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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這處小鎮，道人回頭看了眼還有不少人駐足揮手，倒是第一次感覺這麼受歡迎。

吃了午飯，三人尋了街上空曠處，搭起了簡陋的戲台，順道也開始雕琢最後一位門神。

「不過這些人……不會去大縣，那裡城隍絕對不會坐視不理，估摸他們專挑偏僻鄉鎮，或貧窮小縣……如今北方戰亂，民不聊生，更有機可乘。」

……看到了街邊小孩揮舞樹枝模仿著戲台上大將軍縱橫敵陣，萬夫莫當的氣概。

「……東家，你是不知道，當時多兇險，差點就讓那傢伙得逞。好在本道有些見識，身手也過得去，恁是沒讓他追上。」

「那不就是邪門歪道嘛……本道人寧可要飯，也不做愚弄這些苦哈哈。」

「快走快走！下一個！」「你……不像，看什麼看，不進城趕緊滾！」

「那你之前還招搖撞騙。」

「東家，你說昨晚的那屍體怎說詐屍就詐屍了，堂屋又沒貓狗……」一旁，孫正德終於想到了點上。

夯土的城牆延綿的不算長，坑坑窪窪布滿了土蜂鑽出的孔洞，守衛的士兵拿著一張畫像，正看著進出的隊伍。

「後面那個，把鼻孔放下來，不用掰扯也跟你不像！」

耳邊陡然傳來胖道人的聲音，陳鳶猛地回過神來，雙眼頓時睜開，一股清氣「呼」的從他周身擴散，拂去孫正德臉上，頓時感覺神清氣爽，但隨即又是一股噁htｔｐs://m•hetuｂｏｏk.coｍ.ｃom心欲吐的難受憋在心房。

……

「哎喲，最近怎麼了，死了這麼多人，聽說臨江那邊也不太平，丟了好些個孩子。」

陳鳶趕著牛車停下來，排在入城的隊伍後面，不多時輪到他受檢，那邊守衛的兵卒看了看手中紙張，又看了看牛車，陡然叫了一聲：「就是他！」

一陣清風吹進蓬里，陳鳶托著手掌，上面立著的頭雕陡然睜開眼，木頭的顏色也剎那間漸漸有了其他顏色，青的、紅的、黑的，浸染鱗甲、兜鍪、兩側鳳翅眉庇呈出金黃，胄里呆板的木臉也漸漸有了白皙。

殘陽在山巒劃出壯麗的彤紅，遠在另一座鎮子的街道上，喝彩、叫好聲此起彼伏，看著戲台上揮舞兵器的兩個木偶打的那叫一個爽利，故事更是引人入勝，待戲演完了，仍舊不走，叫嚷著再演一出。

原來戲班已經開始在江南各地演了。

天光傾斜。

「可不是嘛，那趕牛車的，一大早就不見了，官府的差爺已經回縣衙稟報，說不得要追捕這三人呢。」

下一刻，陳鳶呼出一口氣，指尖點在頭雕雙眉中間，輕聲喚了聲：「秦瓊。」

忽然間，念頭通達，他好像明白，何為築基了。

身子頓時僵住，腦海中，他彷彿看到了繁雜的街市、熱鬧的看台，一群群的人鼓掌喝彩，甚至有人送了錢財，請了一尊木偶和*圖*書回去。

想著，他將鞭子丟給孫正德，轉身鑽去車篷，將睡午覺的師父往旁邊擠了擠，拿出圓木，雕琢起還未做完的頭雕。

呼！

「東家？！」

「這就不知了。」

小江鎮。

不知什麼時候，瘋老頭醒過來，正坐在對面盤腿看著眼前的陳鳶，眸子里卻是顯得有些清明，不似之前瘋瘋癲癲的渾濁。

「……昨晚這家客棧死了五六個人。」

剎那間，一道道畫面破碎化為青色的光點，沉入丹田氣海，盤旋的氣旋比之前更大了一圈，周圍漆黑里，閃爍的星光也更加明亮。

「現在，越發對著此書的人感興趣了。」

——刻睛。

「這是……」

但也僅僅清明了片刻，隨即，又模糊發獃，問去道人什麼時候開飯。

「老夫徒弟，果然天資難得，才多久到築基了！」

「前面就有小鎮，咱們馬上就過去。」孫正德雖說沒有修為，可在天師門待了幾年，多少知道何為築基，喜滋滋的坐去車攆，趕著老牛將車拉往已是不遠的鎮子。

拿過了一個雕琢有鎧甲的木身插去頭雕下的空洞，合在一起發出「啪」的輕響剎那。

喝散了百姓，幾人與客棧掌柜說了些話，便趕了驢車，將那棺材一起拉走。

夕陽染紅西雲。

陳鳶好像看到了氣旋最中間的位置，多了一座神台。

一股青玄之氣忽然湧入陳鳶胸口。

木屑順著鑿尖一點一和圖書點落去腳邊，他吹去一口氣，頭雕逐漸露出輪廓，正是記憶里前世房門上的那位秦叔寶。

前方，老牛昂著犄角長吟了聲，抖了抖耳朵，打斷了胖道人的話語。

此時，趕車的陳鳶根本沒聽他說什麼，昨晚的事、書中的故事一直在腦海閃過，這種方式的養屍被寫成故事，想來不是偶爾幾次，可能還成規模了。

但……這又關自己什麼事。

「別說了，躲遠些，出來了。」

邁入築基的感覺，讓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陳鳶晃著手上兩個名叫『秦瓊』『尉遲恭』的木偶，笑著與鎮上百姓打過招呼，旋即，拆卸了戲台放去牛車，離開時不忘說道：「諸位要是喜歡，可將此二偶畫作年畫，貼在自家門上，擋災祛邪，不喜也沒關係，這裏還有一對！剛才也給諸位演過的關、張！」

「能不能別提這茬，本道那是混口飯吃，又不是愚弄人命數。他們聽信那些歪門邪道，命保不準都給丟了。」

「他們是在養屍！所料不差的話，謊稱屍體是客死他鄉的親人，路經這裏，夜晚行走不便，去客棧下榻，夜半陰氣最濃時，屍體復甦從棺木出來，再吸食客棧中人，不久，又換了一個地方，繼續行兇。」

……看到了有人焚香磕頭。

他來這世道數月，演戲、雕刻都有涉及，加上最近趙老頭給的雕琢心得，更加得心應手。

被滄瀾劍門逼出江南，誰又hetuｂoｏｋ•ｃoｍ•ｃｏｍ替我做主？這天下打來打去，那是上位者的事，我專心修道，站穩腳跟才是正理。

「養屍？養出來做甚？吃人玩？」

呵呵。

陳鳶皺起眉頭，正欲起身，視野前方，百余城中士兵，忽然齊齊拱起手，躬身拜下。

正午的陽光照著山間綠野，官道上老牛拉車緩緩而行，捲起的塵埃漫去半空。

「木偶神奇，它不吃飯，可我們要吃。諸位，今日就到這裏，若有興趣，可到臨江縣再看。」

陳鳶笑了笑，揮著鞭子，在師父哦哦的揮舞木偶聲里，拐去臨江縣，書上正好有一處缺失的法訣在這邊，不知是否有機緣補齊，順道還能演幾齣木雕戲。

「我跟這家客棧的掌柜熟悉，剛才聽他說，昨天深夜來了兩撥人投宿，一家是外地死了親人，帶回老家安葬，一個好像趕牛車的旅人，還帶了一個道士、瘋老頭。結果一晚上，馱棺的那些人全死了。」

搖晃的車攆上，孫正德拍在鼓鼓的肚皮，意氣風發的說著昨晚的事，「幸好及時衝去牛棚，讓……」

哞～～

途中詢問了過往行人，知道了如何走後，沿著官道走了一段，遠遠看到了城牆的輪廓。

「戰亂、災荒，他們被壓得太緊，有這齣戲看，多少能讓人心裏喜悅，解去一時煩惱，自然是歡喜我們的。若這個時候，你弄了教派，施些障眼法，信不信也會有許多人跟隨。」

他看到了放在神龕和-圖-書里的秦瓊。

「這麼嚇人？！」

陳鳶搖搖頭，後面的確實猜不出，但可能猜測，養出這種屍首，必然不會是拿來看的，定會用來某個方面。

「看什麼看，這世道哪天不死人，有甚的稀奇，該幹嘛幹嘛去，別湊熱鬧！此事，縣尊自有定奪！」

在陳鳶掌上轉動雙眼，張合嘴唇，讓人忍俊不禁，稍許，又用豬毛為須，給它貼成須髯，頓時有了將軍的模樣。

修築道台，引我腳下之道。

不知誰喊了聲，烏泱泱的一群人頓時向外退了退，客棧里，幾個差役抬著擔架，將一具具蓋了白布的屍體從樓上抬出，放去驢車，呵斥周圍看熱鬧的百姓趕緊離開。

「先生，我家右都侯有請！」

他以前就將書翻遍，也未曾尋到著書人的痕迹，但可以肯定對方絕非常人，夾雜故事里的那些法訣，就不是普通人能寫上去的？

胖道人盤著腿，搖了搖頭，倒是頗為正經的轉過頭來。

還沒拳頭大的頭雕，頃刻間像是活了過來。

看著漸漸露出的五官，又換手仔細雕刻頭胄，待到完成已快到下一個鎮子，陳鳶拿過鑽刀在雙眸點了點。

聲音一落，城門前後鑽出百餘人，著甲帶刀，嘩啦啦涌過來，堵的水泄不通。

街上的客棧外面，站滿了圍觀的身影人頭攢動，也有過往的人駐足，看著縣衙差役持著刀兵守在外面，不由好奇問去圍觀的人出了什麼事。

基，便是道台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