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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抿著唇，唇角微微上揚，也不知低聲說了什麼，霍雲和霍庭東笑得前仰後合。他不動聲色地緊走了幾步才聽明白，她是在講早幾年跟霍庭東在邊關戰場的事兒。

劉全進來時，南宮曜已經把臨摹好的字幅揉爛丟進紙筒：「去淑妃那兒傳旨，朕晚上去她那裡。還有，說朕虛火上升，要她的小廚房燉一盅川貝雪梨來吧。」

「庭東的婚事，還憑皇上做主。」一直沉默的霍雲突然出聲打破兩人間的僵局。

「爹。」她輕喚了一聲，起身迎過去。

「追雲啊！」南宮曜突然抬起頭，薄光中的臉如同玉般剔透，追雲卻無端打了一個寒戰。

燁兒的忌日她豈會不記得？分明已經過了半月，他卻舊事重提，是給誰聽的？

霍青桑的臉瞬間一黑，心彷彿被什麼人狠狠地抓了一下。

南宮曜心中冷笑，胸口卻莫名泛開一抹酸意，逼得他忍不住挑起眉頭，目光灼灼地看著霍庭東。

大殿里一下子靜了下來，靜得彷彿只聽得見幾個人錯亂的心跳聲。

點卯時上朝，內侍回報，霍庭東的大軍已經起寨開往燕山。

霍青桑撲哧一聲樂了：「這是紅茶，皇上喝不慣的。」說完，果然見南宮曜面色有些陰沉，招呼素衣給他換了杯君山銀針。

思及此，他又不免陰鷙地瞟了霍青桑一眼，聲音卻分外柔和：「要人上菜吧！今日是家宴，兩位愛卿就不必拘束了，特別是庭東，明日就要趕往燕山剿匪，今日就算朕替你餞行了。」說著，笑彎了眉眼地看著霍庭東。

而彼時，和圖書舒蘭殿的大小宮女、侍衛彷彿經歷了一場劫難，皇上勃然大怒，但凡舒蘭殿當晚當值的奴才，一律杖責二十，以儆效尤，殿外更是由人重兵把守，御林軍的統領親自坐鎮。

話音未落，便見南宮曜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手裡的筷子「啪」的一聲放在桌上，揚眉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幾個彈劾的大臣此時都閉門家中，府外皆有重兵把守。

南宮曜抿唇一笑：「朕自然會為庭東尋一個品貌相當的貴女。」

霍庭東清俊的臉上染了一抹堅毅，他微斂著眉，道了聲：「臣現在還無心娶妻。」

突然，南宮曜劍眉一挑，大笑兩聲：「莫不是庭東有了心上人？」說這話的時候，他的手隱在桌子下面，掌心按在霍青桑的大腿上，五指用力向下抓了一下，疼得霍青桑微微皺眉。

「是嗎？已是巳時了啊。去叫劉全進來吧。你悄然去舒蘭殿守著吧！切記，不要露了行跡。」

霍青桑不想說話，任夜風撩起輕薄的衣袂。

霍青桑狠狠地張嘴咬住。

身後是靜謐的皇宮，身前是遼闊的九州，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想就此離開，可到底還是捨不得那個人。

霍雲笑著摸了摸她的頭，一瞬間彷彿蒼老了幾歲，好長時間之後才吐出一句：「傻丫頭長大了。」

「怕嗎？」南宮曜笑道，顯然不是要聽他的回答，兀自拿起剛剛臨摹好的字幅，「你說，現在霍庭東到了什麼地方？」

霍庭東不經意地掃了霍青桑一眼，卻沒逃開南宮曜的眼。

霍https://m.hetubook.com.com雲是刀里來劍里去的粗人，不喜宮中繁文縟節，看著霍青桑，滿眼都是笑。

這世間的情愛，從來都是你追我趕，窮途陌路，抑或是水到渠成，錦上添花，而她從來不是後者，如今想來，她是不是已經窮途末路了？

舒蘭殿外的宮燈延綿數十米，九曲迴廊的盡頭，霍青桑已經看不見霍雲和霍庭東的背影。南宮曜站在她身後，細長的影子投射在她身上，彷彿兩人就此融合糾纏。

隔著幾十里的距離，她依稀能看得見困龍山下星星點點的篝火，心裏莫名地生出一絲嚮往，那種急切的渴望來得太過突然，讓她有些手足無措。

南宮曜聽了抿唇一笑，殿下的御史大夫突然出列，緊隨的幾個尚書省內官、刑部尚書紛紛上書彈劾霍雲勾結西涼廢太子餘黨，意圖半路劫殺蘇姑娘，目的嘛，自然是為了鞏固霍家的地位。當年霍青桑逼迫皇上把蘇皖送去西域的事滿朝皆知，如果蘇皖回來，怎會不報復？

霍青桑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拿了塊桂花糕送進嘴裏：「哥，你這是笑我吧，當時我初出茅廬不知死活，為了抓住那漢王差點丟了性命，若不是哥你替我擋了那一刀，今天怕是沒有我了。」

這場變動發生得太快，整個朝野都還在震驚當中，鎮國將軍已經入獄，任何人不得探視。

「合著該娶一門親事了。」說著，又夾起一隻蝦子送到霍青桑嘴邊，見她無意接下，笑了笑，又把蝦子送進自己口中，「忠義侯府的m.hetubook.com.com嫡長女倒是不錯的，這次剿匪回來，便訂親吧。」說完，也不看霍庭東一下子蒼白的臉色，頗為得意地扭頭看霍青桑，見她唇角有些油漬，拿出明黃的帕子輕輕為她沾掉。

追雲心中苦笑，京城已經全部戒嚴，但凡參与此次彈劾和抄家的官員府中全部重兵把守，消息根本不可能傳出去的。

看著茶葉在茶盞中輕旋，南宮曜的心裏跟有隻貓在抓撓一樣。

「皇后當年果真是巾幗不讓鬚眉。」他酸溜溜地說了一句，極其自然地走過去攬住霍青桑的肩膀站在她和霍庭東中間，一伸手，端起霍青桑面前的茶杯淺酌了一口，劍眉瞬時皺起。

南宮曜滿意地笑了，揚眉看著字幅：「現在什麼時辰了？」

追雲領命離開。

南宮曜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著令內衛扣押霍雲，刑部差人搜查鎮國將軍府，不到一個時辰，刑部上書在鎮國將軍府繳獲了藏銀一百二十萬兩，另有數封霍雲與西涼廢太子往來書信。

霍庭東的大軍拔寨離京的時候，天剛蒙蒙亮，南宮曜醒來的時候，身旁的被褥已經一片沁涼。

「消息絕不能傳到霍庭東耳朵里。」

直到此時，霍雲恍然大悟，昨夜的家宴竟是一場鴻門宴。

他是故意的，是故意用那刀子往她心裏狠狠捅啊！

「嗯！」南宮曜悶哼一聲，忽而一笑，彎身一把將她打橫抱起，抬腳踢開舒蘭殿的大門。

聽見腳步聲，霍青桑抬起頭，臉上帶著少女時才有的嬌憨笑容。

霍青桑私自出宮，五更過後便獨自一人站在城門上https://www.hetubook.com.com發獃。

南宮曜進來的時候，霍青桑正笑眯眯地給霍雲和霍庭東倒茶，升騰的茶氣熏染了她的臉，使她本來有些英氣的眉眼看起來多了幾分似水溫柔。

「吃吧，朕特意要御膳房給你燉的牛肉盅。」說著，彎身湊到她身前，略帶涼意的手輕輕拂過她額角的碎發，漫不經心地道了一句：「庭東今年也二十有四了吧。」

御書房裡，暗衛首領追雲側身立在書案兩側，低斂著眉不敢看南宮曜的臉。

他動作輕柔自然，絲毫不見扭捏，彷彿坐在他身邊的就是他心心念念的愛人，可只有霍青桑知道，他不過是在演戲，演給霍雲和霍庭東看。嘴裏的飯突然變得如同嚼蠟，眼前的人，彷彿一幅潑墨山水畫般讓她看不透，卻已身在其中，無法抽離。

霍庭東跟著霍雲被內侍公公領進舒蘭殿的時候，霍青桑已經裝扮妥當，人正安安穩穩地坐在大殿里，手中捧著本《烈風西遊錄》看得津津有味。

「你就沒什麼要說的？」南宮曜突然伸手扳過她的肩，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微涼的拇指輕輕拂過她的唇。

待八十一道菜上齊，南宮曜遣退了伺候的內侍，兀自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牛腩遞到霍青桑面前的小碟里，看她的眼神都帶著一股子似水柔情，彷彿幽深的潭水，不消片刻便能將她溺斃。

從霍雲入獄到現在已經一個時辰了，南宮曜一言未語，手裡的手捻玉葫蘆互相碰撞發出一下下的聲響。

心裏突然湧上一股快意，他意味不明地看著在場幾個人迥異的表情，只覺得一種復讎的m.hetubook.com.com快|感讓他恨不能大笑幾聲。

霍雲緊走幾步，直到近前才猛然發現，當初他最寵溺的小女兒已經不再是記憶里的模樣了，眼角眉梢都帶著一絲嬌艷和無法忽視的哀傷。

幾個人閑話家常，分外和諧，可就是這份和諧讓南宮曜心裏極其不是滋味，他想去打破，也那麼做了。

生在江南的南宮曜自是喝不慣口味濃烈的紅茶的，偏生霍青桑跟著霍雲這麼些年早習慣了喝提神的紅茶。以前南宮曜來，她便要素衣沏君山銀針或是碧螺春，甚少拿紅茶出來，所以南宮曜倒是不知道她喜歡這個口味。

「回皇上，已是巳時。」

說完，扭頭看著霍青桑，別有深意地道：「今日就到這裏吧！今兒是燁兒的忌日，皇后不會忘了吧！待會兒陪朕去翠銀湖走走吧！」

追雲一愣，立馬回道：「大概出京一百里，半個月後能到達燕山腳下。」

感覺放在膝蓋上的手被狠狠握了一下，她彷彿被蜇了一下，猛地抽回手，側目看霍庭東。

「也不知道這丫頭當時哪兒來的主意，竟然真的派人在漢王逃跑的必經之路設下了埋伏，若是普通的路障也就罷了，竟然還借了火勢，爹你當時不知道，火連車一排排衝下山去，漢王的三萬殘餘大部分被衝散了。」霍庭東一邊補充一邊抿唇飲了口茶，眯眼看著霍青桑笑。

霍庭東拿筷子的手一抖：「回皇上，正是。」

霍庭東的反應更在南宮曜的意料之中，霍庭東那點心思他豈會看不出來？他喜歡霍青桑，可那又如何？即便自己不喜歡，霍青桑總歸是自己的女人，霍庭東沒資格惦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