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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撐著床板從床上坐起來，才驚訝地注意到，他現在躺在一張高低雙層床的上鋪，一看旁邊，一模一樣的兩張。

他摁了一下側面的按鍵，藍黑色的錶盤上，液晶屏幕清晰地顯示出今天的日期：

再往旁邊桌子上看過去：蕭浩成、張曉川、劉鵬飛、陸博文……

艹！

他想了想，又走到裏面打開一扇推拉門，走到了陽台上，可以看到旁邊的宿舍房間大多暗著，整棟樓只亮了幾個房間。

但臨安中學還是一貫堅持素質教育的理念，用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思路培養學生。

作為一所寄宿制高中，臨中大部分學生周日到周四晚上是住在學校的宿舍里的。

這是在哪兒啊，怎麼這麼像當年臨中的宿舍！

那人也不客氣，一隻腳踩在梯子上蹬上來，毫不猶豫地掀開林一的被子，一巴掌拍在他的大腿上，發出「啪」的響亮聲音。

那人好像不太滿意這個稱呼，「你夢裡就這麼叫我？得叫陸哥！」

「老陸？」

臨中現任校長姓古，在高中教育界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名人，每年的開學講hetubook.com.com話都能上一次報紙。

林一現在很難精準地描繪出內心複雜的感受，但是只覺得一股強烈的情緒在他胸中涌動。

東面，依次是籃球場、主席台、操場……

果然，全都是高中三年的室友。

林一花了十幾秒鐘想清楚原委，抓著床邊的欄杆從上鋪爬下床，辨認了一番，套上了一雙熟悉的拖鞋。

他再看向陸博文，這一回終於發現他不是瘦了，更像是「返老還童」了。

「快點兒，你不走我走了了啊，不然趕不上開球了。」

——毫髮無傷，連一點擦破皮的地方都沒有。

林一消化了一下，呼出一口氣。

那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他返回到室內，重新爬上床，果然在枕頭旁邊發現了一隻卡西歐F－91W，可能是最便宜的世界級名表。

可惜他的激動只持續了三秒鐘就被打斷了，樓下傳來宿管大爺嚴厲的質問聲音：

林一還沒搞清楚狀況，這種「我是你大哥，你是我小弟」的幼稚遊戲多少年沒玩了。

臨中的晚自習時間是六點到九點，和_圖_書十點鐘本來是宿舍的熄燈時間了，想著晚上還要熬夜看球，有些人就趁這一個小時回宿舍小眯一會兒。

雖然沒吃上這碗飯，但他是真正的球迷，世界盃必追的，和林一這種四年一度間歇性看球的完全不一樣。

古校長最愛說的一句話，是引用偉人的「文明其精神，野蠻其體魄」，還把它立在了籃球場門口。

「你說什麼世界盃？」

不過陸博文沒糾結，這種對話幾乎每天都在他們之間發生。

臨安高級中學，2001年才從北岸的老城區搬到了江南的現址，歷年來中考分數線和高考成績都穩居本市首位。

那樣的事故，就算能僥倖活下來，也應該渾身纏滿繃帶，在潔白明亮的醫院病床上醒來。

之江潮水浩浩蕩蕩，日日夜夜無窮無休地從省府臨安的市區流淌而過，最終東流入海。

雖說在家也能看球，但是高中生可是世界上最喜歡扎堆的生物，課間上個廁所都得找個伴，一個人看球哪裡比得上全班一起看。

往西面看去，沿著宿舍門口的小路過去是食堂。

「啊啊啊…htｔps://wwｗ.ｈetｕｂoｏｋ•ｃoｍ•com…」

但是今晚有個活動，幾乎沒有人走。

臨中的班號，排的時候會加上初中三年，414的意思是高一十四班。

這下夠把林一痛醒了，他本能地皺起眉頭，眼睛掀開一絲小縫適應了一下光線，想要辨認一下這個熟悉的聲音。

「南非世界盃！揭幕戰啊，踢墨西哥！」

林一腦子還迷迷糊糊的，懵得說不出話來。

「嘿！醒醒，醒醒，走了，要開始了林一！」

圓圓的腦袋，留著簡潔的寸頭，戴著一副黑框眼鏡，膚色略有些黑，短袖T恤遮不住粗壯的手臂。

「老陸？最近瘦了啊。」

「趕緊下來吧，世界盃要開始了。」

他來到陽台上對著夜空大聲地喊叫：

那麼這裡是哪裡呢？

「什麼世界盃？現在才六月份，這一屆卡達世界盃在十一月，還有好幾個月啊。」

他先走到那六張書桌前，每張桌子上都堆著些書本、作業本、卷子。

隨便拿起一張卷子，姓名：陳陽，班級：414。

說完急急忙忙走了出去。

高中生手上很常見，但是他這隻本來應該和-圖-書在上大學之後就弄丟了。

林一感覺自己心跳得厲害，現在他需要一個最後的證據，來落實一下時間。

記憶開始逐漸在他的腦海中蘇醒，林一仔細地回想之前發生的事情：公司裁員、畢業十周年、顧採薇、斑馬線、耀眼的車燈……

老陸以前是青城集團下屬學校畢業的足球小將，正兒八經在中超俱樂部——臨安青城隊的少年組練過好幾年。

「誰啊！哪個寢室的！」

在之江南岸，坐落著一所擁有百年歷史的名門中學。

林一終於意識到了什麼，他想起剛才的話題，問道：

學校通知十點將用各教室的電視直播本屆世界盃揭幕戰，各班同學到時可以在教室觀看。

再看向另一邊，六張整齊的小書桌並成一排，上面雜亂地擺著些教科書、練習冊。

熟悉的布置，突然變年輕的老陸，他已經有一個非常接近事實的猜想了，只是過於離奇。

陸博文感覺他是睡傻了，無語地抬腕看了下手錶，「我不管你了，你自己過來啊，我先去教室了。」

正前方的圖書館一片漆黑，更南側的教學樓則是燈火通明，和_圖_書透過窗戶能看到教室里人頭攢動，還傳來一陣陣喧鬧聲。

熟悉的紅牆，真的是久違的臨中校園！

說人話，就是不搞唯分數論的填鴨式教育，給學生留下自由發（wan）展（shua）的空間。

想到這裏他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

南非世界盃？

他是一個無神論者。

他們一起去過臨安青城隊的中超現場，也在酒吧看過深夜場的比賽，不過：

今天是個周五，按理來說是沒有晚自習的，下午放學之後就可以收拾東西回家了。

之江省歷來是教育強省，省內的優秀高中競爭激烈。

他看林一醒過來了，就跳下床，拍拍手說：

大胆假設，小心求證。

2010年6月11日。

考上臨中之後才放棄了職業足球的道路。

那都不重要。

「什麼卡達？你是不是還沒睡醒，南非啊！」

林一認出這是自己高中的寢室長陸博文，他前兩年結婚以後沒再出來聚過，像是人間蒸發了。

更遠處的長春體育館只被照亮了輪廓。

真·爺青回！！！

林一朦朦朧朧中感到有人在推自己，但他睡得很沉，有點睜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