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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就在前天晚上，也就是冰水遇襲的前一天晚上……就在這個位置上。」

「既然說到了這個話題，」在無數屏幕外面，觀眾們驚訝的目光下，皇帝緩緩開口，「那麼現在，就邀請我們今天的嘉賓……

「所以我這裏，其實就沒有那麼大的業務壓力，也就沒什麼人能強追到我。我更敢說，恰恰是因為我背後有人。這是很諷刺的一點。

「看過什麼啊……」

但這並非是《皇帝脫口秀》合該播出的時間段，而「皇帝」也不像是他平時上節目那樣，將頭髮梳得油亮，身上一絲不苟，化妝過後容光煥發、身姿挺拔……

「那些人想要撞死他，失敗之後就掏出來了槍。但他們沒想到……他們就算是用了槍，也打不過梳牙先生。

而是獨自一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對面的嘉賓席空無一人。

「我想任何有良知的人，有家庭的人都應該能明白我現在的心情——是的，我是脫口秀節目的主持人。我的工作就是給大家找樂子，有時候樂子是我面對的其他人，有時候樂子是我自己。我的工作，就是批判些大家想要批判卻不知道怎麼說的、替大家吐槽些想吐槽而找不到槽點的的、替大家點明些所有人都有感覺卻模模糊糊不明白的道理，而這就一定會得罪人。大家會心一笑就好了。

說著，皇帝看向了自己身後的大屏幕。

「行啦行啦，這茬還過不去了是吧。」

因此他故意說一些蹩腳的段子，來吸引人們的注意力，將人們從之前的沉浸感中拔|出|來。這是一種演講技巧……說得再簡單一點，就是讓「逐漸嚴肅的臉上重新出現其他表情」。

「如果其他記者也真出了這種事，他們巴不得你趕緊請假呢。」

「觀眾朋友們……每一個為人父、為人母的朋友們。我相信你們能明白我的感受。

他說著，回頭拍了拍嘉賓的位置：「在這個位置上，說了一些……不那麼討人喜歡的話的梳牙先生。

冰水搖搖頭，露出神秘的笑容：「你這就是不懂現代公司了，號角先生。

從二十年前就看著皇帝的人們，這才初次恍然間意識到……他們的童年、他們的青春所代表的那個人，那個永遠年輕、永遠強壯、永遠m.hetubook.com.com樂天、永遠機智的皇帝，是真的已經老了。

「除非是魔怔到真認為自己是意見領袖、自己有能力能夠引導民眾態度的程度——我想，魔怔到了那種程度的同行，本質上也是在運營偶像業務。」

他緩緩開口：「哦對了。說到這裏……觀眾朋友們，你們應該也知道我這邊有一些額外的消息渠道。

「是的，我知道扶濟社是一個隱秘的組織。但我就願意在這裏公開表明，我願意加入扶濟社組織——

看著懵懂的樂園鳥就要被冰水帶壞，一旁盤著腿打遊戲的號角忍不住打斷道：「今天群青回來，你不去接他嗎？」

「我的那些同行們不一樣，他們背後是有贊助人的。要麼是什麼財團、要麼是什麼公司，再要不然就是『自由富豪』。老闆掏錢，他們說什麼當然是老闆說了算。所以或多或少，你們會發現他們偶爾會犯個病。到了那時還請見諒，都要恰飯的嘛。不管是看偶像、還是看脫口秀什麼的，都別太入腦。

「我的女兒今年才二十齣頭……她也沒有靈能、沒有經過任何體格訓練。她是一個開朗活潑的女孩，也是勇敢的、我引以為傲的女孩！那群人將炸彈項圈套在她脖子上，只要一個念頭就能讓她爆炸，將沉重的金屬手銬鎖在她手上，將充滿病毒的晶元插入到她的數據介面上，就是讓她什麼人都聯繫不上。

他宛如一座肉山，躺在為他定製的床鋪上。

「我很憤怒，先生女士們。我昨天晚上根本沒有睡，只要閉上眼睛我就能從眼前看到我的女兒被槍子打碎。

「一旦從淺眠中看到那樣的場景，我就會被驚醒、心臟跳個不停、背後浸滿冷汗……我很后怕。我承認，我恐懼了。但那並不是因為我所面對的困難、遭遇的危險，而是為這社會的暴戾與片面感到悲哀。

「有時，我的觀眾們才剛因為我批判了他們所討厭的東西，於是就奉我為偶像；而下一周，我又站在了他們的對立面上，把他們嘲諷了個狗血淋頭，於是我又成為了傻逼。但那又如何？他們咒罵我，本身也是一種宣洩、一種樂子；他們若是更換了自己的立場——我也並不是說我的意見才是正確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選擇了我這邊，那麼他們也會感受到自我的改變，這種自我感動當然也是一種樂子。」

「——來自扶濟社的，【教父】閣下。」

冰水狠狠吸了一口樂園鳥，臉上毫無後怕之色：「我昨天才被這麼兇狠的歹徒綁架，今天毫髮無傷不說、看上去還這麼放鬆，會顯得歹徒先生們很沒有逼格的。

「那要是看得上的話，也算我一個。」

雖然他的脊背仍舊宛如平日般挺拔，卻不再能給人安全感。儘管仍舊有著一些屬於「皇帝」的氣場，可那卻反而更凸顯出了他此刻的疲憊。

「就讓冰水小姐歇歇吧，」盤在空調底下的無明吹著冬日里的暖氣，雙手揣在袖口中懶洋洋的說道，「雖然她沒有表現出來受驚的樣子，但這種情況下休假一段日子也應屬於人文關懷。」

「——這群人根本就不是扶濟社的人。而是那些反對他們的人……他們將自己偽裝成了扶濟社，試圖殺死梳牙先生並栽贓給扶濟社。」

「梳牙先生得知我今天要特地加演一場《皇帝脫口秀》，特地聯繫我……說是有一些話要和大家說。」

號角撇撇嘴角：「要是其他記者敢這樣，恐怕就直接失業警告了。」

不只是憤怒，亦或是哭過。

坐在執行部電視機前的冰水聽到這話，笑眯眯地說道：「這是實話哦。」

「而且一般來說，我昨天剛被套了爆炸項圈、還被兩座炮台對準誒，而且兇手還是與我一起出勤的同事。我其他的同事與保鏢，都被導彈、機槍弄的血肉模糊碎肢橫飛……我感受到了強烈的恐懼、以及對同事與公司的不信任，也是很合理的吧。那麼我這幾天都不想上班，也是很正常的吧？」

短暫的沉沒過後，他的聲音再度小了下來，以平緩而有些沙啞的聲音說道：「在此之前，我對扶濟社什麼的並不感興趣。

號角吐槽道。

「這意味著什麼，這又會給她帶來怎樣的恐懼？」

「報社安排了其他記者替我去。」

皇帝不再像是平時那樣，只是一本正經的挑挑眉頭髮出讓人哄堂大笑的精闢吐槽。

「要是冰水有什麼危險、我捨去這條性命也願意去救她；她要是死了，我把心臟掏出來hetubook.com.com能救她的話，我二話不說就能自己把它剖出來！

「但這些反對扶濟社的人——他們才是真正的瘋子。只是不贊同他們，就是反對他們。既然如此……既然他們不給中立者留任何面子，那我加入扶濟社……又如何？

「那些反扶濟社的狂徒，甚至就連傾向於他們的人，都願意一併殺掉！只是為了在輿論場上造勢！

「沒什麼好說的，朋友們。」

「因為我看過哦。」

皇帝的聲音甚至有些破音，他整個人直接從座椅上站了起來。

「……但我很失望，也很悲哀。因為有人只是因為我沒有鼎力支持他們的意見，就批評我是個叛徒。

「如今梳牙先生也感受到了後悔……被背叛的憤怒、險些被自己同陣營的人殺死的恨意，同樣將他推向了另外一邊。」

「梳牙先生，毫無疑問是屬於反對扶濟社的那些人——這也很正常，每個人都有著屬於自己的立場、有著自己的個人傾向。可梳牙先生卻同樣因為自己的言論，而遇到了致命的襲擊！

他面頰通紅、雙目圓睜，他舉起手來攥成拳頭、極具張力的肢體語言充滿感情。

「他們買通我女兒的同事，綁架我的女兒！他們用機槍掃過她的其他同事，用導彈將她的保鏢們炸碎！而這一切就發生在太陽底下，正大光明——他們狂熱到竟以為自己才是正義的！

說到這裏，皇帝又沉默了一會。

此刻他仍舊穿著自己那身企鵝配色的西裝。

在短暫的放鬆休息之後，更容易調動起全部的感情。就如同收回蓄勢再打出的拳頭會比連擊更疼、兩次苦藥中加一粒糖反而會讓第二碗葯更苦一樣。

「你們不過是一群狂信徒，一群瘋子！一群可恥可悲，失了人心的狗！」

「但這事不會就這麼完了的。我聽到了……皇帝先生說，他要加入扶濟社。

「那可不一定。」

這與他們事前約定好的計劃無關……那毫無疑問是真實的情感。

「但她什麼都沒做錯啊！她連一個字，一句話都沒說錯……這樣一個好女孩，你們為什麼對她這樣殘忍？在一個女孩面前，毫不顧忌的說著用她釣來她父親殺掉這樣的話……你們還有人性嗎？

冰水摟著樂園鳥，輕快的答道。

在電視屏幕上，ｍ•ｈｅtuｂoｏｋ.ｃｏｍ•cｏm正播出著最新一場《皇帝脫口秀》的畫面。

「你們知道一個平凡的女孩，在這種情況下會承受何種程度的恐懼嗎？是的，你們知道……因為你們有著一顆屬於人的心，因為你們是善良的、心是血肉做的。因為你們的心是會痛的！

他只是用略帶沙啞的嗓音，說著一些平時不會對觀眾們說的真心話。

而如今它充當遠程視頻的鏡頭，映出了躺在病房中的梳牙。

「甚至我還什麼都沒有說！我沒有反對，也沒有咒罵，更沒有尖銳的批判……我沒有將腐朽的棉絮從他們帶血的耳蝸中掏出來，也沒有像這樣抓著他們的頭像是他們老媽一樣說些什麼『哦，你必須聽我的』之類的話。只是因為我沒有徹頭徹尾的站在他們那邊，他們就感覺到了狂怒。

皇帝的雙眼通紅。

這原本是用來在嘉賓面前，放一些「黑歷史錄像」用的。

「那我確實是不懂了……」

皇帝非常懂得張弛有度的道理。如果只是一味的講道理和訴苦，很容易就讓觀眾感到厭煩。

皇帝發出標示性的嗤笑，掛著一張有些疲憊的面容、強撐著說點段子：「要是穿著兔女郎服跳個兔子舞，就能讓人們更崇拜、更愛戴他們，我想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的去做。啊，這裏不是在歧視兔子小姐們，我個人也對兔女郎沒有任何不好的認知……事實上，我還是挺感興趣的。」

「他在回家的路上遇刺了。那是一群自稱自己是扶濟社的持槍匪徒。

他積蓄著的情緒逐漸開始爆發，言語也變得尖銳：

他搖搖晃晃，走到鏡頭面前。

「說是人文關懷……但也就只有冰水小姐這種首席記者才能享受吧。」

「而這些人，不過是一群沒有心的惡魔——他們給冰水套上的爆炸項圈甚至沒有鑰匙！沒有鑰匙！

「我不像是梳牙先生一樣，有著強壯的體魄；也不像是群青先生或者其他英雄那樣覺醒了靈能。我從來就只是凡人而已。但他們不敢傷害我，他們不敢來找我的麻煩，因為我是【皇帝】！因為他們怕我！」

「但這些人，不過是一群卑劣小人罷了。

就像是發現自己的父母老了一樣。當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是無法忽視的程度了。

皇帝看向屏幕中的梳牙，語氣平靜地說ｈｔtｐs://m.hｅｔｕboｏk•ｃｏｍ•ｃoｍ道：

皇帝的聲音逐漸變大，他的言語變得有力。

他一字一句的說著，聲音甚至都帶了些許哭腔：「他們甚至就在冰水面前，跟她說……『我們什麼都不要，就是要把你爸騙過來，然後用炮台把你和他一起轟成碎片』！」

她正與樂園鳥一同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而冰水小姐則抱在樂園鳥身上、從樂園鳥的身後摟著她，將自己的下巴放到樂園鳥的肩膀上。

「但即使如此，梳牙先生也受了重創。而在梳牙先生盤問過之後，才發現……

號角咂了咂嘴，一邊嘟噥著一邊看向電視。

梳牙咧著嘴，聲音冰冷：「我就當自己被狗咬了一口。

「因為我認為那不過是又一個組織罷了。它可能會變質，可能會毀滅，也可能就像是過時偶像一樣自然而然消失在網路中。

「因為我要把那群發了瘋一樣反對他們的人都揪出來，和他們『掏心掏肺』的討論些育兒知識——既然你們都認為我是扶濟社，那我就最好真的是！」

「他說他對兔女郎挺感興趣的。」

那些傷痕裏面的子彈全部取出、填塞了安瓿生物醫療的填充物。而它們看上去，卻比彈痕要更加觸目驚心。

說到這裏，皇帝環顧一周，揚聲道：「是的！

「我所販賣的看似是意見，但實際上就是樂子。我和我的一些同行們不一樣——當然，我這裏沒有特指哪位同行。我平日里所做的評論，都與公司、與董事會無關。並非是他們給了我什麼任務，要求我進行怎樣的意見引導……因為眾所周知，我和某位董事算是忘年交，而那位先生脾氣很好。

「但你看起來，完全沒有害怕的樣子啊冰水小姐。」

驟然空曠下來的畫面，讓老皇帝此刻看上去竟是有一種蒼老衰落的感覺。

冰水只是眯起眼睛，對他露出一個可愛的笑容：「可我就是不想上班誒。我平時可是一個月才只有一天假的，嗚嗚嗚太痛苦惹。」

但他眼中，此刻卻滿是疲憊。花白的頭髮乾枯，因眼袋與黑眼圈還凸顯了眼角與額頭的皺紋。那張看上去總會給人一種親切的老教授、慈祥的老領導一般的面容之上，再看不到那種煥發的榮光。

也不再翹著腿坐在沙發中，擺著手隨口說些細細琢磨很有韻味的人生道理。

「誒？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