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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只剩我孤獨離場

作者:葉冰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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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許岩說,我禽獸不如 01

第七章 許岩說,我禽獸不如

01

終於,許岩對我說了是他的錯。
他的倔強,他藏在心中的痛苦,他此刻表現出來的悲傷,他的悔恨……他此刻所有的情感都讓我覺得心疼,這突然的心疼讓我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又慌了起來。
我不知道許岩為什麼突然跑到我家附近跟我說這件事,為什麼他不再假裝根本就沒發生過那件事,像之前那樣無所謂,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把我們各自的傷疤都揭了,血淋淋地放在面前,又為什麼不乞求我的原諒。
突然,我覺得心疼,為那個傷害過我卻又呵護過我的少年心疼,不是憐憫,不是同情,是真正的心疼。
這種壓抑的心情讓我很崩潰,我就像一條被衝到沙灘上的魚,急於尋找活路似的從床上蹦了起來,推開陽台的門,大步走了出去。
我漸漸聽明白了許岩在說哪件事,心裏那塊從來不敢揭開的傷疤就這麼硬生生地被人撕開了,痛得我難以呼吸。
你們相信一個還在上小學的孩子懂愛情嗎?
終於,許岩對我說了抱歉。
他說,我這輩子只欠過一個人,就是你。對不起,那晚的事,我一直欠你一聲道歉,雖然道歉根本彌補不了什麼。
我與許岩分別了近五個小時,我並m.hetubook.com.com不知道,在這五個小時內發生了很多讓我意想不到的事。
如果一個人對於我來說什麼也不是,那我的心根本不會受到他的影響。
外面竟然下起了雪,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白色細碎的雪花飄落在我的身上,慢慢地融化,然後滲入我的衣服,突然的冷意將我內心的狂躁漸漸驅走,我終於冷靜下來,開始整理我的思緒。
我懂他的痛,我甚至都能理解他傷害我的心情,如果那天我沒遇到他,也不會發生那樣的事。
他說,我真的發現自己很殘忍,我憑什麼毀了你。
臨睡前,我坐在卧室里想著爸爸在餐桌上跟我說的話,心裏亂糟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你見過讓人回電話,卻沒有把電話號碼給你的嗎?
可是我並沒有移動腳步,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因為我知道,如果我現在衝出去,意味著一個蘊藏在我心中,我卻從來不願去面對的事實——我在乎那個人。
我的眼淚洶湧而出,我用力捂住嘴巴,生怕自己痛哭出聲,可是那些深藏的痛與恨還是隨著抑制不住的眼淚宣洩而出。
我握著手機,視線緊緊地追隨著路燈下的少年。我看到https://m.hetubook.com.com他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可是沒站穩,又滑坐在地上,再站起來,再倒下,也不知道他在堅持著什麼,我的眼裡只看到了倔強的他。
我們本來就是同一類人,何必互戳傷口呢?
爸爸的話讓我覺得可笑又可悲,我什麼時候淪落到要他給我如此虛偽的關心了?
那個少年似乎也看到了我,抬起頭,手裡握著的手機緊緊地貼在臉頰上,很快我就聽到了卧室里許岩給我的手機在響。
我匆忙跑到屋內拿了手機,接聽后又跑向了陽台。
現在這個時候,柒軒是不是真的關心我,其實一點也不重要了。
他有他的生活,我也有我的,這十幾年裡,他的世界不需要我,而今,我的世界也同樣不需要他。不過,話雖是這麼說,但我的心裏還是因為他的電話有些亂。
他是一種不同於一般朋友和戀人的存在。
……
我一再暗示自己,可是只要一想到「柒軒」這個名字,我的神經便條件反射地繃緊,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那個身影與我隔得較遠,我只能看到昏黃的燈光照在他的身上,卻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然而,正因為我知道,許岩對我來說並非什m.hetubook.com•com麼都不是,所以我才不敢讓自己更加深入。
那個人是因為從安小朵的嘴裏聽到那件事了嗎?所以想來對我表示一下同情,還是其他事呢?
不,我不相信,所以我知道,過去我對柒軒的情感只是喜歡,那並不是愛,只是比普通的喜歡更深一點,沒有他的關心,我依舊可以肆意地活著。
他說,我怎麼可以對你做那樣的事,怎麼可以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跟你相處。
我以為他是因為在他的親生母親那裡受了挫,所以才會無助地跑到我家附近哭。我甚至都沒仔細去想許岩是怎麼找到我家來的,我只知道許岩總能帶給我意外。
我知道,我只要再向前跨一步,我與他之間就再也扯不清了。
那一刻,自以為明白了許岩為何哭泣的我,第一反應就是想要安慰那個蹲在路燈下看起來很可憐的少年,可是我還沒來得及開口,許岩卻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我眼睜睜地看著他一次又一次地站起來又摔下去,突然有種衝動,很想跑出去,將癱坐在地上狼狽不堪的他拉起來,就像上次在醫院,他將絕望無助的我拉起來一樣。
因為在乎,所以會被他的情緒感染,會為他心疼,會因為他的每一https://m.hetubook•com.com次出現而記憶深刻,會因為他帶給我的傷害而心痛,會因為他帶給我的溫暖而迷戀上那種感覺……
這麼冷的天,他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我家樓下呢?他不是應該在他媽媽家嗎?
心裏鬱結已久的怨恨在這一刻被完完全全地釋放出來,我對許岩那越來越不明確的恨也終於隨著眼淚的滴落而消散。
聽到了聲音,我才知道路燈下的少年在哭,我從未見過許岩哭,更未曾想過他會有一天對著我哭泣。
我一直都很不甘心,我討厭明明是柒軒和安小朵做錯事,卻是我替他們受罰;我討厭明明是安小朵自己摔下樓,卻要賴在我身上;我討厭明明是林嘉瑞傷害了童星雨,卻是我替他承受報復;我討厭明明一切都不關我的事,卻硬要說是我的錯。
我一直恨著許岩,恨他為什麼明明做錯事卻還覺得是我欠了他,恨為什麼明明是我受傷最深,卻還要我為別人背負怨恨。
兒時的依戀,誰能確定那就是愛呢?唯一能確定的只是它的稚嫩。
原來,我要的只是一句「是我的錯,我虧欠了你,對不起」。
他說,小雨死了,我瘋了才會這麼對你。我很痛苦,得知自己的身世前,沒來得及為小雨和媽媽做些什麼,好不容https://m.hetubook.com.com易可以為小雨盡一點做哥哥的責任,她卻死了。我以為是你害死了她,我真的以為是這樣,所以那天才會那麼衝動。對不起,求你別原諒我,我自己都沒法原諒我自己。
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逃不掉的,或許許岩就是我逃不掉的劫。
終於,有一個人讓我不再覺得那麼不甘心了。
我要用力呼吸,這樣才能有力氣將那個與我無緣的少年徹底遺忘。
他說,簡樂檸,我今天才知道,那天我的衝動會給你帶來多大的傷害,我連禽獸都不如。
可是不管怎麼樣,他終於說他虧欠了我,終於對我說了對不起。
「小眼睛,忘了跟你說件事,前陣子老柒他孫子軒軒往我們家裡打過好幾次電話,可你都不在,他讓我跟你說一下,讓你打個電話給他。」
他說,是我的錯,你打我罵我吧,這樣我會好受一些。
冷靜下來的我,終於可以平靜地對著緩緩下墜的雪花微笑,將眼裡的濕意擦去,我剛準備轉身回卧室的時候,便看到樓下不遠處巷子里的路燈下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告訴自己,簡樂檸,你不要去相信他難得給予的關懷,以前他拋棄你而留下的傷痕,現在每每想起還在疼呢!所以不要被他打動了,不要再沉溺於他虛偽的關懷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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