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於是他流不出淚，吼不出聲。

不講道理的人還是來了，小月一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說話的女人一頭火紅長發，身材苗條勁爆，輕佻地將手肘搭在那個男人的肩上……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的年紀怎麼看，都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居然剛叫自己小姑娘家？！

當熱鬧和狂歡成為這個世界的常態后，寂靜和孤獨就顯得突兀。很多女孩注意到這個英挺著背的秀氣男孩，看得見他眼眸里憂鬱的人無不心動，那是一種死灰，不黑不白，不陽光不崩潰，堅強又怯弱地硬撐在時間里，面對時間的侵蝕，不聞不問。

他身軀彷彿隨著說完這些話后也消失了力氣，不可抑制地微微顫抖，明明想要哭，明明想要哀嚎，但那些年造就的堅強和本能告訴他，不能哭、不能哀嚎。

他坐下並不久，但所有的威士忌都被他當做了啤酒一般一飲而盡，他喝的威士忌是小月看到過喝得最多、最凶的人，沒有之一。

慕羽眼中的冷芒在她的笑容中融化，又醉成一片朦朧，在惘然間又再次舉起了杯子。

他尚在迷糊間，連來電也沒有看，就接通了電話。電話里李若倩微帶著些慌張的語氣讓他一下子清醒過來！

「叮鈴鈴~！！」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裏？」林威蘭在慕羽旁邊坐下，饒有興緻地看著慕羽，道：「倒是你，才不應該出現hetubook.com.com在這裏吧？」

「你有沒有過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已然身墜地獄的感覺？」慕羽笑得更深了，笑得眼角都落下了眼淚。他低低地對林威蘭訴說著他與李若倩、他與陳森的過去，他的聲音如是低沉，在這嘈雜的酒吧中，但奇怪的是，林威蘭卻聽得很清晰。

慕羽自嘲笑著，被圍堵在心間的情緒在酒精的作用下，突然極其想要找到一個傾瀉的出口。他醉眼矇矓，看著林威蘭，很認真地道：「你要讓一個強|奸犯幫你開心一下嗎？」

「雖然瘋瘋癲癲，但我依然是個女人。女人都有一顆可怕的嫉妒之心，所以今天我是來和那群人商量怎麼報復慕曉婷的。」林威蘭彷彿沒有看到慕羽鷹隼一般鋒銳的目光，低頭出神看著手中的玻璃酒杯，爾後抬頭對慕羽一笑：「但現在我從你身上看到，給別人以報復和痛苦，得到的恐怕不是快|感，而是更痛苦。」

那個女人的喝聲含著一種壓迫感，那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小月被她的兇狠嚇到，連忙轉過身去，怯怯拿出了酒。

「好吧，你人際廣闊，無邊無盡。」慕羽將杯中濃烈的威士忌又是一飲而盡，然後叫道：「威士忌，再一杯！」

「我一直以為，所謂堅強，就是面對別人給予的痛苦，坦然面對，不屈不跪。也一直認為，和*圖*書那些給人以痛苦的人，是這個世界最大的錯。」慕羽眯著眼，然後雙手抱頭，艱難地說：「我從來沒想到，有一天我會成為這樣的人，有一天，我會給予別人以痛苦。那樣的堅強，原來本身就是痛苦。」

「喲，喝得很兇嘛~還是自己一個人來……」林威蘭看著慕羽若有所思，忽然眼睛一亮，笑道：「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說出來讓本大小姐開心一下！」

清晰到聽見他心頭撕裂、骨頭粉碎的聲音。

「好酒量，喝！」林威蘭又拿起一杯酒，和慕羽幹了一杯，也是一口喝光，完了抹抹嘴，面色有些不自然地道：「謝謝！」

「就你這悶性子，不會喜歡酒吧這種地方吧？而且還是自己一個人來。」

中蘇城的規劃以方正為主，四四方方整齊的街道，也相應產生了一些專用區域，這裏面就包括了幾個大型的「不夜城」。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就是這些地方最熱鬧的時候，酒吧人影穿梭，夜總會燈火輝煌，都市的人在這裏放縱，醉生夢死。

嬌俏可人的酒保小月驚訝看著那個趴在吧台的秀氣男子，她在這家酒吧打暑假工已經一個月了，形形色|色的客人也算見過不少了。但那個男子卻是這一個月少有的讓她關注的人，從他要的第一杯酒起，小月就知道他是個傷心的人。來酒吧傷心的人從來不會少，他www.hetubook.com.com們或嚎啕大哭、或滿懷悲傷買醉，但這個人，只是要了一杯威士忌，然後沉默地喝，面無表情。

她瞪著那個女人，沒想到那個女人竟然看見她的表情，細長的柳眉一皺，那對美眸霍然一睜，厲聲喝道：「看什麼看！還不拿酒？兩杯威士忌！」

火辣辣的酒從他唇邊留下，沾濕雪白的衣襟，濃烈的酒精味在空氣中灼燒，燒得他的靈魂有了那麼一絲短暫的痛快。

好在慕羽只是撐起了身子，紅著臉，睜圓兩隻眼睛，一本正經地道：「你看，我沒醉。」

「誰說的？本大小姐的人際圈比你這土鱉廣多了！」林威蘭得意一笑，朝不遠處努努嘴：「諾，都在那。」

慕羽回頭瞥了一眼和自己勾肩搭背的女人，又將小月遞過來的威士忌接過，目光盯著酒，道：「你怎麼會在這裏？」

慕羽眼皮一跳，醉眼中第一次閃動著清晰的精芒，盯著林威蘭。

林威蘭看著這樣的他，美眸變幻不定，半晌幽幽一嘆，柔弱無骨的小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真是一點都不讓人開心啊……算了，喝酒！」

林威蘭的表情漸漸變了，原本戲謔的臉先是認真、然後憤怒、到了最後，看著這個悲哀的男人，更多的是同情。

於是一場夜，在觥籌交錯間暢快渡過，麻木了過往，麻木了那些時間帶來的痛苦。

酒吧是個魚龍混雜的地方，所和圖書以也常常是個是非之地。很多剛入行的酒保會像小月一樣，看著客人爛醉如泥的模樣，會好心地提醒幾句，甚至自詡這樣還讓客人感受到了人文關懷。但事實上往往不是如此，你這一句下去，總有些不識好人心的人會暴跳而起，然後破口大罵：你看不起老子是不是？怕老子沒錢是不是！

酒杯被她拿著湊到慕羽面前，濃烈的酒精味刺|激著慕羽抽搐的鼻尖，他抬起頭，看著林威蘭淡然的臉，猛地拿起那杯威士忌仰頭一飲而盡！

所以，他的眼，那雙時不時露出些憂悒的眸子，已經有了醉意。

「你大概不知道我今天為什麼會來這裏。」林威蘭正視著慕羽，緩緩道：「我喜歡楚雲琦，很早以前就喜歡了。沒見過他前，我將我們的婚約撕毀了，這老天總是喜歡捉弄人，在見到他后，我就知道了，我喜歡他……沒有人能代替他給我的感覺。所以，我親手丟棄的，我發誓要親手奪回來。但現在，他被你妹妹奪走了。」

小月也是一時好心，被同事提醒，頓時心裏也有些忐忑，雖說那男人看起來清清秀秀的，但誰會知道他是不是一個暴脾氣呢？

慕羽揉著頭迷迷糊糊地坐起，望了一眼熟悉的四周，那些桌椅擺放的位置和雪白的牆壁，顯然是自己的房間。他還沒回想起昨天發生了什麼事，就首先意識到手機鈴聲還在拚命地響。

慕羽看過hｔｔｐs://wｗｗ.ｈｅｔｕboｏk•ｃｏｍ•ｃｏｍ去，的確有一群打扮時尚的年輕男女們在那有說有笑的，不時往這裏指指點點，見慕羽目光看來，不少人都微笑著舉起杯子示意友好。

夜已深，月正冷。

「喂，慕羽，你今天千萬別來我家了……我爸媽知道我們的事了，就在我家裡！」

晨陽漸出，透過窗，清新的味道暖暖鋪來。

「你不也是一個人？」

「所以……」她眼睛俏麗地眯了起來，笑容前所未有地甜美：「還是算了吧！來，喝酒！」

「先生，你不能再喝了。」小月想了想，還是好心地對慕羽說道。她話剛一落，身邊的酒保就臉色一變，捅了她一下，低聲地道：「你犯傻了啊？萬一要是鬧起事怎麼辦？」

不管是歡娛浪蕩還是借酒消愁，都是醉生夢死。

「威士忌，再一杯。」

「嗯？」

小月沒想到他是這麼個反應，哭笑不得間，忽然聽見一個清爽動聽的女人聲音：「嘿，他要和就讓他喝唄！你個小姑娘家的管那麼多閑事做什麼！」

林威蘭張大了嘴。

「什麼？」

於是看見他憂鬱的女孩紛紛上前，但他只看了你一眼，然後你輕易就看懂了眼神，那個眼神在告訴你別靠近他。那是勸說，也是警告。

慕羽終於還是沒有歸家，告別了陳森，告別不了心中的沉重。他獨自一人坐在吧台面前，雖然不是角落，但四周人聲狂歡，只有他一人自顧自地喝酒，比角落更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