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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靈素從前在鳳藻宮時，整日和她抬頭不見低頭見，都在皇後跟前侍奉。當年皇后謀划誣陷慕思邈，顧如安十有八九就是知情的。

俞凜之一向機警，很快領會慕靈素的暗示，道：「我在等沈清渝來找我。」

一番話說完，四周靜寂無聲。

聽到俞凜之如此代稱生母，慕靈素起初還愣了一下，隨即才明白他說的是誰，接話道：「認不認得又有甚關係，反正如安姑姑從前跟我關係又不是很好，只怕等她記起我來，還會嫌棄我一個罪臣之女成日跟你在一起，把你帶壞了。」

既然近在咫尺的東西並不能唾手可得，那他就要守住可能會失去的一切。

如果不是有這個機會，俞凜之或許永遠不會知道，自己內心深處對顧如安的怨念竟如此的大。可能是因為年幼時他對母愛抱有太多奢望，奢望一一落空后，只剩下怨念。

「小慕……」俞凜之心裏悸動不已，鬼使神差地，伸手拂過她的臉，「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你父親還沒被放出來，你打算什麼時候啟程？」慕靈素實在不想過多地提及顧如安，轉而跟他談論眼下的正事。

她倒是想把手從俞凜之的手裡抽出來，可是他的力氣比她大多了，根本沒有辦法。

其實她的意思是ｍ.ｈeｔｕbooｋ•ｃｏm.cｏm想提醒他，還沒跟朝廷談好條件，就先不要聽朝廷的指揮。但是她擔心周圍有宮闈耳目，只能委婉地暗示俞凜之。

顧如安也不知是同意還是不同意，一語不發地離開了。

慕靈素從進宮之日起，就察覺到顧如安不喜歡她。加上顧如安一直高傲為人，她對顧如安也沒什麼好感。後來，她一直懷疑是顧如安一手策劃父親被誣陷的事，對事關顧如安的話題更是連提都不願意。

「慕搖光也是慕家的女兒，你為何不去勸皇后廢了她這個太子妃？」見顧如安被自己說得啞口無言，他繼續質問道，「你敢不敢直說，你只是想控制我，只是厭惡小慕家道中落，只是不希望我娶一個『皇后黨』為妻？」

慕靈素能明顯感覺出來，自從那天晚上兩個人誤打誤撞睡在一起以後，俞凜之對她的態度越來越親近，今天甚至對她笑了，讓她有些受寵若驚。

「也不知道她注意到你沒有？」俞凜之也不從門口走進來，就倚靠在窗邊跟慕靈素說話。他話里的「她」指的就是他的生母顧如安。

俞凜之道：「既是幸會，姑姑臉上何不表現得開心些。」

她的眸里水光瀲灧，看去竟彷彿有萬千情思。

「你心裏，m.hetubook.com.com永遠都只記得你是丞相的女兒，何曾記得你是我的母親？」他放開慕靈素，瞪著顧如安，一字一句地問她。

「帶壞便帶壞了。」俞凜之倒是無所謂，他心裏明白得很，顧如安從來沒想過要認他這個兒子，根本不可能有這個閑心來管他的私事。休說是跟死對頭的女兒在一起，就算是他娶了一個妓|女為妻，她都是漠不關心。

在俞凜之心中，顧如安是一個只會用家族大任來麻痹自我的人，完全把不能給她帶來任何利益的「母親」身份和他這個只能拖她後腿的兒子拋諸腦後。

她之前勸說皇後放任永嘉公主出宮，就是想著讓永嘉公主和兒子多接觸，若永嘉公主傾慕兒子，顧家就會有一名駙馬，家族的榮華富貴便能再多一層。

「對不起……」俞凜之仍然沒有鬆開慕靈素的手，手指指腹一遍一遍地撫摸著她手腕上被他握出來的紅痕，心裏說不清來由的酸楚猛地就化開了。他抬眼想看慕靈素有沒有哭，卻發現她一直在看著自己。

他心裏一痛，自責和慚愧迅速漫上心頭。輕撫著她手腕上的一圈指印，他輕輕道：「對不起。」

話音未落，他們就聽到一個沉穩的女聲響起：「一介草民，豈可直呼宜陽王殿和*圖*書下的名諱？」

慕靈素看了呆若木雞的顧如安一眼，又看了看俞凜之，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無甚大礙。

俞凜之聽到顧如安如此稱呼他，只覺得她的聲音刺耳又刺心，冷漠地質問道：「姑姑這是在找人嗎？不知道您在找誰，如有需要，草民一定幫忙。」

「休得無禮！」顧如安被俞凜之的冷漠態度徹底激怒，指著兩人緊握的手道，「孤男寡女，成何體統？她可是罪臣之女，陛下親自下旨慕氏三代不得入朝為官，你跟她過從甚密，只會害了你！」

慕靈素一聽就知道這個聲音是顧如安的，心裏一驚，抬手就想把窗戶關緊躲起來。俞凜之趕緊抬起雙手抓住她放在窗葉上的兩隻手，阻止她這個動作。兩個人就這麼互不相讓地僵持著，誰也不想鬆手，直到顧如安都走到窗前來了，還保持著這個姿勢。

但是他要得並不多。

俞凜之說完這些，方有些冷靜。理智回歸后，他才發覺自己一直用了很大力氣攥著慕靈素的手，他擔心自己太用力讓慕靈素受傷，趕快鬆手，檢查慕靈素的手腕，上面果然有一圈深深的紅色指印。

進鳳藻宮陪讀時，他只希望每次陪宜陽王去皇後跟前請安的日子，母親能看他一眼，對他笑一笑，可是他幾年間出和圖書入鳳藻宮千百次，她卻從未正眼看過他。

這一切慕靈素看在眼裡，俞凜之也不可能視而不見。他轉身面對顧如安，身體下意識往慕靈素方向倚靠，雖然兩人之間還隔著一扇窗戶，可是他想保護慕靈素的意圖卻非常明顯。

慕靈素搖搖頭，低頭沉默。

慕靈素正要把人蔘養榮丸包好，就聽到俞凜之的聲音：「騙你的，我用不著這些丸藥。」她被嚇了一跳，又驚又怕地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俞凜之站在窗前，壞笑著看著她。她從未見俞凜之笑過，這一笑竟過分的好看，讓她在剎那之間忘記對他發火。

可讓她始料未及的是，永嘉公主居然被西域邪教的人劫走了。而此刻，她的親生骨肉竟然為了慕思邈的女兒出言頂撞自己，現在她只會更生氣。

慕靈素兩隻手還被俞凜之緊緊抓著，她退也退不得，走也走不得，只能尷尬地站在窗邊。她在心裏暗暗懊悔，如若剛才讓俞凜之進了藥房，她至少不用像現在這樣，兩隻手被人抓著，像個傻子一樣站在窗口，聽一對關係十分不好的母子吵架。

俞凜之再三確定她安然無恙，才背對顧如安道：「如果朝廷不事先釋放我爹，我是不會去救沈涵嫣的。你派人去告訴皇后，既然有求於人，就要拿出誠意hetubook.com.com來。」

這一回她能紆尊降貴出宮到俞府來，也是因為皇后要她一路隨行，接到沈涵嫣以後方便在返程路上照顧沈涵嫣的飲食起居。

「凜兒！」顧如安沒有料到她一開口說話，俞凜之就讓她下不來台。惱羞成怒之下，她厲聲叫了他的名字。

他又牽起慕靈素的手：「你只知道小慕是慕思邈的女兒，是慕家的大小姐，你可知道，我這幾年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在鬼門關走過好幾回，每一回都是她救的我？」俞凜之盛怒之下雙眼通紅，他看著眼前和自己血肉相連的中年女子，原本他們應該母慈子孝，可是利欲熏心的她根本就不需要他。

他從來不知道，母子之情，竟能涼薄到如此田地。

他最見不得她站在道德制高點上指責他，明明是她不負責任在先，還要反過來說他忘恩負義，不認生母。

顧如安走近了才看清和兒子說話的女子竟是慕思邈的女兒，不由得眉頭一皺：「慕大小姐，你我二人數年以後還能在宮外相見，真是幸會。」 她嘴上雖然十分客氣，但是臉上卻絲毫不掩飾她內心的不悅。

俞凜之看了一眼院子里，微風漸起，雖然已經快到正午了，風中的炎熱並不像以往一樣逼人。或許，秋天真的要到了。

顧如安和他，還不如她和慕靈素的關係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