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是。」一眾婢女答道。

丫頭們抬起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皆有欣喜的神色。

「是，將軍。」丫頭們行了個禮，紛紛離開了。

「可我不做事，會閑著的。」在這樣一個深宮裡，君上如此寵著一個侍女，難免讓人說閑話。

小畫眉展翅飛起來，在前頭為白晚蘆引路。

柳蕭雲起身，走到顧鷹面前微微俯身，在他耳邊輕輕地道出了那個法子。

周靖淵好不容易攀上了地面，抬頭的一剎那，便看見一群鳥雀與一個姑娘，一時間有些新奇與疑惑。然而，等不及他多想，他便看見從白晚蘆的後方飛來一支閃著寒光的箭！

朱伯說得沒錯，將軍府有了柳姑娘，好似活了起來。平日里他回來，看到的都是恭恭敬敬做事的丫頭們，府上冷清得可憐。此次回來，竟看見府邸下人臉上都帶笑，莫名的有些溫暖。

畢竟，沒有哪個奴婢敢動手打君主，之後還被君主庇護的。

他一身戎馬，隨時準備奔赴戰場，還是不要浪費好姑娘的青春年華了。

「同她有一點兒關係。」顧鷹將今日圍場一事悉數道來。

想了想，白晚蘆還是決心迴避。

白晚蘆嘴角微微翹著，臉上的笑容有幾分輕蔑。她走到一處假山下，望著挺拔的柳樹。

「去吧。」周君邑笑眯眯地說。

周君邑一馬當先，胯|下馬與手中箭皆似閃電一般，唰唰幾箭下去，獵物無一倖免。

眉頭緊緊皺著，周靖淵一時之間想不出別的方法。這時，身後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周靖淵一扭頭，發現陷阱下面不知何時爬來一片黑壓壓的毒蝎。

「毒蝎。」周君邑款步走向陷阱，視線投入陷阱內，裏面黑壓壓的一片，毒蝎想要爬上來，但爬至一半又跌了進去。

「柳條兒柳條兒多來點露珠，露珠露珠保佑那個傢伙的眼睛快快好起來。」白晚蘆喃喃著，將更多的露珠抖落在玉瓷瓶里。

「多謝君上。」舒眉接過白晚蘆遞來的茶水，喝了一口，道，「茶水眉兒喝過了，這就去著手準備選秀女一事。」

「君上，四哥，方才六弟不小心摔進了獵人的陷阱，於是大聲呼救。這位姑娘聽見了六弟的聲音，才趕過來救了六弟，那陷阱下一大堆的毒蝎，差點兒要了六弟的命，幸好這位姑娘救了六弟。」周靖淵趕緊替白晚蘆解圍。

「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們怎麼都這麼怕我？」顧鷹無奈地搖搖頭，隨後又道，「往後各自的事情做完了，如此盡興地玩也未嘗不可。」

一隻小畫眉嘰嘰喳喳地落在白晚蘆的肩上，白晚蘆逗逗它的喙，道：「小可愛，帶我去能收集到最好的露水的地方。」

小房子朝白晚蘆吐吐舌頭，低聲埋怨：「君上有了你，都不要小房子了。」

「人會騙人，但鳥兒不會，今日是畫眉帶我去救六王爺的，所以，我相信此事與六王爺無關。」白晚蘆說。

「圍場拼的是速度與箭法，王弟定當使出自己的真本事。只是老六，莫要像去年一般，一個獵物沒射著，反而救了一大筐的兔子。」周越凌笑道，周靖淵卻擺擺手，笑而不語。

將馬拴在樹上，周靖淵步行往前，恰巧看見草叢裡有一隻受了箭傷的兔子。

叢林更深處，六王爺周靖淵正牽馬緩緩前行，他雖著盔甲，可渾身的氣質卻透著一股柔美與愜意。他環顧叢林，嘴裏溫柔道：「快躲起來吧，不然一會兒他們來了，可有你們好果子吃。」

「乖乖，剛才沒躲掉嗎？」周靖淵弓著腰，緩緩地往前走，說，「別怕，我是來給你療傷的。」

初春，井水到底還是涼的。

周君邑只是淡淡應了聲，旋即握著筆「唰唰唰」地在摺子上批註，偶爾喝一口白晚蘆泡的早茶，說：「嗯，不錯。」

周君邑從白晚蘆手心拿過那隻藥瓶子，說：「六王爺送的還恩葯，你可以放心塗，這幾日就不要干碰水的活兒啦。」

「哦？」顧鷹詫異地看著柳蕭雲。

所謂圍場，便是陵州城外十里地的荒山。

高座上，周君邑的嘴角滑過一絲冷笑的弧度：「你們的罪，且先認領著，四弟與六弟對於此事有何看法？」

「女兒家又如何？安荷也是女兒家，當年還跟我們一起去狩獵。」周君邑長袖一揮，道。

周君邑拍拍搭在肩上的那隻手，道：「這事就交給愛妃吧，愛妃先喝茶。」

只顧著收集露珠，沒注意到腳下凹凸不平的假山，白晚蘆忽然踩滑，身子迅速地墜落。她驚呼一聲，耳邊只聽見呼呼的風聲，然而，她並沒有墜落在地，而是落入了一個溫熱的懷中。

「還需要多少露珠？」紫衣少年指指白晚蘆手中的玉瓷瓶，笑著。問道。

「好說，交給我便是。」紫衣少年俏皮一笑，轉眼間，足尖輕點，便已躍到空中。只見紫衣少年展開摺扇輕輕一旋，便旋攏柳葉上的露珠于摺扇紙上。

「眉兒告退。」舒眉退出寢宮后，周君邑堆笑的臉立馬冷得如塊生鐵。

那少年叩開白晚蘆的房門，行為彬彬有禮，臉上掛著靈動的笑，問道：「可是白晚蘆，白姐姐？」

「好，那白姐姐，望秋就先告辭了。」望秋行了個禮，笑嘻嘻地跑開了。

舒國予意在推舉周越凌，卻將周靖淵也牽扯進來，如此用意，也太過明顯。

「奴婢心疼君上。」白晚蘆道，這周君邑明ｍ•hｅtuｂoｏk•coｍ•coｍ明是一國之君，為何會那樣怕舒眉？

舒眉跨進寢宮，見周君邑正在讀書，白晚蘆於一側泡茶。

「受傷了？」周靖淵抬了一下白晚蘆的下巴，旋即擰眉，臉上頗有愧色。

少年雙手一伸，上面躺著一隻藥瓶，少年說：「我是六王爺家的弟弟望秋，這葯是六哥哥送給姐姐的，說是姐姐臉受了傷，手也受了傷。」

柳蕭雲羞赧地用手指刮刮臉蛋，旋即似想起了什麼，快速地說道：「對了，顧將軍明日可否幫我帶一封信給晚兒？我怕她脾氣太盛容易得罪人，想提醒她一下。」

白晚蘆笑了笑，說：「這是奴婢三生修來的福氣，因此，奴婢定會好好珍惜這福氣，伺候好君上大人。」

「就算是這樣，你可以弄弄花草，做些輕鬆的活兒，你把這府邸上下打掃得這麼乾淨，叫那些下人們做什麼？」顧鷹道。

成家嗎？

他將白晚蘆拉到身後，看著叢林里隱隱出現的幾個身影。

救她的是一個紫衣少年郎，他半披著如墨長發，眼角狹長，目光柔和，好一個翩翩少年郎。

這樣的感覺真好，這似乎從未有過。

「可有受傷？」周君邑迎上去，關切地問。

顧鷹笑笑，他從未打過柳蕭雲的念頭，只說：「你們都很喜歡柳姑娘？」

差一點兒沒承受住周靖淵的重量，白晚蘆的身體趔趄了一下，但她很快又緊緊拉住藤蔓，讓周靖淵儘快爬上來。

顧鷹抓住柳蕭雲赤|裸的手腕，將她挽起的衣袖一層層放下來。他粗糙溫暖的手觸碰到柳蕭雲皮膚時，柳蕭雲渾身微微一顫，臉上沒來由的發燙。

一股無形的氣流將萬千露珠匯為一體，紫衣少年握住摺扇落在地面，輕輕傾斜摺扇，扇面上的一團露珠乖乖地滑落在玉瓷瓶內。

白晚蘆往旁側挪了挪，跪下：「奴婢白晚蘆，叩見四王爺。」

白晚蘆從他懷裡落地，趕緊行了個禮：「多謝……」話到口中，卻不知眼前的少年郎是何許人也，能出現在王宮，定是個有身份的人。

「回娘娘，並非奴婢看見娘娘要繞路走。」白晚蘆作揖道，「實乃奴婢心裏想著事，發覺走錯了路，這才繞回的。」

「臣這一生是為君上而生，為祭國江山而生。」顧鷹道。

周君邑冷笑著，他起身拂袖，道：「孤累了，今日就回宮吧。舒軼辦事不力，脫下這身統帥服回去好好反省幾天，至於老六，好好地待在六王府，也該反省反省了。」

柳蕭雲將毽子藏在身後，不好意思道：「對不起啊。」

紫秀待白晚蘆離開，扶著舒眉繼續散步：「娘娘，您信嗎？」

顧鷹想起今日周君邑說的話，他微微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謝娘娘。」白晚蘆作揖拜別，腳步匆匆地離開。

那支箭穩穩地釘在一株樹上，白晚蘆下意識地用手指觸碰了一下顴骨上疼痛的位置，「嘶——」地喊了一聲。

於是眾人放棄騎馬，改為步行。

朱伯慈祥地笑著，指指後院：「是柳姑娘。」

周君邑笑眯眯的，還想與白晚蘆攀談，然而，小房子已經開始催周君邑了：「君上，別忘了咱們還要去靈秀宮，舒貴妃給君上選的秀女還等著君上翻牌呢。」

「哼，這小丫頭片子倒有幾分機靈，只是這謊話聽起來天衣無縫，我也不便為難她，我倒想看看這個丫頭到底是什麼人，她絕不是顧鷹的遠房親戚那般簡單。」舒眉想起昨夜周越凌告訴自己他所見的場景，心裏就斷定這白晚蘆不是個簡單的人。

玉瓷瓶在懷裡被保護得完好，白晚蘆輕呼一口氣，緩緩睜開了緊閉的眼。

白晚蘆暗嘆運氣不好，只好回身行禮：「見過舒貴妃。」

舒軼身後跪著同他一起檢查荒山的侍衛，他領罪道：「君上，是微臣檢查不力，甘願領罪。」

「是！」白晚蘆興奮地行禮，抱緊玉瓷瓶歡快地跑向周君邑的寢宮。

白晚蘆看著畫眉在自己肩頭低低細語，便笑道：「知道了，先走吧。」

「君上啊。」舒眉撒嬌地搖著周君邑的肩膀，「雖說眉兒也不願同別的女子分享君上的愛，可是君上畢竟是一國之君……」

「唉，你這小房子，老是掃孤的興緻。」周君邑耷拉著肩膀，十分不情願。

小畫眉著急地盤旋著，嘰嘰喳喳地叫著。

顧鷹捂嘴，微微笑起：「其二其三，臣已了解，並會幫君上辦好。這其一嘛……君上或許該多考慮考慮了，先皇像您這般大的時候，君上都在王宮城亂跑了。」

畫眉鳥叼著白晚蘆的衣袂往周靖淵遇險的地方扯動，白晚蘆挎好籃子，問：「怎麼了？小畫眉。」

「那你就去御花園摘花，做些胭脂膏，幫孤送給那些功臣的夫人們。」周君邑道。

「君上，圍場內有陷阱，可治負責人檢查不力之罪，但是這毒蝎，只怕不簡單……」顧鷹迎上來，對周君邑道。

周靖淵放棄呼救，只手攀著陷阱的內壁往上爬，然而，內壁太過光滑，沒有搭手落腳之處，他根本爬不上去。

在周君邑的背後，有兩道目光碰撞在一起，暗藏著耐人尋味的神色。

「你是君上身邊新來的丫頭？」紫衣少年好奇地問。

周君邑靠在梨花木椅上，鬆了口一氣，旋即盯著白晚蘆，眼睛一轉，問：「小侍女，敢去圍場嗎？」

「哼，繼續，往獵物更多的和圖書地方去吧！」周君邑指著不遠處的叢林，那處地勢險要，道路曲折，不易騎馬。

「舉手之勞。」顧鷹溫柔地笑著。

柳蕭雲也笑起來，在皎潔的月光下透著恬靜的光芒。

新翻的泥土嘩嘩墜下，周靖淵被嗆得咳嗽了幾聲。

顧鷹抬頭望著浮雲虛空，這一生倥傯飛逝，身為將軍，生死由天。成家，又有何意義呢？

「你別靠我這麼近。」白晚蘆想要掙開手腕，但周君邑的手如鐵鉗般抓著她，令她動彈不得。

「若是口徑出人意料的一致，那也很可疑。」顧鷹笑起來。

當晚，顧鷹受周君邑暗中所遣，帶著任務回到了將軍府。將軍府仍燈火通明，裏面隱約傳來少女們愉悅的笑聲。顧鷹走到院中，才發現是柳蕭雲與府內的丫頭們在一起踢毽子，那些毽子仿若精靈般在空中一上一下，最後落在少女們的腳上。

「讓你住在這裡是為了關照你，不是讓你來干粗重的活兒的。」顧鷹將木桶放下。

周君邑眉峰漸沉，盯向白晚蘆：「你呢？」

周靖淵不似平常男兒，胸中懷著慈悲之心，不喜殺戮，這是人盡皆知的事。

白晚蘆眉頭一皺，迅速地放下帘子，離開了周君邑的寢宮。

所謂荒山，其實只是少有人煙。山上實則草木葳蕤、幽深如幻，於此處生存的動物少說有數十種。

柳蕭雲去往前廳后，顧鷹回了自己房間。朱伯拿著普通外衫給顧鷹穿上，顧鷹看著自己的房間，怔了片刻。

周靖淵抓住藤蔓，兩隻腿向上一躍，蹬在了內壁上。

白晚蘆站在原地緊握著手，不知該做些什麼，又不敢開口打擾周君邑。

「小房子！」周君邑大喊。

「什麼？」白晚蘆沒聽清楚。

「坐吧，這露水泡的茶味道確實不錯。」周君邑指著書案右側的椅子。

周靖淵道：「君上曉得六弟一向不問朝政，今日只是想進入密林叢讓那些小動物躲起來罷了，豈料失足跌進了陷阱。」

白晚蘆簡單行了個禮，舒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對著周君邑行了行禮：「眉兒給君上請早安。」

「哦？怎麼為孤想的？」

「君上，奴婢好奇，舒貴妃是您的愛人，您怎麼……」

白晚蘆沒想那麼多，只是想著救人要緊，於是跟上了畫眉鳥。

身後忽然罩下一個影子，手中沉重的木桶被人提了起來。柳蕭雲愣愣地往後張望：「顧將軍？」

「是，奴婢遵命。」白晚蘆領命道。

「你是？」白晚蘆回憶起來，在宮內似乎沒見過這位少年。

舒眉卻沒坐，而是走到周君邑身後，給他捏著肩膀：「難得君上為眉兒著想，眉兒心裏也在為君上著想呢。」

「進來。」周君邑不禁嗔怪，「你這丫頭，孤說了要請舒貴妃喝茶，你躲什麼躲？」

周靖淵被毒蝎逼到無路可退時聽到有人叫他，他仰頭一看，卻看到一張陌生女子的臉。

回到王城寢宮，周君邑將白晚蘆叫到榻邊，讓她坐下，抓起了她的手腕，又看了看她顴骨上的傷。

「這處假山剛翻新打蠟，你可要當心一點兒。」紫衣少年握有摺扇的手指指假山緩緩說道。

可當她正要離開時，卻被紫秀那丫頭喝止住了：「什麼人鬼鬼祟祟的？」

望著她的背影，紫衣少年打開摺扇，輕飄飄地扇動起來。

「啊……」白晚蘆看著自己纏著繃帶的手心，心底恍然大悟。她接過望秋手裡的藥瓶，道，「謝過六王爺。」

「不早了。」周君邑淡淡地回應。

白晚蘆作揖，算是回禮，等望秋走後，她才舉起手裡的藥瓶子，想起昨日圍場一事，心裏感嘆道：「這六王爺倒是個善良儒雅的主兒，真不知道像他那樣的人，怎麼會有周君邑這樣的哥哥。」

聽到白晚蘆的聲音，周君邑迎了上來：「你這小侍女，怎麼會在這裏？」

「你聽著，除了我、小房子、顧鷹，你少與其他有身份的人接觸，尤其是舒眉和那個紫衣人。若是他們強制性地要你做什麼，你就拿出這枚玉佩。」周君邑抬起頭，神情不容商討，「你是我的人，誰也不能動你。」

「嗯，君上讓我派人暗中跟蹤舒軼和他的部下，要我分別與他的部下談話。」顧鷹道。

手裡的玉佩似有千斤重，壓在她心裏的某個地方。

翌日卯時。

此次，參加圍獵的有五人，其中三人是皇室中人，分別為周君邑、周越凌、周靖淵，另外兩個是顧鷹和舒軼，舒軼此刻是顧鷹的部下。

顧鷹走後，又有一個小少年來找白晚蘆。

「是。」白晚蘆只好走進來，為舒眉斟茶。

「安荷？」白晚蘆疑惑于這個名兒。

白晚蘆從寢宮外進來，恰好遇見這一幕，忙低著頭，識趣地往回退。

說著，周君邑抓住自己的頭髮，為難道：「真是的，前臣已經夠煩了，還要孤充盈後宮，是想多來幾個舒眉嗎？」

「呵，原來是君上身邊的丫頭啊。」舒眉語氣不善地走過來，問，「作何看見本宮要繞路走？你可知這是對本宮的大不敬。」

白晚蘆早早地起來，叮囑小房子等候周君邑更衣洗漱上早朝，她獨自拿著玉瓷瓶去取柳葉露珠。

表面上看起來風平浪靜，實則雲譎波詭。

白晚蘆被嚇得往後一躲，手撐在床沿，卻不料碰到了痛處。見白晚蘆吃痛的表情，周君邑將她拉了回來，道：「不逗你了，不逗你了，今和*圖*書日你且回去休息吧，我這裡有小房子就好了。」

「哦？」顧鷹疑惑地往後院走去，見柳蕭雲正吃力地從井裡打水上來。

白晚蘆一怔，旋即回身過去。那支夾著寒光的箭從鳥雀中間疾馳而來，將鳥雀驚得四下飛散，撲閃的翅膀剎那間遮擋了白晚蘆的視線，白晚蘆只感覺被人拽住胳膊，往旁側一拉，然後，耳邊傳來呼呼的風聲，顴骨上傳來一陣明顯的痛感。

白晚蘆不明其意，道：「君上，奴婢只是個女兒家。」

「把這些東西通通給孤抱走，該誰的就給誰。」周君邑嫌惡地指著書案上的摺子，小房子如搗蒜般狂點頭，將那些摺子一咕嚕全部抱走。

畫眉鳥帶著白晚蘆來到那處陷阱，白晚蘆聽見六王爺禦敵的聲音。她小跑到陷阱旁邊，趴在口子邊上，看著陷阱里的情況，當即被嚇了一跳：「六王爺！」

白晚蘆道：「奴婢心裏想著君上交代的話，君上讓奴婢去尋最好的柳葉露珠，說是這樣泡出的茶才不會苦，還說舒貴妃不喜歡苦的東西，等舒貴妃來了，也能喝上一喝。」

此時，一隻畫眉圍著陷阱盤旋了一圈兒，飛出狩獵區，找到了正在尋找野菜的白晚蘆。

說著，白晚蘆便弓著腰緩緩退下，周君邑瞥了她一眼，又望向舒眉，接收到了白晚蘆話中的信息。

「少拍馬屁了，給我射——」周君邑拉開他的銀弓蠶弦，對準一頭慌亂的小鹿，然而，離弦之箭飛出時，卻被另一支箭阻截，另一支箭正好射中小鹿的腿。

白晚蘆一愣，抽回自己的手，道：「你畢竟是君上。」

周君邑笑起來，轉身就躺在榻上。

那兔子許是方才受了驚嚇，聽見周靖淵的聲音后，立馬竄進了叢林。周靖淵暗呼一聲不好，加快步子往前追，豈料走至一處，腳下踩空，竟然墜落在一處深坑裡——那是獵人挖的坑，特意用來捕獲獵物的。

「拿去吧，這個時候，君上快要下早朝了。」紫衣少年笑著說。

柳蕭雲皺眉思考，道：「你跟君上心裏都有答案了吧？」

柳蕭雲眼珠一轉，疑問道：「若他們口徑統一呢？」

周越凌卻抱拳道：「六弟的性子，咱們一貫曉得。只是這次六弟進入密林叢，到底是救獵物，還是有其他什麼事要做，又有誰知道呢？」

柳蕭雲在衣裙上擦擦手，笑道：「我閑得慌，再說了，我也不能在府上白吃白住。」

不知從哪兒飛來一群鳥雀，各自銜著白晚蘆的衣裳，幫她一起使勁兒。

眾人面面相覷，皆收回弓箭，準備返回營帳。

紫衣少年又道：「你倒是有福氣，能在君上身邊伺候。」

柳條兒細長嫩綠，上面如雨的露珠正散發著晶瑩的光。

「朱伯，這是怎麼回事？」顧鷹掃視著澄澈如水洗過般的府邸，將官服外衫脫下遞給朱伯。

但是，令白晚蘆沒想到的是，那日救她的紫衣少年，竟是周君邑的王弟，也就是他口中的老四——周越凌。

忽然，一個身影從門口閃進來，白晚蘆被嚇得趕緊將骰子藏到身後，周君邑卻徑直走向書案處，道：「別藏了，孤都看見了，小房子出去。」

小畫眉又旋了一圈兒，示意白晚蘆跟它走。

那處荒山今日有軍隊把守各個山口，為周君邑的圍獵圈出了一個保護圈。

退朝後，顧鷹陪伴周君邑往寢宮走去。

周君邑起身，走過來抓住白晚蘆的手，道：「別問那麼多，你既然是我的侍女，自然要陪我去圍場。」

周君邑聽了，卻彎唇一笑，低低地湊近白晚蘆，道：「我已經捨不得放你回去了。」

白晚蘆見舒眉的目光在她身上移動，於是放下茶壺，恭敬道：「娘娘來得正好，君上已經等候娘娘多時，奴婢這就去給娘娘拿茶盞過來。」

雖然今日在圍場發生了奇怪的事情，但這並未影響他的心情。往日他煩了、倦了，便會溜出宮玩個痛快。如今有白晚蘆在，就算煩了、倦了，他亦能很快地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罷了。」正在遠處婢女堆里的白晚蘆搖了搖頭，不打算再多想什麼。

「白痴，養你們何用？」周君邑怒視著摺子上的內容，用筆蘸了朱墨，在上面不留情面地寫道，「白痴，這也要來問孤？你家夫人生男生女要不要來問孤啊？」

白晚蘆耳根子泛紅，往後微微一仰，躲開周君邑的目光。

「奴婢不懂，奴婢去收拾屋子了。」白晚蘆吐吐舌頭，正準備離開。

今日的朝堂之事，依舊讓周君邑無比頭疼。

這房間本感覺太過冷硬，但被柳蕭雲收拾了一番，竟多了一絲柔美。

周君邑煩悶地揮手，道：「不獵了，不獵了，都給孤回營帳！一個人也不能少！」

「哦？心裏想的是什麼？」舒眉抬起頭問道。

寢宮內飄著淡淡熏香味，早茶已泡好，白晚蘆與小房子正坐在地上玩骰子。白晚蘆是老江湖了，小房子根本就玩不過她，輸得小房子連連叫苦。

柳蕭雲低低地垂著頭，顧鷹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說：「你先別做了，去前廳等我，我同你說說白姑娘的事。」

被勒出血印的手心攤開在眼前，周君邑小心翼翼地給她上藥，說：「今後無論聽見誰呼救，都不要貿然上去，這宮裡人心複雜，到處充滿陰謀詭計，指不定哪天你就成了別人的棋子。」

看到將軍回府，不知是誰咳嗽了一和圖書聲，丫頭們紛紛規規矩矩地站好，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君上真這麼說？」舒眉蹙眉問，臉上卻沒有半點喜悅之色。

周靖淵倒吸一口氣，迅速拔出箭囊里的一支箭，防禦在身前。

白晚蘆接過那枚魚尾玉佩，不解地看著周君邑。

「只是碰運氣而已。」柳蕭雲站直身體，別開微微泛紅的臉說道，「晚兒那丫頭鬼點子多，同她在一起久了，耳濡目染了些。」

「還差半瓶。」白晚蘆看了看，道。

「六王爺你再堅持一下。」白晚蘆迅速爬起來，張望了一眼此處的地形。

白晚蘆汗顏地盯著他，直至他將那一疊厚厚的摺子批改完。

「嗯。」柳蕭雲應道，聲音細如蚊蚋。

白晚蘆回身，點了點頭，將來龍去脈說了一番，又道：「不僅遇見了舒貴妃，我還遇到一個身穿紫衣服的人。」

周君邑露出邪魅的笑，緩緩地往前一傾：「因為我是君上，那我要你做什麼，你便會做什麼嗎？」

不過才走十來步，小畫眉忽然受驚地扑打翅膀，嘰嘰喳喳地飛開了。白晚蘆透過疏密的樹枝望去，見前面不遠處走來了舒貴妃與其丫鬟紫秀。

「四哥沒什麼意思，但是君上明察秋毫，自有定奪。」周越凌對著周君邑拱拱手，淡淡地回應。

舒眉冷笑一聲，旋即揮手道：「那你且先去吧，免得本宮耽誤了你，錯過了取得柳葉露珠的好時機。」

周君邑道：「今日讓孤頭疼的無非三件事，三件事都來自太師大人。一是充盈後宮，二是提拔舒軼，三是重用兩個王弟，老四已經夠幫孤『操持』了，難不成他還想讓老四踩在孤的頭上？最可惡的是還把老六拖下水。本月十七，我會叫上老四、老六去圍場狩獵，探探他們的口風。至於舒軼那裡，礙於太師大人往日的功績與威望，提拔他是避免不了了，孤將舒軼安排在兵部，由你帶領，孤也放心。至於充盈後宮……」

白晚蘆一怔，握著玉佩的手忽然變得無力起來，這樣的無力是來自聽到周君邑說最後一句話時，全身上下的震憾與酥麻感。

劉嬤嬤在前面帶路，道：「大家跟緊點兒，在這裏做事都手腳麻利些。」

「承蒙君上謙讓，才讓老四鑽了這麼個空子。」周越凌抱拳客氣道。

白晚蘆爬上假山，將柳條兒尖對準玉瓷瓶的口子，露水緩緩下滑，匯聚滴落在玉瓷瓶內，發出清澈空靈的聲音。

「那奴婢告退。」白晚蘆退出簾帳，轉而又掀開簾帳說，「君上，您別忘了要送奴婢離開這裏。」

畫眉鳥展開翅膀，飛離此地。

「你就別打趣孤了，你自己不還是孑然一身嗎？」

「柳姑娘怎麼也這麼客氣？」顧鷹伸手指指旁側的石桌，道，「坐，我有話同你講。」

小房子連連跑進來，道：「哎喲，我的君上，我的祖宗，小房子來了。」

「好厲害！」白晚蘆仰頭看著紫衣少年，崇拜地說。

周君邑白了她一眼道：「孤要翻牌秀女你如此高興嗎？你可知翻牌是何意？那表示孤要同她同床共枕、共度春宵。」說罷，周君邑宛如孩童發脾氣般，轉身大搖大擺地離開，小房子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白晚蘆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道，「連與美人共度春宵都不樂意，到底誰是白痴？」

「喲，老六怎麼在這裏？」周越凌的聲音最先出現，待他看清周靖淵身後還有一個人時，臉色立即冷了下去，「大胆奴婢，竟敢擅闖狩獵區。」

「哈哈哈！那孤就先走一步了，駕！」周君邑揮動韁繩，雙腿一夾馬腹，馳騁而去。他胯|下的照夜玉獅子可是馬中極品，有它的配合，周君邑今日定能大獲全勝。

「謝君上。」舒軼與周靖淵一同跪拜。

柳蕭雲垂眸，手不自在地垂著抓了抓，她與顧鷹毫無干係，白白地住在府上什麼也不做，她心裏委實不暢快。

「君上大人。」舒眉柔媚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白晚蘆與周君邑相視一眼，眼神中含著同樣的驚恐之色。

「你這麼急著想要離開這裏，我會很難過的。」周君邑似受了委屈般，可憐巴巴地望著白晚蘆。

周君邑道：「你放心，這點兒小伎倆我能應付，還有，私底下你同我講話，就不要用尊稱了。你看我，何時對你稱過孤？」

顧鷹聞言后，面容舒展，不禁對柳蕭雲大加讚賞：「柳姑娘果真冰雪聰明，顧某佩服。」

「你是說六王爺在狩獵區遇到了危險？」白晚蘆問。

片刻后，營帳外，跪倒了一大片人。

「小心身後！」周靖淵出口喚道。

這府里平日上下都有下人打掃，並不臟，而今日卻格外的乾淨，就連空氣中也漂浮著淡淡的香。

「有人嗎？」周靖淵喊了兩聲，卻沒有人應。也是，他獨自一人來到這裏，別人根本就不知道。

顧鷹穿好外衫，望著案几上的那盆白茶，臉上不禁浮起幾分溫柔的笑。

「晚兒，這偌大冰冷的王宮若沒了你，無趣得很。」周君邑忽然壓低聲音，溫熱的氣息撲在白晚蘆的臉上，白晚蘆縮著脖子，空閑的另一隻手痒痒的，控制不住地又想揍人。

馬兒揚起前蹄蓄勢待發，周君邑一聲令下，五個少年郎都如箭般衝出，身影在飛揚的塵埃里各自分散開去。圍場的營帳內，劉嬤嬤讓大家去採摘野菜，到時，煮野味時會用上，並叮囑婢女們萬萬不可進入圍獵區。

hｔtps://ｗｗw.ｈeｔｕbｏok•coｍ.cｏｍ樹身上盤有藤蔓，或許可以將周靖淵拉上來。白晚蘆跑過去，用一條腿蹬著樹身，兩隻手費力地扯著樹身上的藤蔓，小畫眉在她旁邊一直飛來飛去，看起來似乎比她更著急。

周君邑白了白晚蘆一眼，道：「你懂什麼。」

「快走吧。」白晚蘆催促著小房子，小房子走後，白晚蘆來到周君邑面前，規規矩矩行了個禮。

說到這裏，舒眉不禁愁容滿面，訴苦道：「君上忙於朝政，多日不曾寵幸眉兒，眉兒得替君上為祭國江山的未來著想。」

「等等，」周君邑突然又叫住了她，問道：「你今兒個撞見舒眉了？」

「陪是可以陪，但君上打算什麼時候放奴婢回去？」白晚蘆討價還價。

周君邑眉峰一沉，望向右側拉弓的周越凌，笑道：「四弟果然好箭法！」

「閉嘴！本就是你我辦事不力！休要推脫責任！」舒軼喝止自己的手下。

「謝過公子，奴婢曉得了。」白晚蘆作揖。

六王爺生性善良，從不理會朝政之事。平日里只于府中賞花讀詩，種一方蔬果、養幾隻動物，他愛清閑，不愛殺戮，更不愛所謂名利。

「回娘娘，奴婢不敢撒謊。」

翌日早朝後，顧鷹來白晚蘆的房間看她，並將柳蕭雲的信給了白晚蘆。

「沒什麼。」周君邑想了想從懷裡掏出一枚玉佩，遞給白晚蘆，「拿著。」

鳥雀兒們紛紛扑打著翅膀分散開去。

柳蕭雲坐下，問：「是不是晚兒出什麼事了？」

周君邑讓她不要靠近周越凌，難不成他們兄弟二人感情不和？

周君邑拍拍顧鷹的肩膀，笑道：「家還是要成的，你可是顧家的獨脈。」說著，他負手大步離開，爽朗地笑起來。

如此想著，顧鷹離開王城，回到了府上。

舒軼見此，不由感嘆：「君上愈發雄姿英發了！」

「多謝君上關心，虧得這位姑娘相救，六弟才安然無恙。」

柳蕭雲道：「顧將軍，我這裡有一法子，對你應當有用。」

「奴婢沒事。」白晚蘆雙手疊在一起，垂頭道。

「奴婢已經沒事了。」白晚蘆說。

有不易察覺的光芒在周君邑眸中閃過，他喃喃道：「老四？」

永遠有解決不完的大事，然而滿朝文武能出得上主意的卻沒有幾個。太師大人舒國予以君上龍體安康為由，希望他能重用自己的兩個弟弟周越凌和周靖淵。

「有什麼好心疼的，她選誰是她的事，我要不要是我的事。」

「四哥你這是什麼意思？」

說話間，頭頂枝丫上的畫眉鳥迅速飛開，轉眼間就落在了另一條路上的白晚蘆肩上。

不遠處的圍場始點，五個英姿颯爽的少年郎騎在駿馬上，蓄勢待發。周君邑道：「老規矩，誰的獵物最多，誰就是今天的贏家，你們可不要顧及什麼君臣身份，暗地裡讓孤啊。」

「先下去吧，我有事要跟柳姑娘講。」

鳥兒盤旋在白晚蘆的頭頂，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似是在拿白晚蘆打趣，白晚蘆瞪它們，罵道：「小畜生！沒良心！」

「奴婢恭送君上。」白晚蘆暗暗笑著，連忙作揖道別，「驅逐」的意味十分明顯。

望秋抬起頭，臉上浮著燦爛的笑容，說：「六哥哥還說了，姐姐救了他的性命，他本應親自來道謝，但因不便，只能委託望秋前來。」白晚蘆笑道：「六王爺言重了，你回去告訴你六哥哥，此事是我應該做的，讓他不必掛在心上，他的心意我就收下啦。」

顧鷹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對柳蕭雲抱拳道：「柳姑娘的聰明同白姑娘的機敏，本身就是不一樣的，柳姑娘不必謙虛。」

周君邑笑笑：「我的六弟，我比你更清楚，但是有眼睛看著呢，我不能護短。」

手心被勒出紅色的印子，火辣辣的疼。白晚蘆一咬牙，終於將頑固的樹藤全部扯下來，跑到陷阱口，將藤蔓一頭拋下陷阱。

朱伯打趣地說：「自從柳姑娘住進將軍府後，將軍府就像多了一位女主人，頓時活了起來。」

「孤這個哥哥怎麼了？」說曹操曹操到，周君邑帶著小房子，笑盈盈地跨過月亮門，走了過來。

「君上，您似乎已經想到應對的辦法了？」白晚蘆好奇地看著周君邑。

信上，柳蕭雲讓白晚蘆謹言慎行、隨機應變、多多忍耐，白晚蘆知道柳蕭雲的用意，托顧鷹帶個口信，說她身在宮中，自然會拿捏分寸。

「嗯。」白晚蘆應道。

婢女們前去採摘野菜，主子們則在山裡馳騁狩獵，剛烈與柔美在不大的荒山上演繹著別樣的風味。

方一回府，顧鷹便察覺到了府中的不對勁。

白晚蘆平靜地行禮：「奴婢拜見君上，奴婢方才說，六王爺那般善良儒雅，為何他的三哥卻如此風流瀟洒、英俊不凡呢。」

朱伯笑道：「柳姑娘溫柔得體，待咱們這群下人如同家人。前幾天，我說這膝蓋酸痛得很，柳姑娘還體貼地給我按摩膝蓋，說以往家裡的主子教她認過一些穴位，按得老夫的腿都不那麼痛了。我們大家都很喜歡柳姑娘。」

「回……回君上。」舒軼身後的侍衛道，「統領帶咱們整個荒山都檢查過一遍，六王爺墜入的陷阱那處，起先……起先並沒有任何陷阱啊。」

小房子在周君邑身後捂嘴偷笑，周君邑指指白晚蘆，道：「孤不跟你計較，孤是來看看你的手和臉的。」

白晚蘆看著覺著好笑，周君邑瞪她：「笑什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