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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多做夢，真假有誰明？」

彷彿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忽然回到了十八歲。

心中更是響起了陌生的聲音，就像是兩個人在對話。

因為有原初記憶，就有原初執念，太多破綻了。

大地上，那些原本只有幾丈高的樹木，如今已經可以生長到幾千丈高，彷彿一座山那麼粗，巨大的藤蔓如巨龍一樣快速生長，野草若遮天的烏雲，飛禽走獸，都在短短時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簡直就是傳說中的上古異獸。

雲端之上，一個披著金光的朦朧身影浮現，又是那個仙庭老頭，而在其身後，那顆眼睛也緩緩睜開了，並緩緩浮現出一條巨蛇的少許輪廓，但即便是如此，這少許輪廓就已經鋪天蓋地，無窮龐大。

隆隆的戰鼓聲忽然于天外響起，這每一道鼓聲就像是喚醒萬物生機的春雷，能吹散迷霧，趕走寒冬，帶來蓬勃的熱血，生機的復甦。

江穆臉色蒼白的坐在蒲團上，目光驚疑不定的看著周圍的一切，最終落在不遠處的一攤血跡上，那是他方才入定修行中被噩夢驚醒，導致法力逆行，經脈受損，差點就損了根基。

因為這歷劫開始后，他就失去所有記憶，全憑初心，當和-圖-書初大師姐給他一枚初心玉鐲，所以他才能夠在大劫的前半段始終堅守初心，進展順利，但後半段，不知道怎麼就發生了變化，他應對錯誤，以致歷劫失敗，如今還得從頭再來。

一時間，江穆心中苦笑，索然無味，不如放棄，去凡塵俗世中做個逍遙散仙罷了。

江穆顫巍巍的伸手，撫摸著自己完整的手臂，臉頰。

「看來我這真仙之劫又多添了無數變數。」

此時的復甦，真就是一場噩夢。

「你跋山涉水，歷盡艱辛，有沒有想過，你只不過是回到了你的起點？」

眾所周知，暗劫好渡，明劫難防！

「放棄吧，江穆，你現在認輸，老夫可以推薦你在仙庭任職。」

沒有什麼生命可以在這種復甦活躍的力量里撐住。

老者打了個酒嗝，似笑非笑。

江穆將末法之劍歸鞘，然後朝著混沌戰鼓擂起的方向衝去，他只剩這一條路了，那混沌戰鼓的層次，不會比末法之劍更弱，不，實際上是更強一些的。

但這噩夢，真的只是噩夢？

江穆嘆息，他修仙百億載，歷經三千劫，入世十萬次輪迴，只差最後一步就可以成為真仙，但不曾想，這最後的一場hetubook.com.com大劫竟是如此的詭譎，莫測，他努力掙扎許久，最終功虧一簣。

儘管早就有所預料，但江穆還是心中一驚，他這具身體甚至都有些不受控制的食指微動。

「哈哈，那是你的事情，我已經點化你許多次，奈何你不聽，也許，這就是命數，想成真仙，哪有那麼容易？」

深夜。

「咚咚咚！」

——

當第三十七道鼓聲響起，已經開始有大量擁有末法體質的土著在快速老去，死亡，新生。

「你根本沒有必要掙扎，你就算掌握了末法之劍又能怎樣？你永遠也到達不了混沌戰鼓的近前，鼓聲不斷，此消彼長，你能堅持多久？」

這才對的，仙庭怎麼可能沒有這一類的手段？

再這麼下去，他要麼放棄這具身體，令其快速崩潰湮滅，要麼就得被玩出花來。

「徒兒，你修道至今，已歷三千劫，如今只缺最後一場大劫，你可做好了準備？」

「一念三千劫，大道不可知。」

江穆的速度越來越快，一座座山峰都被他給踩塌，但實際上他是越來越慢，他都需要踩塌山峰來加速，這本就證明了他的力量在流失，他的力量存在的基礎沒有了，就像是一條沒有ｈetｕｂoｏｋ•cｏｍ.ｃom了水的魚，在瘋狂的蹦躂。

它們會在極其短暫的時間里迸發出生命的最高音，然後迅速死去腐爛，但隨之也將這生命精華進一步的傳遞出去。

想成真仙，真是太難了。

如果說末法之劍代表著末法，那麼這混沌戰鼓就代表著混沌復甦。

「你一直視仙庭為敵，可曾想過仙庭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

所以現在，就狹路相逢勇者勝吧！

一個黑衣老者坐在那裡，酒氣衝天，睡眼惺惺，身後是一座茅草屋。

一時間，他臉上的表情古怪極了。

「鏘！」

整個天地中，從高山到峽谷，從森林到平湖，無與倫比的生命的氣息在蔓延，無論花草樹木，無論鳥獸魚蟲，甚至是最細微的小蟲子都在以一種難以想象的速度在瘋狂繁衍，進化。

回想他這一次輪迴所經歷的，他仍然難以平息心中波瀾。

屋外山風凜冽，屋內一燈如豆。

一場瘋狂的噩夢，但這種瘋狂，最終的終點一定是毀滅。

江穆一摸身後，那劍鞘與末法之劍俱在，這算是他經歷這場大劫的收穫？

一切似曾相識。

所以他幾乎不可能歷劫成功的。

仙庭太狠了。

可那因為病痛折磨而僵硬的身體，因為hetubook.com.com病氣深入肺腑而產生的劇痛煎熬，還有被野狗撕扯帶來的絕望，卻又是如此真實，歷歷在目，痛入骨髓。

雲端上的老者已經不見了，不知是眼睛化為了他，還是他化為了巨蛇。

「師弟，你來早了，距離你接班護法大道，還差很久呢，繼續入世歷劫去吧。」

江穆抱著劍鞘，在隆隆鼓聲中，朝著末法之劍衝去，這短短距離內，他已經面紅耳赤，心跳加速，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對生命的渴望，滿是陽光的味道，腦海中更是不合時宜的出現了楚妃月，裴輕語，月華仙子，秦小妹等等。

此時混沌戰鼓響了三十六次，這方天地里的末法大潮已經蕩然無存，那些土著有一個算一個，都在快樂的滾來滾去，聲嘶力竭，完全不在意，更不知道他們的末法體質在此刻如春雪般消融。

「回去吧，從頭再來。」

這鼓聲里，竟是蘊含了混沌復甦之力。

「來了！」

但這一次，他歷的大劫卻變成了明劫，不再是暗劫。

江穆停了下來，抬頭看去，而此時那混沌戰鼓也在這一刻驟然加速，混沌復甦的活躍力量已經開始讓江穆頭上長角了，好似擎天一柱。

猶如倒影。

可卻在此時，靜室之外，響起了敲門聲和圖書。

連末法大潮，都在這戰鼓聲中不受控制的蕩漾起來。

但他別無選擇，在混沌戰鼓敲響后，萬物復甦，瘋狂繁衍，他若撐不住，就算沒有別人，他的身體也會在那復甦的鼓聲中，自己孕育出新的生命模式。

他望著天空中那顆巨大的眼睛，眼睛也望著他。

這短暫的兩句對話，猶如颶風席捲，許多陌生的記憶瞬間湧上心頭。

聲音落下的一瞬間，那巨蛇忽然張開巨口，一下子就將江穆吞了下去。

當然，處在敵對的立場上，江穆也不會去指責什麼，換成是他，也一樣會這麼做。

江穆若有所思，點點頭，「的確來早了，但我如今，只怕也回不去了。」

而土著已經沒有多少了，瘋狂的復甦進化令他們甚至捨棄了最原始的繁衍方式，他們可以不斷的複製自己的一部分，他們可以隨心所欲的擁有很多隻眼睛，很多隻耳朵，很多頭髮，很多手臂，很多條大腿小腿中腿……

「是，師尊，弟子已經做好準備。」

等他回過神來，天上的眼睛已經消失了，混沌戰鼓也不再敲響，他已經不在那方天地，而是置身在一座無窮大的高山腳下。

一條同樣無比龐大的巨蛇盤著大山，看不到首尾，像是在沉睡。

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