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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並非是真正的強者，因為他沒有一顆屬於強者的心、沒有像是「天生的英雄」那樣面對困難與阻礙而依然不後悔的頑強意志；但他也絕不是自己所說的那樣，卑微而無能之人……能承受那樣殘酷而痛苦的改造、甚至讓自己失去了人類的外表，這本身就是一種痛苦的考驗；而擊敗乃至於擊殺不死之龍，毫無疑問能稱得上是「偉業」。

羅素眯起眼睛：「既然你不想直接說，就先讓我猜猜看。

想到這裏，羅素心中卻是突然一動。

那是為了容納劍而存在的狹小空間。若是配套的劍被折斷，鞘也將一併失去所有價值。

明明有著偉人之舉、英雄之力，卻只有一顆怯懦的凡人之心；明明最初只是為了尋死，卻反而完成了幾乎不可能完成的困難任務。

這個男人的靈魂，早已像是他頭上所戴的光環一般，變得支離破碎。

「綜上所述……」

他從言語中能感受到，「鞘」的心是虛無的。

他只是遠遠的看著，就能感受到一股逼人的鋒銳之氣—ｍ.hｅｔｕbook.ｃoｍ•coｍ—那是已經放下了所有、準備捨棄一切而揮出最後一劍的人，才會擁有的決然之氣。

那是一個心中幾乎不存在「愛」，唯有某種理想、某種道路、某種夢，願意為此而獻上一切的靈魂。

隨即，他才緩緩嘆了口氣。

「你聽完了鹿首像所說的話，才終於開始動手；再與我談話之前，還特地封住了她的眼耳、堵住了她的口舌。因為你有著不想被她聽到的話，對吧。」

羅素低聲喃喃著。

對這個如同頹廢而無力、彷彿失去希望的社畜般的男人，羅素只感受到了失望。

「你又說，這個世界就像是被判處了死刑的犯人、在最後的緩刑期……我們姑且不說，這個時代並沒有死刑。你的意思無非是說，這個世界的死局已然註定、並且不是現在——那麼你所說的『死刑』，也即是資源耗竭的未來。

就在之前，他和翠雀在街上看到「鞘」的時候……他明明感受到那是一個無比危險的男人。

以第三者的視hｔｔps://wwｗ.ｈｅｔubｏｏｋ•ｃｏm.ｃoｍ角來說，這是一個多麼沉默而強大的人！

「你甚至給我解釋了你接受的改造，說了你幹掉不死之龍的戰績。你這可不像是在等死啊……鞘先生。」

「現在又該你說了。答案，是什麼？」

可這樣卻無疑更加可悲……因為他否定的，不僅是愛麗絲為他付出的一切、他的朋友們以及組織對他的信任，還包括了他自己的一生。

「你是怎麼發現的？」

他突然察覺到了一種違和感。

他算不得好，但也不算壞。

【鞘】本身，正是一種「容器」。

可當他開口之時，卻只能從他那並不顫抖的聲音中感受到那顫抖的靈魂，品嘗到那自童年時便從未散去的恐懼與自卑。

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的仇恨與怒火積蓄在拳頭上，卻是揮不出去。

或許有起錯的名字，但絕沒有起錯的綽號……

而翠雀在那時，也確認了他的心……

那應該是一個宛如彗星襲月、白虹貫日。渴求著華麗之死，沉默而沉重、危和_圖_書險而致命的男人。

他能感受到，那個男人所說的並非謊言——識別謊言的能力他還是有的。

「果然，不愧是你……『鞘』。」

羅素深深皺起眉頭，嘆了口氣。

這點來說，他與羅素是如此相似——他們所展示出來的，都不是屬於他們自身的東西。而是被眾人的印象所塑造的英雄之殼，一把鑲滿寶石、璀璨而華麗的劍鞘。但他也僅僅只是「鞘」而已，裏面儲存的那把劍並非是他。

與羅素眼前這個頹廢而無力的男人，完全不是同一個人。

「——而是一間永遠也不會打開的隔離病房，對吧。」

可為什麼，他從鞘身上感受到的違和感會如此強烈？

羅素緩緩開口：「你又為何要特地來到這裏？

「說到底，一個真正絕望而頹廢的人，哪裡會有這種行動力。就連媽媽去世的時候，你也沒有回來。這樣的你，會為了讓我『不要看到絕望的答案』，而專程會回來阻止我？

鞘「注視著」羅素，沉默了許久。

直至如今，他仍是昔日的那個少年。

www.hetubook.com.com「你從陸地上，千方百計回到空島；在我面前殺死了一群傭兵，又趕在我前面抵達了鹿首像身邊——並非是前往我家中與我會談，而是特地前往了巴別塔內部、並在和我談話之前將鹿首像封住。要知道，這裏可是連我都不知道現實位置在哪裡的絕密場所。

甚至於，在他安靜坐在那裡的時候，也還有一股逼人的威勢；在他剛剛站起、封印住了鹿首像的時候，還有一種不容動搖的堅決。可在他開始講述著昔日的故事後，那種感覺卻突然變淡、消失無蹤了。

「這個世界，是不是曾經有著輝煌的文明、甚至於能夠觸及到星空之上。但最終卻在外來文明或者某種內部危機的干涉之下，選擇了自我封禁？

……慢著。

羅素緩緩說道：「這並非是死刑犯的牢房，也不是躲避災難的庇護所。

「巨龍在不斷限制航天科技、守護著天空之上虛假的『灰穹』。這意味著，巨龍是相信我們能夠獨自離開這顆星球的，祂們相信我們的動機和能力，所以才特地要加以諸多限制；但ｈetuｂｏｏｋ•cｏｍ•ｃｏｍ與此同時，巨龍又在維護這個世界的秩序、還在試圖修復受損的世界。這說明他們並非抱有殺意，還在試圖維繫文明的根基。

羅素挑了挑眉頭。

看著沉默下來的鞘，羅素緩緩說道：「那就說說吧。

「鹿首像非常明確的說過，『灰穹』是可以被我們自己打開的。一位囚犯，不可能持有自己囚房的鑰匙；但巨龍還在限制文明與科技的發展，所以它也不像是一個庇護所。

「『既然如此，你當年在教會中燒毀的歷史孤本，究竟是什麼？』……你應該是希望我聽完之後，會這麼問你吧？那我就真這麼問了。

或者用另一種方式來說……

他不是善人，也不是惡人。

「你的情緒的確控制的很好，話里也沒有什麼漏洞。有問題的地方是動機。

「你廢了這麼多功夫，我想應該不只是來捅鹿首像一槍的吧。

那個放棄了自己的生命，從高樓墜下的少年……儘管在那之後通過整容來修飾自己的容貌、讓自己的外表看起來變得堅毅而穩重，但他的心卻並沒有多少改變。

「……既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