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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都感覺到了棘手和無力。

但是，道奇遜卻嚴肅的拒絕了。

「我覺得你不會做錯。我也相信你如今已經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判斷、有了冷靜的頭腦，不會做的過火。

道奇遜卻像是鬆了口氣般，慢慢坐了下來、癱在了床上。

爸爸以你為驕傲？她早就是我的驕傲了。

如今的急流勇退，又何嘗不是一種逃離？

道奇遜苦澀的笑著：「大差不多吧。但嚴格來說，賽綸跟我們說的不是『不能偏袒任何一方』，而是『不要鬧出什麼大事來』。」

工廠沒有被砸毀、街頭沒有槍戰——天恩集團沒有出動執行部，更沒有出動機師團、重裝機兵，連那些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天使們都還沒有入場。五天加起來死了二十多個，單看這個數字的話看起來並不多……但在那些被網民反覆粘貼轉載的各種視頻鏈接、剪輯、圖片、新聞里，正醞釀著不斷堆疊的狂熱、焦慮與仇恨。

「所以……霞，你想要怎麼做？」

「——現在這還不算大事嗎？」

霞嘆了口氣：「但我也是會成長的……爸爸。他們並沒有什麼一定要站出來的社會義務，也沒有人能要求他們，必須為了道德與真理而忽略危險、獻出生命。那我怎麼能指責他們袖手旁觀呢？他們能夠不參与其中，就已是幫到了我們。

「而如今，這件事驚動了龍。祂們打算回歸七島，對公司——或者說，對董事會進行審查。

道奇遜有些訝異。

「他們會懷揣著迫不及待分享真理的心、清算那些讓自己不滿之人的憤恨、深刻體現自己智慧與理解能力的優越感，一股腦和-圖-書的冒出來……」

「——不做不錯。這不是董事會的命令，而是勸誡、亦或是通知。賽綸告訴我們，這個時候千萬不要做一些不該做的事。一旦激怒巨龍，或是讓巨龍覺得你無能的話……那就不是『帶薪退休』的問題了。」

這隻橘貓突然想著。

他低聲感慨著，臉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複雜。

這個時候，我該說些什麼呢？

但她卻如此英勇……

「……所以，作為你的直系親屬，我也需要保持靜默嗎？」

「……你長大了。」

「不過是一群人在網路上爭吵而已。」

「龍要回來了。我希望你能夠記得，龍才是這個世界真正的主宰。

說到這裏，道奇遜頓了頓。

「……啊。」

霞有些不甘願的確認道。

於是他作為一名父親，認真無比的說著、給出了自己所能給予的……最終的一句告誡：

「——無論如何，注意安全。我愛你。」

他說到這裏，嚴肅的看向了霞：「真相是這樣的——

菲蕾德翠卡是霞的真名。

他只是閉上眼睛，低聲說道：「反正我也感覺……這個董事的位置，多少是有點干不下去了。它的確不適合我……」

道奇遜將自己所能給予的所有領域的許可權，每一種都最大限度的授權給了霞。也就意味著，她除了缺乏自己的人脈與下屬的信任度之外，僅就許可權與權力來說、她此刻就約等於道奇遜董事。

要聰明點做事？她現在已經不需要自己這麼提醒了。

道奇遜怔怔的看著霞，像是第一次認識自己的女兒。

「說句不好聽的，哪怕只是為了安撫民眾、七島和-圖-書也不會讓他們挨餓的。這對七巨頭來說輕而易舉。」

七巨頭的人類董事對每一項權力的授權，都必須向董事會裡面的精靈董事們報備。儘管董事長基本上是不會拒絕的、而每位董事或多或少也都私下授權過一兩次，但明面上也是不允許私下授權的。這同時也是對人類董事們的一種保護。

「說到底，現在這件事已經醞釀了五天。因這件事而死掉的人，加起來還不到二十人……幸福島可是有四千萬人。也就是現在扶濟社洗白轉正了，要是放到以前、傭兵們在沒有任何爭吵和糾紛的情況下，一晚上就能死上兩倍的人。你覺得這會是什麼讓董事會集體靜默的大事嗎？」

這毫無疑問是嚴重違規行為。

「——不。」

霞認真地說道：「我不會讓你失望的……爸爸。」

霞有些不甘願的點了點頭，還是只能承認下來。

在道奇遜久違的叫了她一聲菲蕾德翠卡之後，她也久違的叫了一聲爸爸。

「縱使他們在宏觀角度上屬於加害者，是混亂的一部分、但這不意味著他們是邪惡的。他們至多也不過是愚蠢。但更多的情況是，那些清醒而聰明的人因為思慮過多而沉默不言，只有不動腦子的人才會第一時間去說去做……所以你看到的那些愚者，其實多半也都是同一批人。

「我猜董事長肯定給你下了禁令……比如說不能直接插手其中、或者說董事會不能偏袒某一方。不然的話，你多半早就出手了。不會等如今輿論醞釀了好幾天還一動不動。」

「民眾的愚蠢之舉能夠得到寬容，因為他們什麼都不知hetubook.com.com道、也什麼都做不到。但如果董事們在其中做了某些事，他們就一定會付出代價。而最關鍵的是……巨龍已經很久沒有回來了，我們誰也不知道，在巨龍的觀念中『什麼才是錯的』；我們更不知道巨龍對『做錯了事』的人會如何判罰。一切都是一個迷。

「我依然相信是非公道，只是更聰明、更理智的人們有著更濃的社會層面的自我認知——越是自認為理性的人，就越不想要和動物殊死搏殺、因此他們不希望觸怒瘋子。換言之，他們之所以不說話，只是因為他們認為自己當下是弱勢的一方……只要我們讓局勢改變，當他們意識到自己不再身處於一場逆風戰時，他們自然就會站出來了。

但如果霞能夠在這段時間中，其功績得到巨龍或是董事會的認可……她或許也有機會可以接過道奇遜的位置。

「我也愛你，爸爸。」

「……確實如此。」

霞看著自己眼前不斷跳出的諸多確認窗口，驟然睜大了眼睛。

道奇遜董事那淺淡的微笑上，覆蓋著一層苦澀與悲傷。但同時又有一種自豪與欣快，以及看完了某部長劇后的悵然。

「……你也變得圓滑了一些啊。」

「就像是你之前所說的那些『膽小鬼』一樣。」

「不過是二手屎發酵成的沼氣——看起來一點就炸，但其實炸一次就沒了。」

「所以……」

想到這裏，道奇遜終於知道了，自己能夠給她何種箴言。

「但如果這一切的代價，是讓我爸爸遇到危險的話……我不能這樣去做。

霞認真的問詢道：「能跟我說一下嗎？你這邊的底線是什和-圖-書麼？

「那就交給我吧。」

「要是以前的我，說不定真會這麼說。」

「透特靈能早就掌握了太陽能合成技術，崇光集團更是有他們的全自動水培農場技術。資源指的是更嚴肅的東西……是這個世界的未來。而不是衣食住行這種日常的概念。

而如今……

等日後清算，道奇遜的董事也就做到頭了。

道奇遜無意義的嗯了一聲，他遲疑了許久、思考再三。

「精靈的地位，公司的建立，那無法成文的習慣法……以及那些愚蠢而落後的空艇，還有被抹除的『成文的過去記錄』的概念，都是因為龍的要求。

「你就去做你想做的吧，」他輕聲說道，「如果連肅清謠言、維持秩序、維護公理都是錯誤的話……那就讓龍去判罰吧。

像是要留給霞做辯解，但是霞卻只是冷靜而專註的看著他。

而如今，他才久違的再度以一個父親的身份，對霞開口緩緩道：「我相信，大多數人即使一時被蒙蔽，也終會醒來。除非他們接受到的教育不足，他們得到的情報有誤。而若是如此，那麼有問題的也應該是教育部門和媒體——沒有一個英明的將領，能夠在情報完全錯誤的情況下指揮一場戰爭，那麼我們也不應該要求人們能夠識破謊言。

「……我還以為你會說什麼『那他們也只不過是膽小鬼而已，不是什麼好人』之類的話呢。」

「既然如此，我又怎麼能苛責他人呢？」

道奇遜說著，將自己胸口的磁吸式銘牌揭了下來。

「自私一點的說——我雖然想要讓人們清醒過來，讓他們不要以後再後悔自己如今所做的愚行，或是將錯就錯、https://m.hetubook.com.com在愧疚感的折磨下破罐破摔；我也想要拯救馬克這樣敢說話又有膽氣的聰明人，因為他們將是未來人類的脊樑。

道奇遜平靜地說道：「只要給他們安心感，他們一轉眼就會忘記這種恨不得隔著網路殺了對方全家的虛擬仇恨，更會忘記自己此刻的心緒、自己所支持的觀點。你看那個小哥……他雖然能被人推搡、咒罵，但也沒有人來揍他、更沒有人來殺他，不是嗎？

說到底，道奇遜也不是很想要成為董事。他之所以做到這個位置，僅僅只是因為覺得自己似乎能做到些什麼，能改變些什麼。

自從霞成年之後，他已經很久都沒有叫過她的名字了。這種稱呼意味著相對於將對方視為家庭的一部分、要更尊重對方在社會層面的獨立人格。

他認真而嚴肅的，將其貼在了霞的胸口上。隨後伸手按在上面，以自己董事的許可權將其激活、並確認許可權轉移。

道奇遜搖了搖頭：「因為人們根本沒有意識到，『資源匱乏』到底是個什麼概念。在三成人認為牛肉是從超市裡面長出來、四成人覺得牛肉是從下城區的工廠里合成出來的幸福島里，他們其實完全不懂『資源』是什麼。他們只是簡單理解成了『自己要餓死了』……但其實哪怕資源真的耗竭了，他們也不會是餓死的。

「別想太多，也別有壓力……」

要相信同伴與民眾？她這點上，說不定做的還會比自己更好。

「說到底，我也不是比他們更聰明、更理性、更優越。僅僅只是因為我的身份更高，因此能接觸到更多的情報和隱秘罷了。如果我和他們出身一樣，恐怕如今的我還會更加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