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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江山》

王牧走進了茶館，來到百鯉堂，堂上燈光不是太明亮，茶桌前坐著兩人，正是胡云和董安。

這首詞確實是韓世忠前兩年所寫，一個字都沒有改動，水平一般，談不上什麼佳作，也基本上被人遺忘了，但這個時候刊登出來，就像靜室中的一聲貓叫，讓人忽然意識到它的存在。

入夜，王牧坐在書房裡看書，這時，院子里有使女在稟報，「老爺，門口有人找，說是胡先生派來的。」

王牧出門上了馬車，兩名隨從張喜和武小七騎馬跟隨在馬車兩邊，這兩人是專門保護王牧安全的西軍斥候，武藝都十分高強，儘管王牧的身份在報館里還是一個迷，但在真正專業探子的眼中，還是很容易查出來。

率先體會出這首詞深意的人竟然是王薄，當然不是他看出來，而是他的幕僚賈應芳提醒他，王薄頓時如獲至寶，立刻要跑去姑父面前顯擺，賈應芳連忙道：「縣君千萬別提到我，會讓相國看輕了縣君！」

秦檜淡淡道：「這個倒也無妨，只要是事實，誰說的並不重要。」

榮貴非干長生藥，清閑是不死門風。勸君識取主人公。單方只一味，盡在不言中。

「好！稍等片刻，我披和*圖*書件外袍。」

王薄飛奔跑了，賈應芳搖搖頭，沒想到解讀這首詞的重任竟然落在王薄身上。

胡云呵呵笑道：「借口嘛！隨便扯一個，殿下和韓世忠有舊交情，不忍在戰場相見，信不信隨便他吧！」

「侄兒謝姑父提攜！」

這幾句有歧義，看起來好像是專一忠於天子，只跟隨一人，但如果深究，就會發現有問題了，什麼叫做勸君識取主人公，天子本來就是大臣的主公，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還需要識取嗎？如果需要識取的話，那就意味有選擇了，有選擇才能識取。

但現在細看，再加上內侄的提醒，他也品出一些不同尋常的味道，是啊！既然已有天子為主公，為何又要「勸君識取主人公」，明擺著有兩個主人公的意思。

秦檜當然知道陳慶也想除掉韓世忠，和自己的立場並沒有衝突，在這件事上利用一下陳慶，也未嘗不可。

走到大門口，王牧認出報信之人，是胡云的手下李安。

次日中午，《京報》按時發行，各個茶館立刻熱鬧起來，在今天的文學版中刊登了韓世忠的一首詞。

王牧是他們三人的軍師，他足智多謀，思路清晰，所以當年才能成為張和_圖_書浚的首席幕僚，他略微沉吟便道：「不妨三管齊下，第一，用《京報》助勢；第二，用諫官上書，彈劾韓世忠擅自出兵；第三，用徐先圖收尾，最後關鍵一步。」

王牧回房穿上外袍，妻子關切問道：「這麼晚找你，會不會不安全？」

王薄得意洋洋走了，王夫人走過來笑道：「官人，我這個侄兒越來越有出息了吧！」

李安行禮道：「特使請先生去一趟長豐茶館，有急事相商，門外有馬車等候。」

胡云淡淡道：「其實朝中人都明白，這次北伐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削除韓世忠的軍權，韓世忠忽然在新年期間出兵也和這個原因有關，他想利用戰爭來延遲朝廷對他的行動。」

「薄兒不說，這首詞我倒沒有注意。」

「這是你看出來的？」

秦檜拿起報紙細看，還真是韓世忠寫的，他有印象，他還曾譏笑一番，武夫寫詞，不過如此。

「來得正好，少府兄請坐！」

胡云晚上找自己做什麼？王牧知道必然有事，起身向大門外走去。

董安道：「想必殿下也看到了這一點，他才讓我們施一把力，把韓世忠調走。」

三人一起大笑起來。

「關鍵是從何著力？」胡云m•ｈｅtｕｂｏok•ｃｏｍ.ｃoｍ沉吟片刻道。

冬看山林蕭疏凈，春來地潤花濃。少年衰老與山同。世間爭名利，富貴與貧窮。

王夫人見丈夫不想提此事，心中暗暗惱火，也只得轉開了話題道：「這首詞是《京報》刊登的，官人不當心一點嗎？說不定陳慶有什麼企圖。」

「這個……」

董安也笑道：「韓世忠在朝廷的後台是徐先圖，兩人有近二十年交情了，有徐先圖說情，想除掉韓世忠幾乎是不可能，不像岳飛，得罪一大堆人，連天子都恨他，沒有一個後台，要不是殿下幫他，岳飛必死無疑，所以韓世忠是除不掉的，調走很有可能。」

「一個字沒有錯嗎？」王牧問道。

「什麼事情？」他走上前問道。

王薄每次來都會打擾秦檜午休，雖然秦檜心中有些不悅，但還是接見了王薄，王薄確實有時候會給他帶來驚喜。

董安眉頭微微一皺，「這裏面除了《京報》外，其他兩點我們都無法控制。」

這就是王薄小聰明的地方，他絕不說是幕僚告訴他，而是他自己看到，然後再請教幕僚，一個是主動，一個是被動，就算是幕僚提醒，也不影響他的功勞。

「不錯！不錯！」

秦檜有點不敢相信，這個不ｍ•ｈｅtuｂｏｏk.ｃoｍ.ｃｏｍ學無術的內侄，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

……

「自從上次刊登了先帝的詩詞后，每天的報紙侄兒都會細看，今天看到了韓世忠的詞，侄兒就知道一定有內容，所以仔細讀了幾遍，又請教了幕僚，經過他的提醒，侄兒才意識到，這首詞有深意。」

秦檜贊道：「薄兒很警惕，大有長進了，好好乾，過兩年姑父會推薦你為一州知事。」

董安笑問道：「什麼借口呢？」

胡云點點頭，「一個字都沒有錯！」

秦檜猶豫一下道：「回頭再說吧！我要準備一下，去見天子。」

「殿下用字非常講究，他沒有用『除掉』，而是用『調走』，說明殿下的目標不是要韓世忠死，而是讓他離開戰場，對於我們來說，也相對容易一點。」

「放心吧！不會有什麼事，有張喜他們跟著呢！」

「特使怎麼看？」王牧又向胡云望去。

王夫人不失時機道：「要不要我給兄長說一下，讓薄兒改姓秦？」

胡云沉吟片刻道：「我和左司諫徐蘊打過交道，此人被秦檜長期打壓，曾經向我表露過想去京兆的意願，而且他和雍王殿下有交情，可以讓他出手，至於徐先圖，我和他打過交道，很務實的一個人，我可以再和*圖*書和他談談。」

不多時，馬車在長豐茶館門口停下，這段時間，主管內城安全的楊沂中率軍北上了，對西軍可疑情報點的監視明顯減弱，比如長豐茶館，以前總有兩三人在暗處監視，現在也沒有了，這也是因為朝廷沒有成立一個諸如內衛的組織，而是讓楊沂中這種負責京城防禦的將領兼管，一旦楊沂中另任他職，這種監督功能就立刻拉垮了。

胡云請王牧坐下，將一份抄件遞給王牧，「這是半個時辰前收到的，雍王的親筆鴿信，這是抄件，少府兄看看吧！」

這首詞有意思了，尤其是最幾句，「勸君識取主人公。單方只一味，盡在不言中。」

秦檜點點頭，「也算是浪子回頭金不換吧！可以好好栽培！」

「放心吧！我心裡有數。」

王牧接過抄件細看，上面只有一句話，「反間計，調走韓世忠」。

「我來晚了！」王牧快步走上堂。

王牧笑道：「但這恰恰就是他軟肋，他擅自出兵北攻，我相信這絕不是朝廷和天子的意思，而是他自己決定的，六萬韓家軍都帶著徐州去了，你們發現沒有，他一連攻下幾個州，百姓和底層官員都是一片沸騰，但大半個月了，官家到現在還沒有表態，這裏面不是很有玩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