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要讓一群人閉嘴很簡單，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會談是在明天早上進行，機師們在幻境里絕對能撐過。」許亮道，隨後向林威竹說明了一些具體流程。

林威竹並未睡，聞言皺起了眉。許亮見他如此，便道：「警衛打擾你休息，又怕耽誤事態，所以我代為轉交了。」

他近乎本能的回頭看了一眼裡牆，潔白寬闊的牆壁上，古老華美的家徽在燈光下默默懸挂著。

警衛想了片刻，道：「好的，麻煩許上將了。」

是以他所安排的人選是歷代林家最忠實的支脈，一位名叫林同松的中將。倘若在平時，以林同松林家代理人的身份自然可以控制住楚門，但此刻楚門和蘇家聯合發難，就算林威竹身在聯邦也要大感頭疼，何況區區一個林同松？

他頓了一下，目光又變得清冷，道：「那麼，是要立即回國嗎？」

杜魯離開后，華爾修獨自一人呆在房間中。這裏燈火亮如白晝，光芒柔和舒適，然而靜悄悄地，沒人說話時便顯得死寂。華爾修有些乏了，他站起身，望著窗外。

許亮如夢初醒，渾身一震，又沉默了片刻，低低地道：「我明白了。」

像極了很多年前，那個玩世不恭的他。

「是的。」外交部長杜魯站在華爾修身前，道：「按照您的意見，會場已經布置好了。包括……埋伏的五台機體。」

外面的黑夜他見過無數次，若隱若現的樹影左右搖擺，偶有一陣風吹得窗帘捲動。華爾修端著咖啡，咖啡升騰的白氣矇著他俊美無雙的臉。那張臉，依然如上帝最精心的雕刻般炫目，只是經歷了滄桑，漸漸變得生硬冷酷。

萊因哈特家族和圖書……

林威竹是在晚上十時到達紐西來的，比預定時間早了一個小時。剛下飛機，他並未休息，而是讓許亮去探探明日會談的具體安排。許亮效率是極高的，不到一個小時就回來了。

從程序來說，此類情報應該直接交由林威竹，但交給許亮上將向來林部長也不會怪罪，還能賣個人情給許上將。

父親萊因哈特被軟禁，這一生怕是都不會原諒他，妹妹彌蕾戰死沙場，連遺體都沉淪宇宙。整個家族酒囊飯袋一堆，都指望著華爾修給予他們前程，甚至為此明爭暗鬥，不惜自相殘殺。

我回不了頭？真正回不了頭的……是你林威竹啊。

「機體目標太大了，五台已是極限了。」杜魯猶豫了片刻，道：「可是，這樣的部署，會不會讓各國首腦產生不必要的誤會？」

許亮待警衛走了之後，冷笑著將情報打開，上面內容如他所料，赫然寫著兩條消息：一是慕羽叛逃聯邦，二是蘇離突然蘇醒，聯合其父蘇幕遮驟然發難，大有重掌聯邦軍權之勢。

他認真地道：「任何手段，都需要有暴力做為支持。」

林威竹沉吟片刻，道：「你前幾日去探望過蘇離？」

「有緊急情報。」

他說得斬釘截鐵。

就連林威竹大概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對許亮如此信賴，只是隱隱覺得他是一同參加過卡斯特戰爭的戰友，並且表現優秀。對於林威竹來說，他的機師生涯如流星，絢爛而短暫，而卡斯特戰爭時期，無疑是他最美好也最風光的記憶。

許亮點點頭，道：「林部長睡了，你吵醒他不好，我轉交給他吧。」

直到許亮報告完畢，hetubook.com.com他依然在沉思，而許亮則耐心地等待著。

許亮沉默一陣，暗自心驚林威竹的狠辣，一邊凝重地答道：「我明白了。」

林威竹側身撐著頭，一邊認真聽著許亮的報告，一邊習慣性地用手指敲擊著桌子。

……

許亮臉色一變，聲音沉了下來，道：「她能有什麼變化？」

他卻不知，這一份人情，足以改變整個天華聯邦，乃至影響世界。

「以防萬一而已。」華爾修緩緩睜開眼，眸子清冽魄人，笑道：「林威竹此前一直反對停戰，態度之強硬你也見到了。突然一反常態一下子同意了停戰協定，我總覺得有些古怪。」

許亮坦然道：「是的。」

林威竹顯然也是被蒙了，面帶陰沉，眼裡隱隱有些憂慮，沉聲道：「許亮，我答應你不會讓蘇離死。但是你要明白，現在你……回不了頭了！」

林威竹打開情報，匆匆掃了幾眼便臉色微變。許亮故作關懷地道：「怎麼了？」

林威竹有些煩躁地揉著額頭，不過片刻之後，他便重新堅忍剛硬。他的目光凝定，道：「天兵計劃絕對不能取消！完成天兵計劃后回國，計劃一旦完成，我們便有赫赫聲勢，依然佔據著主動！」

風未定，華爾修倔強地直起身體，他琥珀色的眸子因為咳嗽劇烈而布滿血絲，仿若要脫離而出般。他最後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若無其事地轉身，洗手，擦臉，看也不看鏡中的自己，繼續開始忙碌。

他眼裡一閃即沒的凶光讓許亮心中一悸，不自覺地微微低了低頭，輕聲道：「那些記者為了回去趕稿，應該都不會來參加慶功宴，有的話也只可能是hetubook.com.com一些官方記者。可是，各國政要還是會……」

他無聲地笑，笑容咧得很開，完全不像一個將軍高深莫測的笑容，毫無顧忌地帶著些痞氣，帶著些邪氣。

林威竹搖搖頭，眼神微沉，緩緩道：「會談期間肯定是不能行動的，但若是……會後的慶功宴呢？」

林威竹冷冷地打斷他：「記者手裡有攝像機，是鐵證，不好控制。那些政要只有一張嘴，只要讓他們閉嘴就可以了。」

他掏出情報，林威竹不動聲色地接過，然而有心留意他的許亮自然看到了他的目光在情報口上劃過，顯然是確認了情報是密封未被拆過後目光才放鬆下來。許亮心中冷笑，林威竹看似對你掏心掏肺，原來最後還是不再相信任何人。

那名警衛愣了片刻，與許亮交換了一下眼神，低聲道：「有緊急情報，需要交給林部長。」

時值八九點，正是夜開始深的時候。房間內燈火通明，也映照了外頭陰影綽綽。華爾修放下筆，修長纖細的手指輕輕揉著眉心，閉著眼，漫不經心地道：「林威竹他們，是在今晚到達吧？」

華爾修這樣想著，胸口突然一陣激蕩，衝擊著他的全身，最後直衝喉嚨。在黑夜凄冷的風裡，他捂著嘴，彎下腰劇烈的咳嗽。外面的樹影似乎聽到了他的咳嗽，搖曳中竟然有了隱隱的凄楚。

許亮不置可否，自然而然地接過了電報。這警衛其實是許亮拉攏已久的眼線，只是並非死忠。許亮曾暗示過他等待情報，而接到情報后，許亮就在這裏等他。對於那名警衛來說，許上將是林部長最信任的人，雖然他隱隱覺得有些暗流洶湧，但那是大人物的事，和_圖_書與他無關。

許亮關上了林威竹房間的門，終於抑制不住臉上的笑意，他想著林威竹驕傲的樣子在發現真相後會是一副怎麼樣的表情？

「那不是重點！」林威竹瞪了他一眼，惱怒道：「重點是他們已經和楚門聯合，準備將我們剔除這個遊戲了！」

「我不知道他想搞什麼把戲，但是我知道……」華爾修眸子望去窗外，外面的夜正深，而光明還不見蹤影。

他輕輕地關上門，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表，並沒有急著離開。沒過多久，如他料想的，一名警衛快步走了進來。許亮望了他一眼，低喝道：「幹什麼？」

這也是許亮和蘇離當時定下的計劃，趁著林威竹離開天華的時間，蘇家宣告強勢回歸，打破林威竹的權力壟斷。蘇離在內發動，而許亮則在外攔截。後世有許多人無法理解彼時林威竹為何竟然會充其量只是合作者的許亮如此信賴，以許亮的身份來說，任何一個當權者都不會讓他掌握這麼多秘密，以至於日後許家能在聯邦崛起成為新貴族。

洗手池中，一抹血紅仍未流盡。

許亮面帶狐疑地接過情報，望了一眼，失聲道：「蘇離醒了？！」

許亮立正敬禮，乾淨利落地轉身離開。

林威竹眯著眼端詳著許亮，包括他臉上細微的惱怒表情，反而心中釋然，將情報扔給了許亮，道：「你自己看看吧。」

「你說，我們該什麼時候動手才好呢？」林威竹道：「如果在今夜凌晨，但是目標太分散了，要將萊茵高層一網打盡有難度，天兵計劃的效果將會大打折扣。」

華爾修默念著，心中難免生出一些悲涼。現在看來，家族已然盛極一時，聯邦無人敢違和*圖*書背家族的意志，世界甚至都在看家族的眼色。華爾修跺一跺腳，世界都要為之色變。可是，除了這些，家族還剩下什麼？

杜魯啞然失笑，搖頭道：「您該不會認為，他們敢襲擊紐西來吧？沒有一個機甲集團軍，根本攻不下紐西來。」

許亮突然發現自己應該有問鼎奧斯卡的實力，他面露難色，既表現出了對權利的不舍，又要體現出對於和蘇離敵對的糾結，這種掙扎的流露恰到好處，不呆板不誇張，真實的將他內心劇烈鬥爭恰如其分的表達了出來。

林威竹很滿意地點點頭，似乎覺得有些疲倦了，揮揮手道：「那就這樣擬定吧，你早些去休息吧。明日將是轉折點，需要全神應對。」

華爾修眉頭微蹙，道：「只有五台么？」

林威竹是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人，他離開聯邦之後自然需要安排親信替他照看聯邦軍政。本來最好的人選是楚門遺孤楚雲琦，但楚雲琦近來在慕羽事件上表達出的態度讓林威竹心生警惕，意識到楚門畢竟也是聯邦四大家族之一，未嘗甘心會屈居於他林家之下。

它見證了這個家族的興衰，見證過萊因哈特家族最輝煌的時候。它應該是個見證者，只是凝望著它的族人換了一批又一批，而它永遠只是沉默。華爾修很想和它說說話，可是這個想法太過幼稚，而華爾修也過了無聊幼稚的年齡。

許亮道：「若是在會中或者會後無疑時機最好，但屆時不僅有各國政要，還有大批的記者，事後恐怕輿論會對我們極其不利。」

許亮冷峻地將情報收回懷中，而後敲開了林威竹的門。

一個人撐著家族，的確有些累。

「那麼，她有什麼異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