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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說出來的時候，卻只剩苦澀。

他眉頭緊皺：「但這樣的說法還是太抽象了……是不能具體描述、也不能被認知的那種存在嗎？」

那是對摧毀了整箇舊世界的「黃昏」而產生的恐懼。

翠雀眉頭緊皺：「那應該大腦對記憶的一種休息機制吧。」

他與猴面鷹加在一起，才是一個完整的黃昏胚胎。當這個世界毀滅之時，他們中的一個就將吸取養分，孵化成為新生的「黃昏」。

賽綸看向羅素，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微妙的、意味深長的笑容：「就和通神島上的合成人實驗一樣。

「原本純凈的、能夠用於任何場合的靈能，開始被這種情緒所污染、因而變得極端化。

那是一種只需要堆砌「人口」，就可以心想事成的強大能源。靠著靈能，他們才能解決自己所遇的困境。

「他們變成了一種能夠在夢中吞食他人情緒，回饋以被污染的靈能的資訊寄生體。因為當時群體夢境已經被切斷，我們無法再互相給予支援……而在個人夢境中，這些生物是如此強大、以至於完全無法抵抗就會被他們污染並寄生。

但賽綸董事長的瞳底，仍然倒映著恐懼。

所以，精靈最初的使命，是守護著人類前往其他行星……可他們卻放棄了這種使命，封鎖了天穹、封死了技術。

……可是這就不對了。

「看來你也意識到了，翠雀部長。」

但羅素總覺得，自己好像從哪聽過這個詞。

所以，巨龍明明願意守護這個世界，卻只會冷眼旁觀這個世界慢慢走向滅亡。

老家的靈能網路已經被幻夢所污染，那裡是惡魔的主場、他們可以隨意進出，防不勝防。

「……夢？」

這個世界自巔峰時刻，眨眼間墜落至谷底。這和羅素又有什麼關係？

「……與現實相對的黃昏？」

「然而曾經並非如此。覺醒了靈能之後，我們原本可以在夜晚進入到群體潛意識之海中……那是一片與現實相對的偉大世界，由潛意識與想象力所構成。在那裡，物理法則跟現實有著極大的差距……但那並非是幻覺，而是所有人通用的心靈世界。原本所有人共享同樣的夢境，我們在夢中團結起來、培養感情、形成羈絆、舒緩壓力。和*圖*書

羅素看向賽綸。

那是絕對沒有希望的無底深淵。

羅素感知到，她心中回蕩起了「懷念」與「悲傷」的感情，所以他沒有打斷賽綸的回憶。

文明世界因黃昏而毀滅，毀滅的文明又會誕生出新生的黃昏。

如此一來，他就明白了……為什麼巨龍對「天穹之外」的世界諱莫如深。

然後就會順著夢界之河四處遊盪，再去毀滅其他人的世界、壯大自我。

他追問道：「那這些覺醒了靈親的普通人類呢？」

賽綸搖了搖頭。

「接受了改造的人會不可避免的造成肉體畸變，也就是『靈親症』。但最開始的手術只對大腦進行，因為我們早就研究得到，我們接受靈能資訊的器官，其實是大腦額葉中的一部分特殊神經。

「最終，那些最為強大的靈能者最先失控——因為他們對群體潛意識之海的鏈接最深，因此被污染的也是最深。

「當它們的靈能覺醒到一定程度之後，就形成了獨立於『群體潛意識之海』中的另一個靈能網路。也就是由人類之外的靈能生物形成的、尚未被幻夢污染的新網路。

但她剛說到一半，就突然反應了過來，因此後半截話直接卡住了。

「但自從『幻夢』蘇醒之後，群體夢境中的人就越來越少。大家都被切斷了與群體潛意識之海的聯繫，轉而鏈接到了幻夢身上……夢境不再是另一個世界，而成了一種由記憶拼湊而成的幻覺。

「連遠離地球的船隻中，都開始出現了混亂。許多以地球為數不多的資源建造的『巨龍』因此而墜落在遠離地球的星空彼方，只有七隻巨龍勉強逃了回來。我所在的『庫柏勒』也是其中之一，祂也是如今支撐幸福島的能源提供者。是我最重要的夥伴……也是我唯一的家。

因為祂們都是逃難者，也都是倖存者。

「後來，他們因為智力下降到了動物水準而被我們從人類中除名，將其稱為『巨人』。那是一個已經在過去被毀滅的種族……也是舊人類的一個分支。」

於是乾脆就群體搬家……

「完全隔絕『幻夢』的呼喚是不可能做到的。每當人類做夢，就會進入到『幻夢』的領域中。而靈能者與法師，與祂接觸hetubook.com.com的就會更深。但是在純粹人類的精神中混有了一部分動物的成分后，對『幻夢』的信號就會變得模糊。這些新生命隨著對自我產生認知，會不斷對新的靈能網路進行完善與維護……於是，擁有獸類特徵的新人類才對『惡魔』與『幻夢』具有了抗性。

「隨後，將倖存者的靈能頻率與之同調，鏈接到新的、效能非常微弱的靈能網路中。」

「——從這點來說，你們與合成人也沒有什麼不同，都不過是人工培養的。真正的『人類』反而是我們。」

一切都對上了。

已經過去了一千多年。

「然而就在那時，早就已經被我們從心靈中根除的，來自遠古基因中的『自私基因』被喚醒了。

他們雖然儘力將「幻夢」封印在了那「終末之塔」裏面，卻也依然耗盡了文明最後的血。而困死了一個黃昏的代價，就是這個世界已經瀕臨滅亡，它即將產生新的黃昏。

「而當時，帕普斯提出了一個辦法——那就是將特製的靈能喚醒液注入到脊索動物的大腦中，逼迫它們覺醒靈能。因為它們並非是人類，所以不會進入到人類的群體潛意識之海中。順便一提，帕普斯就是安瓿生物醫療的董事長……他所背負的命運是『治愈者』。

他突然明白了，為什麼這些惡魔都是同一個時刻集體出現的、而在那之後就沒有新的惡魔誕生……以及為什麼襲名精靈需要獻祭自身來封印最為強大的惡魔。

「然而它卻進一步將我們分開，讓人們無法團結起來。

賽綸這句話，原本應該是有著某種優越感的。

賽綸的聲音低沉卻溫暖，待有一種情感電台主播一般令人放鬆的磁性：「因為『幻夢衍生物』的存在，我們被逼無奈放棄了由無數先民的意志構築而成的原始心靈之海。但新生的靈能之海也不是不能用……雖然從中獲得的靈能和從前相比非常弱，但只要堆砌足夠多的時間、讓越來越多的靈能者在死後回歸心靈之海中，最終我們依然可以獲得和之前相同強大的心靈之海。

如果失去了靈能，那也不過是慢性死亡而已。

這些古代人，同樣面臨著資源耗竭的困境。

因為羅素本身就是這個世和-圖-書界的既定之死。

「首先是將自我與他人分割的『自私』。當時，我們的文明非常發達，大家已經可以接受共用勞動、然後將產物共享。我們有著足夠的生產力，能夠幫助一切需要幫助的人，而在接受幫助之後也會自動的回饋到社會之中。

雖然她無法理解什麼星球、宇宙之類的概念，但她大概也聽明白了。

「靈能對心靈的維護與治愈，科技對激素與神經的調整，讓我們不會再犯錯、也不會再衝動或者失誤。只要一件事理論上能夠完成，就可以在靈能與機械的修正之下保證百分之百的完成。

「當時我們已經知道問題出在靈能身上，於是政府禁用了靈能。但還是晚了一步。

因為這些惡魔，原本就是那個世界中最為強大的靈能者。

唯一能改變現狀的力量，就是靈能。或者說，是「純凈靈能」。

「無視空間遠近，就在同一個時刻、所有人的心靈深處都出現了一種『非理性』的情感。

而在那法師之夢中，終末之塔的背後……應該就是所謂的「夢界長河」吧，通往無數平行世界的可能。

「而與之相對的，是其他正常人靈能的衰退。而這些瘋子的靈能卻愈發強大。

——因為他們沒有辦法。

「……即使如此，你們也依然不願意放棄靈能嗎？」

「我們改寫了大量新生兒的記憶。將能夠感應到『新靈能網路』的基因編輯之後注入到了胚胎中。

「這種情緒事實上沒有任何意義。它僅僅只是一種獸|性的、本能的、低效率的約束，是遠古社會中驅動野獸形成集群、維持優勝劣汰的本能。而我們早就有了能夠調製基因的技術，個體的強弱已經毫無意義。

一把鎖封住了通往宇宙的道路，一把鎖封住了通往平行世界的道路。

祂們是如此畏懼著黃昏……已經完全嚇破了膽，畏懼著這些文明殺手。畏懼著打開天穹之後，要接觸到的廣袤宇宙。

世界的真相，是如此震動著他的心靈。

「倒也的確存在那樣的黃昏，但『幻夢』並不是那種類型。」

「但隨著『幻夢』從群體潛意識之海中孵化，我們開始『做夢』了。」

「在那場內戰之中，隨著失控靈能者被越發極端的情緒所吞噬，他們和圖書肉體最終被愈發狂亂而灼熱的靈能融化；另外一部分則是在早期的戰亂中被殺死。無論因為什麼原因而死，他們的靈魂都直接沉入到了潛意識之海中。

「但我們很快意識到，最開始的改造手術有問題。

「隨著心靈瘟疫的進一步發展，開始出現了『怠惰』、『暴怒』、『抑鬱』、『疑心』、『自卑』等情緒。那是在我們那個時代，早就已經絕跡百余年的『負面情緒』。因為只有根除所有的負面情緒、不留一絲一毫，靈能才能化為純凈的白色靈能——能夠用於一切領域的『心想事成』的力量。

「……之後就是『靈親』了，是吧。」

這就是世界的真相。

羅素重複道。

「隨著越發極端的情緒感染了他們的心靈，最先出現的癥狀是幻視與幻聽。然後開始出現了並不存在的記憶，之後是大腦無法操控身體、軀體會如同動物一樣漫無目的的行動。到了中期開始，他們的理性完全消失，變得完全無法溝通，對大腦掃描的結果是，他們的大腦已經發生了病理程度上的嚴重畸變，腦脊液變成了一種彩色粘稠的膠體，大腦產生了彩色的不規則結晶體、完全失去了記憶新情報與邏輯思考的能力。

翠雀下意識的質問道：「明知靈能已經污染……」

無數的黃昏就如同蟲群，又或者說是殭屍……只不過是以每個世界為一個「人類」個體的殭屍片。

羅素記得，導師曾經跟自己提過：她僅僅只是負責開門，是這個世界自己把他從異界拉了過來。

意識到這件事的真相、洞徹了宇宙真實的羅素，不禁感到心靈深處傳來一陣絕望的寒意。

在那宇宙之中，又遊盪著多少只黃昏？每一個毀滅的文明，都意味著一隻新生的黃昏。這個平行宇宙中，存在多少個滅亡的文明，就存在著多少只黃昏……這還不算從平行世界遊盪進來的，其他世界的黃昏。

「而在之後，人們對那些比自己更弱的人，產生了『傲慢』；而對比自己更強的人，產生了『嫉妒』。

「而這些接受了手術的人，他們身體會因為不明原因而解除壽命限制，並再度進入『發育期』，最終會變得超乎尋常的巨大，與之相對的是他們的大腦會變得愈發具有和_圖_書動物性。或者說的更清楚點……他們越是成長，就越是巨大、也越是弱智。

賽綸點了點頭：「因為凡是覺醒靈能的人，都有可能被惡魔所寄生。而我們完全無法預防、更無法抵抗。

「……只有八十四人的舊人類嗎？」

——所以，在鞘接觸到這秘密之後才會發瘋。

而在他們再度封印了「幻夢」之後，新的惡魔也就不會再誕生了。

就算勉強擊潰、擊退了一個兩個，也沒有什麼意義。因為他們終將遇到新的黃昏，而在世界被毀滅之後……黃昏的數量又會增加。

祂們寧可困死在這個世界中慢慢死亡，也不願接觸那名為「未知」的無限的大恐怖。

「按照我們當時的說法，叫做『幻夢衍生物』。

「因為在文明的發展中，我們逐漸獲得了神聖的理性、超越了自身的動物性。

簡單來說，就是跑路了。

賽綸顯然對巨人不願多提。

他才會說巴別塔所做的一切都毫無意義。

羅素輕聲喃喃道。

她盯著被自己喝完的啤酒，臉上卻顯出一種細微的疲憊之色。

「這些瘋子幾乎將整個地面文明都摧毀，將無數居住地化為了廢墟。光是鎮壓他們就要花費極大的成本，九成以上的人口在這場浩劫中死亡。很幸運的是，我回來的時候他們已經被鎮壓了。否則我會被直接派上前線……以我的戰鬥力，恐怕那就意味著死亡。

過了好一會，賽綸才幽幽道：「曾經，我們有著引以為傲的輝煌文明。

「……在那之後，災難就降臨了。」

……怪不得。

這個世界……這個宇宙，竟然是如此的冰冷而絕望。

「——也就是，如今所說的『惡魔』。」

「只有將他們活捉並切除大腦六成以上的部分，將結晶摘除，等待他們身上的靈能完全散盡之後再處死，才可以將這些畸變的靈魂徹底殺死。而他們一旦沉入到了群體潛意識之海中，就再也無法通過正常手段擊殺了。

「『群體』與『個人』出現了分割……人們不再全心全意的信任群體，而是試圖利用群體對自身的庇護而謀利。幾乎是一夜之間，對彼此的信任就完全破碎了。

結果現在看來……是他們已經被另外一個黃昏「洗劫」過了。

羅素瞳孔微微收縮，化為貓科的豎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