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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載

作者:Rong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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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美麗新世界 第一百零七章 輿論戰(十八)

第六卷 美麗新世界

第一百零七章 輿論戰(十八)

與獄卒分別,卡帕在副監獄長的帶領下,繼續沿途拍照。
「我叫阿門森,是一名裝卸工,他們是我的工友。」站在鐵柵欄前的阿門森看上去沒受什麼傷,可他表情凝重,深深擔憂著工友們的生死,「我們都是被冤枉的,只因為政府懷疑我們幹活的倉庫曾是國際平等聯盟的落腳點,就把我們都抓了起來……」
「卡帕先生,請進。」上次對卡帕愛答不理的副監獄長這次態度來了個大轉變,見卡帕來了,熱情地邀請其走進了監獄,「想必卡帕先生也對情況有了些了解,那應該可以理解我之前的做法。」
「你不配做記者!你和這幫政府的走狗沒什麼兩樣!」
『之後看著處理』,一個極不靠譜的答覆。
卡帕吞咽著口水。
當哪怕一個眼神都沒有投過來時,卡帕心中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相機的閃光像閃電一樣將監牢里十幾個蹲坐在地上,身著破爛衣服,眼神獃滯的平民照亮。
為什麼要跪?!
「看著別那麼膽怯,但情緒也不要太激動就行。」卡帕想了下回道。
「不一定用得上,反正就是先多準備點素材,素材足夠多,很多東西做起來就更自由了。」卡帕走了大概十米就停下了腳步,對準一面的監牢舉起了相機。
這話倒是深得副監獄長的認同。
「這裡有些太暗了。」卡帕端著相機,藉著微弱的燈光打量著兩側監牢的情況。
阿門森隱隱覺得卡帕是個好人,被囚禁在這暗無天日的監牢里,這樣一個起碼沒有無視他,對他惡語相向的記者是他們活下去僅有的希望:「我想拜託您去和他們說一說,重新調查我們,還我們一個清白。」
「走吧?」副監獄長看都沒看監牢一眼,他早就習慣了這幫將死之人的無力掙扎。
「我是冤枉的!我不是國際平等聯盟的人!放我出去吧!」
「這就是我的工作。」卡帕扭頭,面無表情道,「我們需要作秀,通過和*圖*書政府不計前嫌地救助國際平等聯盟成員,體現我們的寬宏大量,讓國際平等聯盟的負隅頑抗變成不識好歹。」
一名平民猛地咳出了一攤血。
就在卡帕更換膠捲時,左前方的一個監牢里傳來了渾厚有力的一道聲音。
「說什麼呢?!」副監獄長悠哉悠哉地走了過來。
其中少許的人對此沒有反應,其他的則像是從夢中驚醒了般,抬頭滿是恐懼地看向了卡帕、副監獄長。
這是他拍攝下寶貴證據的最好機會。
只見那間監牢的鐵柵欄前站著個高大的男子,而高大男子的身後,好幾個獄友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有的傷口正在潰爛,有的甚至爬滿了蛆蟲,其他獄友能做的只有給他們騰出空間,讓他們得以躺下,儘可能用舒服的姿勢休養生息。
形容起來,像是肉體還在,靈魂反倒一點一點流逝著。
阿門森本能地想返身去幫忙,可理智告訴他想讓工友們離開監獄,只有依靠眼前這個肯聽他說話的記者:「他們是我的工友,他們什麼都沒有做,卻無端地遭到了獄卒的毆打!這裏根本沒有任何治療條件,他們的傷口在感染化膿,再這樣下去……」
卡帕邊走邊環顧著四周:「採訪可以憑空編出來,但照片不能。」
「立即、馬上給他們安排治療。」卡帕加重語氣重複了一遍。
「先放我出去,我可以把我所有的錢都給你們,我真的不是國際平等聯盟的人,我待在這裏快要瘋了,我給你們磕頭……」
卡帕不具備這樣的能力。
聽到醫生真的要過來了,阿門森喜極而泣,他激動地向基本不省人事的幾名工友說著好消息,隨後向卡帕、副監獄長跪下了下來:「謝謝!謝謝你們!」
「求求你們了,求求你們放我出去吧,我的妻子得了重病,我的孩子還小,她們不能沒有我!」
不知是已經絕望,還是沒了力氣、受到了鞭打,見到副監m•hetubook.com.com獄長和卡帕進來,監牢里的平民沒發出任何針對於他們的響動。
只要工友們能得到救治,能活下來就行!
跪下又怎樣?
「我們是冤枉的!快放我們出去!你們這是在謀殺!」
「……還是你們記者心思多。」副監獄長覺得這有點道理,當即叫過來了一名獄卒,命其去聯繫醫生。
十一月二十九日、上午十點
「完全理解,換我也得像你那樣做。」卡帕現在對這種過往瑣碎提不起任何興緻,他順著副監獄長的話敷衍了一句,接著便要求副監獄長直接帶自己前往關押著無辜民眾的監牢。
卡帕強忍著內心的震動,又將民眾們擠在鐵柵欄前的凄慘模樣拍了下來。
卡帕沒當著阿門森的面提及外面每天進行的公開處決,他把副監獄長拉到一邊道:「我只是出於好心給你提的建議,畢竟人沒死在行刑台上才是真正的浪費。」
卡帕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為什麼要跪他們?!
「咔嚓!」
「那我過去拍幾張照片。」卡帕回到阿門森跟前,「副監獄長已經說了,會為你們安排藥品處理傷勢的,關於你們是否是國際平等聯盟成員的調查也會繼續,現在安心等待即可。」
「要用這種很慘的景象來刺|激民眾嗎?」副監獄長站在一旁猜測道。
他的所作所為是在拯救這些平民,但他現在無法把任何一個人活著帶出監獄:「這件事——」
副監獄長嗤笑了一聲:「卡帕先生,外面的事你不會不知道吧,現在給他們用藥,純屬浪費。」
看到槍,上一秒還叫嚷的民眾紛紛朝後躲去。
「咳咳,呃……」
副監獄長向後拉了拉卡帕,免得他被這幫求生慾望強烈,什麼都不管不顧了的民眾抓到。
「沒事,我們聊聊。」卡帕安撫住了副監獄長。
副監獄長很乾脆地帶著卡帕向那邊走去,不過嘴上略有異議,笑著壓低聲音道:「事情你都知道了,還過去和圖書做什麼?」
「我可以拿我的命來保證,我和國際平等聯盟沒有關係!我都不知道是誰檢舉的我,我什麼都沒有做,我……」
「好冷,好渴,嘶……咳咳!」
「是!」
「不用這樣。」卡帕攔下了副監獄長,「你嚇到他們,他們就不自然了,我拍出來的東西會顯得很假很刻意。」
監牢里傷口感染的平民正一步步走向死亡,監牢里的其他人手足無措,除了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去什麼都做不了了。
等他搜集到證據與國際平等聯盟取得聯繫,遲早會回來的。
卡帕稍稍深呼吸了一下,胃裡就忍不住一陣翻湧。
「副監獄長!」
可卡帕知道這已經是他能爭取到的極限,再好心地為這些將死的民眾說話,會與他的立場截然相反,到時候引起懷疑功虧一簣就完了。
「沒什麼事,繼續巡邏。」副監獄長道。
「我改主意了,給他們安排治療。」卡帕緊盯著裏面沉聲道。
「再堅持堅持!」
「伊卡!伊卡!」
卡帕的頭皮發麻。
「這裏又臟又臭,他們一個個也都半死不活的樣子,拍這種照片放出去能行嗎?」副監獄長好奇道,「我不是要干涉你的意思,你在監獄需要什麼我都會儘力配合你的,我只是對你們做的這些東西比較感興趣……」
「嗯?」
「謝謝!謝謝你們!」阿門森不敢起來。
「呼……」卡帕一隻手頂在鼻子前,皺眉看向前方,「這裏關的都是被指認為國際平等聯盟成員的平民嗎?」
萊澤因、明面上關押著大批國際平等聯盟同志的監獄大門前
「咔嚓。」
幾分鐘后,副監獄長帶著卡帕通過層層鐵門,來到了關押著大量普通民眾的監牢中。
「起來吧。」卡帕放下了相機,隔著鐵柵欄攙扶著阿門森。
「我建議你別看了,你們這些平日里連點血都不容易見到的人,很容易被刺|激到做噩夢的。」副監獄長開著玩笑。
「我是。」卡帕來不及裝膠m.hetubook.com.com捲,快步走了過去。
在一無所有的情況下,這已經是很划算的『交易』了!
「等一下。」卡帕叫住了準備離開的獄卒,「讓他們去挑選兩三個合適的犯人,帶去審訊室,待會兒到那裡取景拍照。」
卡帕嘆了口氣,沒有再回應,自顧自地端起相機對準了監牢。
「是的,我們監獄還為此將之前的犯人都交接給了其他地方,騰出位置專門接收他們。」副監獄長掏出早已準備好的布巾,掩住口鼻向監牢深處走去。
是幫助數以千計的民眾們脫離苦海的最好機會。
希望落空,阿門森衝著卡帕怒吼起來。
卡帕咬牙拍著照片。
一副帶有恐懼又帶有無助眼神的面孔。分明死亡僅是迫近,卻好像已經死去了。
「噗!」
「為什麼不能現在就安排?他們就快不行了!」阿門森知道這種保證近乎是空話,沒有立即落實就意味著永遠不會落實。
「是嗎?」副監獄長收起了槍,「那再往裡走走吧。」
「適應適應吧,監牢就這環境,更何況現在關押了上千人,處於超負荷運轉中。」副監獄長瞥了一眼卡帕,露出了微不可循的戲謔表情。
明明就是臨時政府害得他們變成了這副模樣,為什麼要因為他們稍稍給了一丁點的恩惠,就拋棄掉了憤怒,感恩戴德起來?!
「是!」
副監獄長看向獄卒:「都聽明白了嗎?照卡帕先生說的去做。」
留守在監牢走廊上的一隊獄卒聽到動靜趕了過來。
「是!」
「政府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副監獄長站了出來,冰冷地堵死了裝卸工阿門森的生路——一條他自以為存在的生路。
他們像一隻只老鼠,背過身子拚命往角落裡縮著。彷彿前面如果有個洞,他們會這輩子躲在裏面不再露頭。
監牢陰暗潮濕臭味熏天,死氣沉沉又一片哀嚎。
卡帕沒有動。
副監獄長沒有強行干預卡帕的工作,這種吃力不討好,一hetubook.com.com不小心自己還要攤責任的事情當然沒必要去做:「好,都按你的來。」
「你試著去定義國際平等聯盟成員應該是什麼樣子,反而會出問題。國際平等聯盟裏面本就不少普通民眾,拍他們會讓更多人引起共鳴。」卡帕堅持著自己的想法。
「謝了,之後我會看著處理的。」副監獄長道了聲謝。
「謝謝!謝謝!!」阿門森痛哭流涕,卑微地表達著感謝。
副監獄長眯起眼睛:「我說了,之後會處理的,現在最要緊的是協助你完成報社的工作。」
可狹小的監牢又有什麼隱蔽之處?
他們的生死全在眼前這兩個人的一念之間,他不敢做出任何被對方認為是冒犯的舉動。
「就不能給他們一點葯嗎?」卡帕沒像阿門森那樣,直接想辦法離開,他退而求次,想為他們爭取到一些藥品,把這最難熬的一段時間挺過去。
「是!」
一直跪著也沒有關係!
他們費了半天勁抓來了這麼些人,要是一個個沒上行刑台就死了,那豈不是等於白抓?
「你是記者?!」
這是他第一次面對這樣的一副面孔。
「主要是關著的都是普通人,拍他們會不會有什麼問題?我想的是,用不用我安排獄卒換身衣服,配合你拍照?都是自己人,想怎麼拍就怎麼拍,想要什麼效果就給你什麼效果。」副監獄長想得還挺周全。
他們一擁而上,緊緊地貼著監牢的鐵柵欄,向外探著手,爭先恐後地祈求著。
「怎麼個合適法?」
每間監牢看上去面積都不到五六平米,但就是如此狹小的空間,竟普遍關押著超過十名平民。
「副監獄長!」
「都安靜!!」副監獄長怕這群人影響到卡帕工作,當即掏出槍吼了一聲。
「咔嚓。」
「還真有點麻煩,不過做戲就得做全套。」副監獄長仰著頭,在等待醫生的途中略感不耐煩。
在殘酷的現實之前,無論他如何委婉,如何許諾,都會將對方小心翼翼建立起來的一點希望摧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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