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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顯真君

作者:一語破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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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世間平凡男兒多有真情在

第一百六十章 世間平凡男兒多有真情在

老頭循著陳鳶的目光,偏頭望去一眼,就見相隔一桌的男女,男的邊說話邊吃菜,還攪勻了的流食,用木勺喂去婦人口中,貼心的拿了手帕替她擦去嘴角。
「你房裡一直撞牆是何意?」
他將燈火移到桌上,伸手在左袖一攤,指頭般粗的白蛇盤著一團出現在掌心,右眼血肉已乾涸,朝外凸起,看上去頗為嚇人。
床榻上,瘋老頭翻了一個身,夾著被褥,瞌睡的揮了揮手。
「郎君絕非常人,在下不敢隱瞞。」男人擦了擦眼角,握著妻子的手,鼻子吸了吸:「是在下碰到一位教書先生……在下家住新州,數年前從外面做買賣回來,路遇大雨,在岩下躲雨,遠遠看到一個先生過來,便將躲雨的位置讓給他,雨停后,那先生忽然叫住在下,給了三顆丹藥,說將來家中有喪事,可服上一顆,或能改變一二。」
白蛇微微動了動,有著微弱的聲音傳入陳鳶識海,「妾身無恙……多休息幾日就好了……不需真君跑這麼遠一趟,不要去求人……」
「其實……我妻子已死數年了……剛才動靜,是我妻不願拖累,在那撞牆……」
「吃菜吃菜,再不吃,為師可要將它們吃完了。」瘋老頭拿手在徒弟面前晃了幾下,「有什麼好看的。」
「哦?進去作甚?」
經歷這麼多,陳鳶沒了當初那般魯莽,暫且將隔壁夫妻的事拋去腦後,喚來店傢伙計燒一桶熱水,哄著師父將那身破爛衣裳脫下,服侍老人家洗了整整兩大桶水,累的夥計叫苦不迭,好在陳鳶摸了十幾文小費,一張苦臉這才化作笑嘻嘻的搬了木桶離去。
話語間,床榻靠牆的位置,「咚!」的一聲撞響,起初以為是師父翻身把腦袋磕在牆上了,下一刻,又是沉悶的撞擊聲從隔壁清晰地傳來,片刻不到又是幾聲。
「恩公,你等等!」
旋即,起和_圖_書身離開這間房到了樓下,在掌柜和夥計的目光里走去後院,從柴房尋了幾根木頭,依著腦中的記憶,原木被法力捏拿,木屑簌簌墜地,片刻間化作可用的木條、木板,操控下飛快拼裝出輪椅的輪廓。
「原來如此,或許是那婦人身子骨實沉呢。」
男人急忙下了樓梯,衝到鎮上街道,可惜沒看到離開的身影,只得在街上,向著一個方向,拱手感激。
「太白兄,什麼時候進來的?」
夥計有些嫌惡看他一眼,不耐煩地回道:「已就走了。」
不多時,男人漸漸停下哭聲,摩挲著妻子的手,聲音哽咽。
說著,將男人攙起來,將他推回房中,陳鳶這才回去睡覺,看著指尖捻的靈藥,一股股淡淡的清香夾雜一股……狐味?
遠遠望去山巒,能見莊嚴巍峨的建築矗立山雲時隱時現。
「你不小心接連撞七下?」陳鳶眯了眯眼睛,視線從男人身上挪開,看去裏面,那男人下意識的將陳鳶視線擋了擋。
那男人眼神閃閃爍爍,隨意敷衍一句,就要關門,卻發現門扇如何也推不動,眸底不由露出驚慌。
男人哽咽地說著,一旁的陳鳶沉默的放下女人的手,對方三魂七魄,已少了兩魂六魄,他根本無法幫忙。
「打四兩你家最好的酒水。」
見陳鳶轉身離開,那男人急忙將陳鳶喚住,起身回到屋裡,翻了一陣,捧了兩顆小指大小的杏黃丹藥。
陳鳶皺了皺眉頭,他將白蛇放回袖裡,打開房門走去隔壁門前敲了敲,片刻,裏面有慌忙的腳步聲,瘦弱的男人開了門,從門縫裡看到是陳鳶,便問到何事。
被感激的陳鳶,此時駕著牛車,起起伏伏的蔓延山路,這一路上,倒也沒再遇上什麼事,抄著近路,到達太屋山下。
「不用,你這般愛你妻子,相信會有奇迹的。天師府那邊,https://m.hetubook.com.com你大可過去便是,或者去蒼鬱山靈雲寺。」
陳鳶緊繃的神色漸漸鬆了下來,坐去婦人另一側,搭去對方手腕,果然沒有脈搏跳動,也感覺不到任何微弱的呼吸,就是一具看上去像活著的屍體。
「我妻隨我從破屋兩間,一路吃苦到的富貴。」男人吸了吸鼻子,「……操持家中,每日等著我從外面回來,從未去外面看過,還說將來老了,就到附近走走,可……如今她已不在了……我也要兌現承諾,變賣了家中產業,帶她一路走來,看遍從未看過的風景……聽聞天師府有許多高人,在下便想要過去碰碰運氣。」
「難道又碰上養屍那幫人?」
「不管如何,我都要還你一隻眼睛,這是原則。你先安心療養傷勢……」
「這位郎君,真不是你想的那般。」那男人不知如何辯解,嘆了一口氣,蹲去了地上。聽到動靜的店傢伙計、掌柜也趕了過來,進到房裡,見女人額頭血紅,牆上還有紅紅的印記,都見識過三教九流的人,多少猜到一些不好的事。
「叫你小心的。」
吱嘎!
「是灌葫蘆里?那行,客官在樓下稍坐,小的這就去。」
「然後就成這樣?」陳鳶皺了皺眉。
「在……在下不小心,撞上去的。」
見他神色誠懇,大有陳鳶不拿,就不起來的架勢,只得從男人手裡拿了一顆。
客棧房裡,男人擦去眼淚,正欲關門,就見剛才離開的郎君又回來,手裡提了像椅子的東西。
清冷的月光隨著夜色漸漸西斜落下。
李白抬了抬眼帘,指去微開的門縫:「沒關。此間有好酒,給葫蘆滿上……噫吁嚱。」
「或許是有什麼怪病吧。」
李白頭也不回,背著陳鳶揮了揮手,頗為瀟洒地走去樓梯,然後……腳下踩空,整個人栽了下去,傳回的是接連嘭嘭幾聲。
和圖書拿回葫蘆陳鳶也沒多聊下去,回到房裡將酒給了李白,木雕小人兒聞了聞酒味,又是一聲:「噫吁嚱!」
他說出這句話,那掌柜和夥計嚇得臉色大變,夥計趕忙將女人抓過的手腕在身上使勁蹭了蹭。兩人悄悄退了出去,不敢在屋裡待了。
「請問小哥,昨日那位郎君呢?」
男人又哭了出來,使勁扇了自己一巴掌。
瘋老頭聞了聞胳肢窩,「沒味了……不好不好……」
「客官別怪小的在後面嚼舌根。」那夥計打好酒水稱了稱重,將葫蘆塞好,接過酒錢後繼續說下去:「那男的身子瘦弱,搬不動自個兒妻子,上床需要幫忙搬;洗完澡穿好衣物,也要讓小的幫忙搬,那婦人也怪,身子怪重的,小的怎麼也說做慣重活的,算上那男的,搬一個婦人卻吃力的緊。」
急忙去敲隔壁房門,想要再次感謝一番,見到的卻是清掃房間的夥計。
初陽穿過窗欞縫隙灑進屋裡,男人早早起來,將妻子抱去輪椅坐上,推著在屋裡轉了兩圈,心裏更加感激。
「想不到這裏還能聽到他……」陳鳶呢喃一句,旁邊的師父翻身,一巴掌蓋下來,喚他:「別說話,睡覺!」
陽光破開雲隙,照在蔥蔥鬱郁的山林間。
大抵想著,偏回頭來,與師父繼續吃飯,隨後收拾收拾,便去了開好的房間,一同上樓的,還有同樣在這裏下榻的夫妻,看著男人背著妻子吃力的模樣,婦人仍舊沒有感覺,直愣愣地看著前方,像一具木頭人,背著進了房間。
「還是現在的師父好……」憶起上次師父清醒的模樣,這樣的師父才是陳鳶喜歡的,將來要是找回記憶,說實話,陳鳶也沒做好如何相處的準備。
「恩公還請收下。」
看著放在面前有著一對大木輪,和一對小木輪的椅子,男人眼眶濕紅,連連向陳鳶拱手道謝。
嘭的跳下圓桌,m•hetubook•com•com跌跌撞撞的打開門扇便走了出去。
……
男人搖頭。
……
「此靈藥你拿去。」
狐味……莫非是數年前那個中年書生?
床上的瘋老頭有被吵醒的跡象。
「所以撞擊是你妻子發出的?」陳鳶抬手一推,門扇將那男人頂的後退幾步,進了房裡,目光四移,就見那婦坐在桌前,腦門是一片紅痕。他偏過頭看去男人:「你如何說?」
「不是小的抱怨,實在是那夫妻倆太折磨人,一會兒就叫小的進去,剛才來來回回就七八趟了。」
似乎注意到陳鳶這邊的目光,男人和氣的笑了笑,便繼續用飯。
眼下這樣,是最好不過的了。
「這些事其實在下當初也不信的……就把丹藥放在包袱並沒有理會,兩月後我妻得病而亡,在下傷心欲絕,停屍三日才想起丹藥的事,便給惠蓮服下,果然如那先生所言,僵硬之軀,漸漸回軟,又有了溫熱,臉上也有了血色……或許時日拖的太久,不能完全活過來……這都怪我!」
「不用,一個輪椅罷了。」
「真君……」
「好啊,敢拐騙女人……走,跟我去見官!」
門扇拉開,陳鳶出來就見店傢伙計罵罵咧咧的從隔壁走出,臉色看來有些不好,碰到陳鳶時,還是擠出一絲笑容,問他有何需要。
陳鳶看到這怪異的一幕,想起當初到臨江縣附近的鎮子也遇到運送棺槨停屍的事,自邁入金丹,香火之力有成,一眼便看出,這婦人並非殭屍。
陳鳶搖搖頭,將門扇關上,師父在床上四仰八叉的躺著呼呼大睡,一根髮絲落在嘴上,隨一聲聲鼾聲上下起伏。
「惠蓮……我妻啊……」瘦小的男人抱著婦人的雙腿嚎哭,陳鳶、掌柜、店傢伙計不知他到底怎麼了。
陳鳶笑了笑,收好這枚靈藥,抬手一彈,桌上油燈唰的熄滅。
「那……我只拿一顆,還剩一個,你自己留下應急和圖書。」
沒有屍氣,恐怕是那枚丹藥的緣故。
「師父,可舒服了?」陳鳶抖了抖手,水漬自行褪去。
蹲在地上的男人看到妻子伸出手,「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上去一把將女人抱住,男人的哭相併不好看,除非到了傷心時。
一問出來,那夥計也沒回頭,一邊打酒,一邊嘆了聲。
「新州東面臨海,距離河晉何止千里……你為何帶她走到此處?」
「這都能聞到?」陳鳶失笑的從他手中接過酒葫蘆,在手中化做正常大小,「這就給你打幾兩。師父,你先休息,我去樓下一趟。」
酒缸就在櫃檯後面擺成一排,那夥計提了布巾包裹的土蓋,用著竹筒勾了勾舀出一筒慢慢倒去葫蘆里。
「噫吁嚱……」
見男人神色有異,像是做賊心虛,陳鳶忽地想到會不會是牙人,給婦人用了某種葯,讓其四肢不能動彈、口不能言語,拐賣去他鄉。
「豈是一物之恩,我一路過來,從未有人幫襯,唯有恩公過問,指點迷津,我心中感激。」男人嘭的跪去地上。
有些人看起來瘦弱,卻實打實的沉,這也是常見的事,陳鳶沒將什麼事都往鬼怪妖魔上靠,何況那夫妻里的男子,言語得體,待人隨和,不像暗藏禍胎。
「太白兄注意腳下,觀完夜色,吟完詩記得回車。」
「能幫你不多,但這輪椅讓你省去不少事,不用背著你妻上上下下。」
說著,那掌柜和夥計伸手去捉男人,怎料那呆坐的婦人忽然抬手,將夥計的手捏住,像是不讓兩人將男人帶走。
這時,熟悉的聲音在屋裡響起,李白木雕橫卧桌上,撐著腦側,晃著指尖懸著的酒葫蘆讓陳鳶給他打酒。
教書先生?
陳鳶沉默的看著哭訴的男人,低聲道:「已死數年……怎會沒有腐敗?」
陳鳶看著他背影,有些好奇剛才為何那副神色,畢竟夥計這行當,客人再刁蠻,也得陪著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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