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他肯吐露這些事，這是個好現象，說明他漸漸對我和大兵打開了心。

山洞里的煙越來越濃。

等我一五一十把事情經過說完，小刀身子一軟，差點暈過去，不過很快他就平復了。

這不一樣。

大兵一拍大腿，無奈道：「你也看到了，還逃出去一個？我們只能在這等死！」

大兵沒事幹就愛擠這個，他說這樣能提醒他自己還活著，至少能感覺到疼。

六天！

多的小刀也沒說，他閉著眼睛在休息，氣息微弱，他的傷太重了。

沒人能回答的了這種問題。

「我的天爺！這群討債的祖宗喲！」

臨死前，他死死抓著我的手，眼睛瞪得很大，嘶聲道：「一定要把牧屍者的消息傳回去，我死之後，別掩埋屍體，你們實在餓得扛不住了，就啃了我，這樣支撐的時間能長一點！」

這個發現讓我們欣喜若狂，恨不得掘地三尺，可惜再沒找到一條，倒是耗光了我們所剩不多的體力。

「葉小九？」

小刀很認真地說道：「機械師愛搗鼓機械，在我身上裝了定位儀，利用的是軍事衛星信號，在這原始森林里應該也有戲，這是在組織里備案過的，我從墜機時就打開了定位儀，墜機后組織一定會追查這個信號的，他們現在應該知道我們還活著，就是不確定還活著幾個，或許是遇到了什麼困難才遲遲沒來救援，只要等下https://m.hetubook.com.com去就有希望！」

小刀笑了起來，看著有些癲狂，道：「說真的，受不了的話就吃點，人死了和豬羊沒區別，味道還行，我吃過，吃的我的親弟弟，紫羅蘭和機械師他們都吃過！！」

堵著洞口的巨石上有泥土，泥土濕潤，略帶涼意。

有句話他說的對，沒人會嘲笑為了活下去而掙扎的人，但瀕死的邊緣還能保持生而為人的尊嚴的人更值得敬重。

大兵笑道：「我和小九混的也不咋地，餓肚子是常事兒，你說一樣是人咋就差別這麼大呢，有的人活該就公侯萬代，像咱哥仨這種苦哈哈，連小康社會的列車都趕不上，起跑線上就輸了，打生下來就註定只能拿命搏富貴。」

小刀苦笑一聲，看到了我們身上的傷，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忙問：「紫羅蘭呢？」

以前我們只能算是搭夥，現在是同伴。

大兵自顧自嘀咕道：「到頭來還是逃不掉當食物的下場呀，不是給死人吃，就是給野獸吃。」

紫羅蘭是小刀調頭回去引開黑瞎子的動力，現在出了事，我們有種難以面對小刀的感覺。

巨石無法完全擋住洞口，留有縫隙，一張皮肉潰爛的臉貼在縫隙直勾勾的瞅著我們，屍臭已經瀰漫進了山洞。

死人大軍來了！

而且，它們似乎有種特殊的能力，能追蹤到我們的和-圖-書藏身地點。

失血過多，受創太重，沒有藥品、沒有食物，這樣的情況下，他活下來的幾率太小了。

在觸摸到石頭上的泥土時，我心裏就有疑惑了，現在，疑慮全無，吃力的舉劍指著黑漆漆的山洞深處，咬牙道：「既然狹路相逢，那就滾出來吧，咱見一面！」

大兵連忙從地上跳起去扶著小刀在一旁坐下。

大兵和姬子上來幫忙，三個人合力都沒能推開巨石。

「但願等你合眼的時候還會這麼說。」

「太平了！」

「我為什麼要生氣？我們可以為彼此犧牲，但卻拗不過天意，我們這種人本來就過了今天沒明天。」

說完，他眼裡閃過一抹血色，再不吭聲，已經氣絕。

我激動的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可能真的是救援來了！」

湊到巨石縫隙往外看，不再有死人臉貼在那裡了，外面燃起了熊熊大火，有人正在防火燒那些死人。

可總得給人家個交代！

我想了想，壓低聲音說道：「你們有沒有注意到那個堵著洞口的石頭？那個石頭外面是乾燥的，裏面卻沾滿濕潤的泥土，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有人從地上把石頭搬了起來。」

我們安靜了下來，這裏落針可聞，只能聽到彼此粗重的呼吸聲，時不時又會有人痛苦呻|吟一兩聲。

我想推開巨石衝出去，可手上綿軟無力。

大兵面色一黯。

姬子和ｈｅtｕboｏｋ.ｃoｍ.ｃoｍ大兵無聲無息的睜開了眼，我握著九龍劍扶著長滿青苔的洞璧站了起來。

他用手指點了點我的手背，輕聲道：「活下去……手段不重要，沒人會嘲笑為了活下去掙扎的人……」

……

大兵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狹隘的山洞都不足以讓他這個身上的人舒展開，可他神情享受，彷彿躺在了席夢思大床上一樣，舒坦的直哼哼：「就這麼死也成，咱哥仨這算不算是生同事，死同穴？嘿，據說這種死法是對老爺們間的最高肯定！」

小刀死後，我們整整又餓了六天。

大兵咧嘴一樂：「你試過？」

「有機會的！」

「沒吃過？不敢？」

大兵小心翼翼地問道：「畢竟……算了，你如果生氣別忍著，動手打我一下也好啊！」

撲通！

山洞里不比外面，在外面我們至少能從林子里找點可吃的東西，可這裏鳥都沒有。

怎料，姬子略一頓，垂頭道：「家族被滅亡時我被藏了起來，整整五天，五天後組織才有人趕到，我也餓了五天。」

話音方落，低沉的嘶吼在山洞外響起！

「卧槽……」

天亮時，小刀走了。

身上的傷口沒有傷到動脈，流了點血也就結痂了，就是感染了，身上無處不是又疼又癢，傷口處皮肉腫的像饅頭，用力一擠，全是黃膿。

「你活下來了？！」

不過，它們沒有智慧，不知道挪開石頭衝進來ｈtｔｐs://m•hｅｔuｂoｏｋ•coｍ•ｃom。

我們嘀嘀咕咕爭論不下時，一股股濃煙飄進了山洞。

黑暗裡傳出疑惑的聲音。

等待是一件痛苦的事，尤其是這種把生的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的等待，更加草蛋，有時候比把命運掛在老天爺的褲襠里隨便甩都不靠譜。

我們餓的沒力氣了。

我能接受偷、搶，但接受不了同類相食。

我身上越來越乏力，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病懨懨的躺在地上，出現了很多幻覺，幻覺里有很多吃的，漸漸的我忽然明白以前鬧災荒時人們為什麼會析骨而炊、易子而食了。

人餓極了真的是件挺可怕的事情。

「是人，而且是大活人，哦，興許是那個牧屍者也說不準。」

姬子撇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餓死的滋味兒可不好受，雖然比被那些死人啃了要強一點。」

大兵有點受不了了，無奈說道：「哥們你要死趕緊的，別擱這埋汰人，老子們餓死了也不碰你一下！」

有時我看著小刀的屍體，竟然不那麼排斥了，這念頭讓我驚恐，剛剛升起就立即掐滅了。

大兵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喪著臉嚎道：「他媽的，他們這哪是來救人，是要把我們悶死在這裏啊！！」

姬子用柳葉鏢從山洞濕潤的泥土裡掏出一條一指長的蚯蚓，他小心翼翼的分成三段，很均勻，一段不多，一段不少，把蚯蚓含在嘴裏，我竟然有種久違的幸福感。

「htｔps://ｗww.ｈｅtｕｂoｏｋ•cｏｍ•cｏｍ險之又險。」

「你不生氣？」

「人來了！」

大兵難得的識趣兒了一回，知道怕是問在姬子的逆鱗上了，閉嘴不言。

「看來咱是一路人了。」

一道黑影扶著山洞石壁一瘸一拐的走了出來，赫然是小刀，不過他身上的傷太重了，一條腿瘸了，失了一大塊皮肉，可見森森白骨，肯定是被黑瞎子一口叼走了肉，他另一手捂著肚子，指縫裡的不斷溢血，偶爾還有一節滑滑膩膩的腸子流出來，又被他艱難的塞回去。

「該不是有野獸吧？」

小刀出奇的冷靜，他略一沉默，抬頭說道：「牧屍者出現了，這是大事，咱們四個必須得活著回去一個，這件事組織必須知道，一定要把它們趕盡殺絕，牧屍者為禍，殃及太大，我們自己死了算求，但這責任背不起！」

說此一頓，他輕輕搖了搖頭：「只是可惜了，在這種老林子里待在一個地方不安全，我們只能嘗試依賴自己來找水城嶺，現在倒是好了，可以休息休息了。」

我不可能滿足他這種自私的要求，他死了是痛快了，老子躺在這得鬧心了。

姬子不說話了。

須臾后，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自山洞深處傳來，聲音很低，若有似無，似風吹樹葉，又似有什麼東西在地上拖動。

這事兒大兵說不合適，只能我來說。

大兵躺在地上哀求我殺了他，他說他扛不住了。

或者說，這不是問題，只是大兵的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