然就是對法紀的巨大破壞！」

又次日，閣臣都到文淵閣辦公，其實大家也沒別的心思幹活了，就等著新的殿閣名號被賞賜下來。

又被迫站隊的眾朝臣心中都在吶喊，這幫人累不累？從年頭一直到年底，爭鬥起來沒完沒了！

張璧在象牙塔呆的久了，對有些事情不是很清楚，「張延齡能找秦家胡鬧什麼？」

王廷相很能理解張潮的心情，一是也不知說什麼好。

殿閣名號加宮保銜，大概就是文官們最高的虛榮之一了，寫道墓碑上也是好看的一筆。

見一時間沒人說話，嚴嵩又再次主動提議說：「那我就先表個態，我認為向聖母進奏的閣臣名單里，秦德威班序應該位列第二。」

浙黨大佬張邦奇還指望看到「師徒內戰」的好戲，哪能輕易就放過去，便對張璧說：

張潮忍不住苦笑幾聲，他還能怎麼說？難道還能毛遂自薦說「秦德威不行，我來當第二」？

王廷相拱手行了個禮，「我今日一時不察，說錯了話，險些釀成師徒紛爭的惡果，實在是罪過！」

無論是誰發現，自己成了擋路的那個人，大概都會感到有點傷自尊吧？

此時王廷相開始後悔了，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也許不該多嘴！

等從張太后那裡取了旨意回來，大家的新名號就可以昭告天下了，也象徵著新一屆內閣班子https://m.hetubook.com.com正式成型。

嚴嵩笑了笑：「誰沒有骨肉至親？我當然是支持聖母的訴求。再說如今聖母已經攝政，但聖母的兄長還在天牢里關著，也實在有失國體，諸君以為如何？」

如果秦德威在場還好說，或許師徒可以當場憑藉互信形成默契。

不過當嚴首輔重新跨進文淵閣中堂的時候，卻是兩手空空。

但他能認定一點，從「正義」的角度來看，完全沒有放張延齡出來的道理！能讓張延齡苟延殘喘的活著，就已經是僥天之幸了！

後來他又深度參与過秦德威一些事情，所以對秦德威和張延齡的恩怨十分明白。

嚴嵩作為首輔，代表內閣去了慈聖宮，覲見攝政的張太后了。

大明官場從上到下，沒有自己舉薦自己上位的機制，道德上也不允許。

原本年底已到，大家都已經習慣性的躺平了，有錢沒錢都要過年。

首先，當初張家橫行京師，不知讓多少人家破人亡，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而且審問時都罪證確鑿的，稍微愛惜羽毛的大臣也不願意庇護張延齡。

嚴嵩看向新入閣的張璧，很有技巧地問道：「你覺得秦德威如何？」

王廷相當過刑部尚書，那陣子正好是張延齡入獄的時候。

可如今秦德威在三千裡外，萬一因為溝通不暢出了問題，造成師徒離心就不好了。

嚴嵩沒搭理王廷相這個外人，繼續說：「聖母說了，賜予諸君殿閣大學士官銜的旨意，都在她那裡放著。誰願意支持釋放張延齡，便可以去慈聖宮，單獨領回賜官的旨意！」

眾所周知，張太後有兩大心病，一個心病是前一二十年幽居冷宮，被宮人所慢待；另一個心病就是兄長張延齡一直被關在天牢里，說殺也沒殺，說放也不放。

所以對「秦德威第二」這個提議，張潮既無法贊同也無法否定，只能啞口無言。

再說他入閣至今，還沒有加上殿閣大學士的官號，一直心癢難耐，如果同意放張延齡出獄就能換取官號，似乎也可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