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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給與，也就意味著能夠收回。

「當人類文明瀕臨毀滅之時——即從社會混亂度超過閾值、巨龍的數量發生減少、新生的黃昏種已孵化、『幻夢已蘇醒』、總人口連續二十年持續下降、人類試圖開啟『灰穹裝置』或『歐米迦之塔』，同時滿足以上兩項時開始計算：

在巨龍檢測到自身可能被腐蝕時，祂們就選擇了自我毀滅。返航的艦隊中，一朵又一朵的火花靜謐的爆開，綻放出輝煌的白色光環。地上的人們抬起頭來，便能看到那些接近地球時越來越多的墜亡之龍。

「我覺得很不錯。」

「那就讓新覺醒這項靈能的人負責吧。」

祂從最開始就知道，正在與祂對話的並非是真正的賽綸。明明無論是她的容貌、思想、靈魂、人格都被羅素完美銘刻，可祂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並非是祂的那位戰友。然而龍卻沒有因此而動怒，反而是有些悲傷。

從這個角度來說，巨龍根本就沒有「歸來」一說。因為他們從未真正離開。

這個名字，屬於那位在名義上統治著幸福島的巨龍——同時也是賽綸的戰友。

「可你看看，他們究竟做到了什麼？他們侵蝕著一代又一代的繼任者，數字化的亡靈奪取了年輕而充滿希望的屍骸，死死攥著長生之鑰不撒手。」

「薩爾死了，但他沒有啟動母樹系統的傳承hｔｔps://m•ｈeｔｕbook•com•com儀式，僅僅只是將象徵性的名字交給了你。這才是最初的『傳承』。他是一位值得尊重的老船長、更是值得尊敬的先行者……所以我也決定這麼做。」阿米魯斯平緩地說道：「等我死後，我就不再重生了。

老人自嘲般的笑了笑：「從他們修改了母樹系統開始……我就覺得，他們已經被幻夢腐蝕了。他們已經不配為人了。」

而它以同樣悲傷的言語，平靜的給出了最後通牒：

祂所統治的是幸福島，而非是「天恩集團」。七巨頭所擁有的權力，僅僅只是被巨龍所授予的權力而已。

阿米魯斯嘆了口氣：「還有我們的同胞，對吧。」

「這一千年來，基本上精靈都在吃乾飯。」

他們僅僅只是舊時代的最後倖存者，卻獲得了統治新世界的權柄、滿地廢墟與絕望的未來、變得愚鈍如野獸般的同胞，與漫長到折磨的壽命。

「新時代的危機，就交給新時代的人類……」

「他們畢竟也只是凡人。」

聽完賽綸的轉述，阿米魯斯陷入了沉思：「也就是說，巨龍希望我們都不出手？」

老人眯著眼睛，有些睏倦：「新世代的危機，由新世代的人來解決嘛……我們都不過是舊時代的老東西了。我認真的講……既然你已經打定主意要打開那兩ｗｗw•hｅtｕbｏoｋ.ｃｏm.ｃｏm道封印，要不就把『我們』直接洗上一遍？

「我們已經不再是人類，而僅僅只是『先行者、看護者與守護者』，無法為人類文明而代言。所以巨龍無法決定文明的生滅、我們精靈也不能決定文明的走向，如同父母與老師也不能替孩子去考試。人類必須只依靠他們自己渡過難關——也就是說，他們要在理解這個世界資源即將告罄之時，仍然不選擇放棄。

「不然就算沒有了黃昏，沒有了巨龍，『董事』也還會存在。襲名精靈也仍會統治這個世界，直至千代萬代。權力與長生——這種東西一旦拿起，又有幾人能心甘情願的放下？」

賽綸嗤笑道：「不過這很難，阿米魯斯。因為墮落的不只是人類。」

「嗯，庫伯勒要求我處理好之後前往地上。作為監督的同時，祂會把我送進夢界。而你們應該很快也會收到通知，不能以襲名精靈的身份與權力對人類的社會局勢作出任何表態、引導、控制、破壞。

「——但他們真有那麼想要長生嗎？」

庫伯勒的言語之中，充滿了悲傷。

賽綸反問道：「我看不見得。我倒是覺得，他們不過是一群歇斯底里的可憐蟲罷了。因為抬頭看不到一點希望，所以自暴自棄——像是一位曾經盡職盡責、熱血澎湃的年輕教師，終於放棄了自己的和圖書使命、確認了這些學生徹底無藥可救。」

「說到底，巨龍本來隨時都可以帶著我們這些『標本們』離開這裏。想要讓祂們留下拯救其他人類、就要拿出點東西來。

「我希望你們這些人類的先行者、看護者與守護者，在過去的這一千年中已經給了這個世界以『更大之善』的可能性。但如今……考試的時候到了。」

「我們真的還能算得上是人類嗎？」

「反正我也要去一趟地上……要不我就順路先去把母樹系統炸掉吧。」

但同樣出乎羅素預料的是……庫伯勒的脾氣比他想象的要好一些。

祂像是個老人一樣，絮絮叨叨的念叨著過去他們一同參与的戰役，說著賽綸在過去的糗事、講述著他們的每一次爭吵、以及在喝多了之後要拿啤酒澆灌自己智能核心的愚蠢舉動……隨後又聊到那星空之美、那呼吸著的恆星閃爍著的華美光輝，提到了那些發瘋而墜亡的「被腐蝕者」巨龍。

一代又一代的「先行者、看護者與守護者」傳承著記憶、知識，以不同的視角看待世界、親近凡人，教導他們、引領他們、守護他們。

「什麼？」

「是……」

祂們並非是被擊墜的。

母樹系統，最開始就是賢人繼承製。

「若未來五十年後，文明相較當前時代有明顯退後時——也就是說，從那個時刻開始，人類文明開始持hｔｔps://m•hetｕbｏｏｋ.cｏｍ•cｏｍ續倒退，或在短時毀滅後半個世紀仍無復甦跡象時，我們將判定為人類文明已進入自滅階段。根據地球政府的預設定，我們將採取最終措施：準備保存人類文明的所有標本，在人類文明完全毀滅前逃離地球，開始漂流。這不是請求、也不是威脅，而是告知。

賽綸輕描淡寫的說道。

「因為巨龍所持有的第零命令，是『盡一切可能延續人類文明』，而不是讓人類的個體存活、同樣不是保存『生物態』人類的數量。所以，如果巨龍判斷人類已經被幻夢腐蝕到無藥可救，就會毫不猶豫的壁虎斷尾。」

阿米魯斯嘆了口氣：「趕鴨子上架罷了。」

他們中有戰士、有工程師、有艦長、有科學家……唯獨沒有哪怕一位「真正的領導人」。

和其他精靈的優中選優不同——這背負著命運的八十四人，反而並非是值得傳承人類文明的賢者。他們僅僅只是隨船歸來的那些僅剩的靈能者中，接受了「惡魔移植手術」后仍然能保持理性的那些人。

賽綸答道：「但你再撐一撐，他現在還有屬於他的工作——而且，你要是不重生的話，『奇迹』怎麼辦？」

賽綸喃喃自語道。

它們就像是一顆顆遊走的太陽，又像是劃過天際的白色流星。

賽綸嗤笑道：「如果嚴謹的按照千年前的計劃來進行，我們如今早就在地上已經完成了統和圖書一與進化。不可能有什麼法師戰爭、教法之戰，更不會如今生存在浮空島上。本來我們才是最純粹的人類——但就連人類自己都放棄了拯救人類文明，你不覺得這很可笑嗎？」

「賽綸」安靜的聆聽著祂的話。那個繁榮、興盛、充滿希望的時代，逐漸在羅素心中勾勒出來一個更為具體的形象。

她思考了一會，偏過頭來：「我倒是有一個更好的主意。」

「如果他們選擇了瘋狂和墮落，巨龍就會拋棄他們……但只要他們選擇了堅持下去，巨龍就會命令我們同樣堅持到底——哪怕堅持到最後的結果就是一同毀滅，但也絕不會放棄。

——庫伯勒。

下城區那些永恆運轉著的工廠，是祂流轉不息的血管；蔓延在上城區的網路，便是祂那顫動的神經。

羅素也是在不久之前才知道，原來巨龍一直在注視著自己……或者說，襲名精靈所使用的、與巨龍溝通用的「精靈語」，並非是巨龍獲取外部資訊的唯一渠道。在名為「瑪利亞」的巨龍被鞘徹底殺死之時，剩下的那六位就已經徹底醒了過來。

「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同樣不想看到那樣的未來，賽綸。

「阿米魯斯這個名字……你覺得無明這小子如何？」

巨龍的確有著這樣的底氣……整座幸福島的供能、網路、運算，全部都來自於庫伯勒的「龍心」——或者用學名來說，叫做「智能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