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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循聲抬頭，盛叔叔和阿姨抱著花站在我面前，看著他們蒼老的模樣，我的眼睛一下子就酸了，哽咽地說：「叔叔、阿姨，好久不見。」

一個蒼老的聲音打斷了我的自言自語。

他們都在跟我重複說著抱歉，可最應該說對不起的那個人，是我，不是嗎？

「蘇北。」

「蘇北？」

那個時候，我希望我們在一起，有了自己的家庭、兒女，我們頭髮花白地坐在陽光里，我把這封信給你，你看完之後笑著對我說，原來你那時候有那麼多小心機。

「那你知道他們現在住哪兒嗎？」

公園保安把我們三個趕走，聽說，那天晚上余夏和盛一諾回去都吐得厲害，盛一諾爸爸吼他的聲音，整個小區都聽得見。

余夏喝多了之後話很多，他喜歡說很多我們沒有聽說過的天文宇宙之類的東西，惹得盛一諾頻頻打斷他，說他要是生在古代就是一個迂腐的老學究。

「你以前不愛喝咖啡的。」她說。

「謝謝你們。」

「蘇北，你還是這麼自私，你總是沉浸在自己的悲傷里去忽略身邊的人，很多事情，其實你只要細心一點就會發現，可是你沒有，這樣你只會一直錯過。」她整理好心情站了起來，眼睛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男人，溫柔地笑，「只要學會放下，總會遇到那個對的人，你也該是時候放下了。」

那天早上，當我推著給你買的自行車走到你家樓下時，看到了同樣也推著新車的余夏，我們面面相覷，最後還是我先張口說：「余夏，我希望你能放手。」

離開時，阿姨硬拉著我想要帶我去她們家坐坐，我還是拒絕了。

我把頭靠在他的身上，一遍又一遍地問：「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不告訴我？」

後來你出來了，他說給你的生日禮物是一個擁抱，我知道，那是一種告別的方式，告別他對和_圖_書你的喜歡。

「蘇北，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

沒有行李、沒有準備的我被余夏拉到了機場，買了兩張最近時間去廈門的機票，開始一段說走就走的旅行。

「關於你的一切，我都知道。」顏安言抬頭，幽怨地看著遠方，聲音裡帶著隱隱的悵然若失，「都是余夏告訴我的。」

看到你為他傷心、難過，我開始不確定自己到底做得對不對，內心也越來越迷茫。

多年積攢的眼淚在看完這封信后忍不住宣洩而出，我雙手捂住臉，眼淚從指縫流出，滴落在泥土地上，濺起一圈塵土。

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有勇氣把這封信給你看，也許是三五年後，也許是十幾二十年後，又或者是我們白髮蒼蒼了，我才會拿給你，說一句，老太婆，這是我年輕時候寫給你的。

從小到大，我都覺得自己是個光明磊落的人，唯有這次，我對不起余夏也對不起你。

「沒有在一起過？又哪裡來的分手？」顏安言緩緩地給我講了一個我所不知道的余夏，「蘇北，你可能一直不知道，我們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你生日那天，也是我的生日。我看到了盛一諾給你準備的禮物，在籃球場看到了林茉茉和許詩涵為你唱的歌，遇見了為你奔波的余夏，我真的很嫉妒。我找到余夏，我希望他能在我生日這天給我一個擁抱，哪怕是沒有感情的也好。看到一味乞求流淚的我后，他心軟地抱了我一下，也剛好你在那個時候出現了。」

「蘇北，我跟你說，我最近翻看了好多好多的旅遊雜誌，我發現我特別想去廈門，那裡真的好適合你，我要在那裡給你拍很多很多的漂亮照片。」

說了這麼多，終於還是要告訴你這些。

「盛叔叔不住這裏了嗎？」

我是那麼喜歡你，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ｈetｕboｏk•com•ｃoｍ。我也知道相較於我，你是更喜歡余夏的，可是我不在乎，我只想陪在你身邊，和你在一起，那時的我堅信著，只要我一直在，只要余夏退出，我就有機會成為你身邊的那個人。

蹲下去除掉一兩棵雜草，看得出這兒常年有人打理，所以才沒有亂得厲害。我坐在他的墓碑前絮絮叨叨地說著這些年發生的種種，還有這些年不來看他的抱歉。

「盛一諾死後，余夏找到了我，他讓我假扮他的女朋友出現在你面前。我也奇怪過，為什麼他始終不肯跟你在一起？他沒有說，只是告訴我，對於盛一諾的死，他的心裏有著無限愧疚，他不想讓這份愧疚和不安影響著你，讓你也沒辦法好好地活。」顏安言掏出紙巾擦了擦眼淚，「我嘲笑過他的傻，嘲諷過他的自以為是。想過即便他心裏有你，我也可以不在意地和他在一起，想過他只要點頭，我做什麼都可以。可當我看到他為了你瘋狂時，我絕望了，我知道無論我這輩子做什麼，都無濟於事了。」

他最終還是同意了，那輛嶄新的自行車被鎖進了倉庫再也沒有見過天日。

余夏和我一樣，是在淚眼婆娑中看完盛一諾的那封信的。我們並排坐在鞦韆上，夕陽落下，讓世間的一切都暈染了一層淡淡的金色。我把頭靠在他的肩頭，想著三個人曾在一起的快樂過往。

「我跟我同學聊兩句，你先一個人轉一下吧！」顏安言對身邊的男人說。

信的最後幾行被淚水暈染，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寫這一切的時候是多麼難過。

余夏，對不起。

「這是諾諾留給你的。」盛叔叔從包里拿出一封信遞給我，「這是我們收拾諾諾遺物的時候找到的，我們每次來都會帶著，希望能遇到你，我想，看完這封信，或許你能釋懷一些。」

「蘇北，和_圖_書我們先約好，大一的暑假一起去海邊吧！」

莫准原本是要陪我來的，我最終還是拒絕了，作為普通朋友，我不應當佔用他太多的時間，況且這次回來，是需要我一個人面對、承受那所有的一切的。

她沒有再看我，徑直走向了那個男人，然後親昵地挽著對方的胳膊離開了。

他們也像我一樣離開了這個傷心地，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相見。

只是可能，偶爾的，我還是會想起你的笑臉，想起你拉著我和余夏的手說：「我們一起去看海吧！」

「我想去看一次海，他喜歡的那片海。」

記憶里關於盛一諾的片段，還有他小時候哭鼻子、假裝堅強的模樣無比清晰。他現在應該正在天堂用一面很神奇的鏡子看著我們吧，或許他正嘲笑著我們兩個幼稚呢！

盛一諾，我終於要去到你心心念念的那個地方了，看那片你喜歡的海，拍一套你想拍的照片。

「你是說之前住的那家姓盛的啊，他們三年前把房子賣給我們后就走了。」

我們本就不是可以親切道別的關係，她這樣不拖泥帶水地離開，也是我想要的。

看到我，阿姨的眼淚簌簌地流下來，上前緊緊抱住了我：「這些年你都去哪兒了？我們一直都很擔心你，又一直沒有你的消息。」

那個擁抱……原來是這樣的……我之後所有的悲傷都是為了什麼？

「對不起。」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就像是阿姨說的那樣，我不能背負著你的死過一輩子，那不是你想要的，我要開心地活，努力地活，讓你看得見。

我和余夏曾不止一次地嘲笑過盛一諾的字丑，現在看到，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不知道該說是久別重逢還是狹路相逢，我和顏安言就這麼一人端著一杯咖啡坐在了曾經吵過架的長椅上。

現在的我，是被烏雲蓋住的太陽。

盛和-圖-書一諾，我現在還沒有辦法平淡地想起你，我正努力地把你收進心裏被保護得最好的那個角落，小心翼翼地，再也不讓自己受傷，不讓你難過。

「嗯？」我有些訝異。

「媽媽帶我換了一個城市生活，沒有告訴你們，真的很抱歉。」

還記得大學開學的前一天，我們三個豪氣萬千地買了一打啤酒、一堆零食跑到小區外面的小公園裡說是要告別青澀時代。誰知理想很豐|滿，現實超骨感，我喝了一杯就暈乎乎地再也不想碰第二杯，任憑盛一諾怎麼勸，就是不肯再喝。直到現在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喜歡喝啤酒那麼難喝的東西。

蘇北，對不起。

蘇北，對不起。

坐在長椅上，看著當初讓我傷心的方向，顏安言的話帶給了我很多的震驚，我不知道還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又或者是永遠都不會知道的。

「你們……當初為什麼會分手？」在跟許詩涵聊過之後，我的心裏就一直帶著這個疑問。當初在我最痛苦的時候余夏帶著她頻繁出現在我面前，怎麼突然就散了呢？

我說：「余夏，我喜歡蘇北，我希望你能放手，不然我們朋友都沒得做了。」

心裏的壓力也越來越大，我每天都想搖著你的肩膀告訴你這一切，每天又害怕你知道這一切。最後我把這些用最老土的方式寫在了信紙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敢給你看。

喝醉的盛一諾呢，他喜歡對天長嘯，一遍又一遍地喊：「我們要永遠在一起，我和蘇北要永遠在一起，我和余夏也要永遠在一起。」

眼淚吧嗒吧嗒地滴落在信紙上，我輕聲說：「盛一諾，你的字還是那麼丑。」

漫步在學校的林蔭道上，我總是會想起盛一諾和余夏，想著他們在這條路上曾對我說過的種種，曾做過的種種。

「蘇北？」

如果你還在，該有多好？

看吧，我是這麼的奸詐和-圖-書，我竟然用友情要挾他放棄你。

離開學校，我變得茫然起來，腦子裡亂成一團，現在，也只有盛一諾能拯救我。

剛到這個城市的第一時間，我去了原本住的小區，敲開盛一諾家的門，一個陌生的女人走出來問：「你找誰？」

男人心領神會地離開，把空間留給我們兩人。

「蘇北，我們上了大學之後是不是就可以去廈門了？」

盛一諾的墓碑前，我輕輕放下一捧漂亮的向日葵，他曾對我說過，他是向日葵，永遠都向著我這個太陽。

「不知道。」

「我們知道諾諾的離開讓你過得也很苦。」阿姨鬆開手抓著我的肩膀說，「你是我們看著長大的，我們太了解你了。可是小北，你還年輕，不能背負著諾諾的死過一輩子。」

周圍是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這兒新建了樓，那兒新換了樹，那兒還建了一個噴池……一切都好像是剛進大學那年似的，充滿著未知。

余夏，你究竟瞞了我多少？

最後，我還是回到了當年我們喝酒聊天的小公園，坐在我最愛的鞦韆上打開了盛一諾的那封信。

顏安言挽著一個帥氣男人的手出現在我面前時，我感到有些猝不及防。我還沒調整好心情，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曾經的情敵和救命恩人。

在我哭得不能自已的時候，余夏竟然出現了，他站在我面前，無聲嘆息。

最後……

「那就去吧！」余夏站起來拉著我往外走。

心裏那個表面愈合內心潰爛的傷口被豁開，鮮血淋漓之後，它會慢慢結痂、愈合，留下淡淡的傷口。

你還記得你生日那天嗎？十八歲的生日，我決定在那天對你告白。

「顏安言？」

或許那個時候，我想起你、提起你的時候就會不再流淚……

對，我就是這麼篤定著，然後對余夏說出了我這一輩子最後悔的一句話。

「對不起，對不起，蘇北，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