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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路，布滿鮮花，鮮花枯萎，慕羽一路走來，踏著枯萎的花瓣嗞嗞作響，宛如骨裂的聲音。可即使他的骨頭裂成了粉，他也會一直沿著滿地枯花走下去。

他話落定，焦躁的聲音頓時消弭無蹤，留下的靜默比焦躁更可怕。醫師看著他們沉重地表情，嘆了一聲，道：「那麼，告辭了。」

醫師暗嘆一聲，朝著許亮點頭說了聲再見，便匆匆離去。

只是慕羽卻想不起她的冷艷，只記得她在門前說「這有對你，才溫柔」的溫柔笑容，她大大方方地牽起他的手的微澀，她轉身離開的利落。

「是！啊？」

醫師認得這個人，天華聯邦的少將，許亮，聽說是個英勇善戰的機師。

他像把沒有鞘的刀刃，無論白天黑夜，戰鬥和平，都不知疲倦地泛著鋒芒。

「所以我比你更愛她，所以我要告訴你該怎麼愛一個人。」

撩殺緩緩站立而起，帶著散著刺眼紅光的電子眼，帶著可怕的肅殺，讓蒼穹上的鉛雲都為之一肅。

沒有人願意等待到死亡，所以沒有人說話。即使這兩者看似毫無關係，但至少不言語會顯得虔誠，至少還能對那虛幻的上蒼報以希望。

「這裏最應該閉嘴的是你吧？」許亮眸子一冷，凝視著彌蕾，冷笑道：「最大的情敵沒有了，這個時候應該閉著嘴一邊偷著樂吧？這位天華為之驕傲的S級機師，恐怕不久以後就將是萊茵聯盟的驕傲了吧？」

「肖敬斌。」凌帝抬眼望了一眼天空，灰濛濛ｈｔtps://ｗwｗ•hｅtｕｂooｋ•cｏm.cｏm地，布滿了雲，感覺像是要墜落下來一般。

他紅著眼，薄唇緊抿地卻近乎冷酷，明明看來是悲傷的，卻一點表情也沒有。醫師這些年見過很多次這樣的表情，不由有些擔心。悲傷之情，若能嚎啕大哭，終有傾瀉完的一天，陽光終是還會在出現。

華爾修笑了笑，也望著病床上的蘇離，道：「你真的確定她會醒？」

「軍心很快就會穩，我很快就會回來。」

慕羽看著他的背影，心突然很疼，比起知道蘇離將從此沉眠還要疼。他相信蘇離終有一天會蘇醒，但是許亮……還會不會有那麼一天，會回過頭一如當年初見時爽朗地笑呢？人生似乎總有這樣的決裂和離去，卻偏偏壓不垮人，似乎故意要讓人體會到生命是極其有分量的。

他領著其餘幾位醫師準備離去，忽然角落裡傳出低沉的男聲，那聲音，彷彿是一個啞巴被硬生生從喉嚨擠出一般：「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華爾修負著雙手，湊到慕羽耳邊，低聲地道：「放心吧，醫師檢查過了，沒有被侵犯的跡象。」

有些賬，總要算的，不管是什麼人都一樣。

第一醫院3L。

就在這時，一個偵察兵急匆匆地闖了進來，走到華爾修身邊低聲道：「報告長官，雷若軍營發現異動，總部緊急召開作戰會議。」

因為他有光。

華爾修三人沉默地站在慕羽身後看著慕羽。他的側臉，輪廓越發分httｐs://ｗｗw.hｅｔubｏoｋ.ｃoｍ.cｏｍ明，當年那個眉清目秀的少年，長出了稀落的淡淡鬍渣，一如他的怯弱滋生了剛毅，勇敢地面對現實。所以無論現實多麼殘酷，他也不再逃避。

「老子就是這麼說話怎麼著了！」

搜救人員既然曾經探尋過那個地方沒有發現蘇離，那麼為何在幾日再次探尋卻發現了？這顯然是有人背後操作，製造蘇離是被河水衝到岸邊的假象。慕羽不知道那個人懷揣著什麼樣的目的，但至少他將蘇離還了回來，那麼慕羽在這一點上，很感謝他。

「如果我沒有回來的話，就撤退吧。」

雪色的長廊，雪色的長椅，雪色的燈光。在這一片雪色中，似乎任何言語都為之靜默，只能等待生與死的消息。充滿濃濃消毒水味道的地方，本來就和戰場一樣，不生則死。

慕羽微微頷首，道：「但總算是回來了。」

「這就要病人的意志了，只是……恕我直言，就算病人醒來，恐怕有很大幾率會成為植物人。」

不再需要命運的推動，而是他依靠著自己往前走。

凌帝端坐駕駛座中，腰身挺直，目光卻漸漸冷冽。

「許亮，你TM怎麼說話的！」布萊斯斷喝一聲，吼道：「你再說一次試試？」

「我確定。」

……

醫師訝然回頭，卻見那人獨自坐在角落的長椅中，低著頭，帶著帽子，帽子的巨大陰影籠罩得他的表情，什麼也看不見。比那陰影更巨大的，是他周圍落下的影子，深沉、冷漠、悲和*圖*書傷，似乎這條雪色的走廊，都被蒙上了一層灰。

隱隱地不安縈繞在肖敬斌心頭，心中還在猶疑著凌帝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在這不安中，撩殺屈腿騰空，穿破了天穹層層重雲，硬生生地捅出一道光明灑下。

慕羽隱約明白他的意思，本就沉重的心情，不由有些惱怒，看著許亮道：「所以呢？」

許亮站起身來，抬起頭的瞬間，讓看見他表情的醫師心中一悸。

「大人，真的要離開嗎？」身後的近衛有些擔憂地道：「如今軍心不穩，大人如果在這時候離開……」

然後現在，那顆星星，成了太陽，那道光，成了陽光。

彌蕾好看的眉尖上挑，忽然展顏一笑，對著與布萊斯相互怒視的許亮展顏一笑，道：「對呀，我這個時候就是很開心啊。那麼，你又能拿我怎麼樣呢？」

華爾修走上前，與慕羽並肩站立，低聲地道：「搜救人員沿著河水找到她的，在另一邊的岸上。那個地方，之前也曾探尋過。」

慕羽心中一驚，道：「相當長是多久？」

「她一定會醒來的。」慕羽打斷許亮的譏諷，許亮愕然看著他的斬釘截鐵：「因為有我，因為我相信她。」

但若連悲傷都無從出口，那麼這個人的世界，便沒了光。

肖敬斌望著這道光，心中忽然安定下來，他和其餘幾位近衛一起向著光明落下的方向，敬禮。

這是許亮第一次在所有人面前坦蕩說出自己的心，話說完的那一剎那，他覺得整個靈魂都變輕了，而整個和_圖_書身體都沸騰了。是的，他愛蘇離，他如此確定，卻一直遮掩。明明愛著，卻不能擁有。

高原凜冽的風捲動著凌帝的衣角，撩殺沉肅地單膝跪在風中，如同恭敬的騎士。狂亂的風中，凌帝細長的眸子依然鋒銳明亮，縱使風捲動他的發，捲動著他筆挺的軍服，然而眼睛依舊不曾畏縮地閉上。

但是憑什麼他要遮掩，憑什麼他不能擁有？

「她會醒來的。」

「哦？那麼，請告訴我，你現在要如何面對現實呢？」許亮嘲諷地道：「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嗎？」

許亮臉色鐵青，雙拳緊握，怒視著彌蕾，卻聽見忍無可忍地華爾修終於怒喝。

肖敬斌愕然喊了一聲，卻見凌帝已經踏著升降索徐徐上升，撩殺的駕駛艙門自動打開，凌帝踏進駕駛艙的背影沒有一絲猶疑。

極其有分量到只有沉重來形容。

「你說會醒就能醒？你以為……」

手術室的門開了，主刀醫師雙手插著褲兜第一個走了出來，然後沉靜順其自然被焦躁打破。

「夠了！」

「是！」

「是嗎？」許亮冷笑一聲，道：「你真天真樂觀。」

許亮轉身走到慕羽面前，看著慕羽鐵青臉色，看著他的眸子凝實沒有一絲軟弱，道：「看來你不如我來的傷心。」

慕羽搖頭，道：「你的悲傷有什麼用呢？許亮，證明對現實而言，沒有任何意義。沒有人需要證明什麼，我們所做的一切，不是為了證明。」

主刀醫師擺了擺手，脫下口罩，目光帶著遺憾，道：「病人的命保和*圖*書住了，但是腦部淤血太重，並且有一團不明氣體堵塞，恐怕要昏迷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她和莉蘭一樣，在不知不覺間已經烙印在他的世界，除非靈魂為之破滅，否則永不可能消失。

原來，很久以前，他以為自己的世界灰暗的沒有天日時，她就在遠處，像顆艷麗的星星，一閃一閃地綻動著微弱的光。

慕羽凝望著恬然睡著的蘇離，淡淡道：「那種東西，其實並不重要吧？」

凌帝如今在雷若軍中地位簡直就是戰神，自然也是威嚴無雙。聽得他如此說，那近衛自然也不敢多言，只是敬禮道：「是，那麼大人多保重。」

許亮冷哼一聲，毫不猶豫地扭頭就走，帶著光影，淪為黑暗，終不見身影。

天陰冷，風蕭蕭。

慕羽一路走到蘇離的病房前，蘇離因為身體虛弱，暫時需要隔離。慕羽隔著玻璃看著她沉睡時的樣子，許久不見，她清瘦了很多，卻依舊連眉骨都透著冷艷，連睡著的時候都不肯放過。

「醫生……」

華爾修皺著眉望著幾個都帶著怒氣憤怒的人，似乎看見了時間終於被斬斷，將他們共同的過去四分五裂。他輕聲一嘆，道：「許亮……彼此冷靜一下吧。」

帝國第三皇子被殺，兇手不知所蹤。

「嗯，理論上是這樣的。但是請放心，無論如何，我們都能保證她的生命延續下去。未來的希望，一定會有的。」

「喂，許亮，該閉嘴了吧？」一邊的彌蕾皺了皺眉，道：「蘇離這樣，大家都很難過，沒必要把責任推給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