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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見鹿,鹿有孤獨

作者:錦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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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如果不曾見過太陽 陸霜05

第二章 如果不曾見過太陽

陸霜05

是陸瀾在哭。
「你沒有體會過絕望,怎麼知道你能熬過去?」我看著他,目光冰涼。他的說法其實對於我這種人來說,未免太不近人情。
不僅不討厭,而且印象深刻。
蘇馨沒錢買名牌之後,有時候會偷東西,每次都會被現場抓住,然後被扭送去派出所。只是因為做了精神鑒定,確定她的精神出現了問題,所以一直沒有被追究責任。
我沒有回答。
陸瀾見我回來了,拚命朝我跑過來,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姐!姐……你快勸勸媽吧,真的沒有錢了!」
但我沒想到的是,我一推開家門,家裡一片昏暗,只聽見一陣嗚咽的聲音:「媽……你別找了,家裡真的沒有錢了……」
不知道為什麼,聽完他說的話,我固執的內心似乎有了一些鬆動,一些念頭湧上腦海,我幾乎是腦子一熱,就脫口而出:「我能跟你學習當記者嗎?」
居然是沈鬱希的聲音,他問得那麼直白,我反而不知道怎麼接話。
沈鬱希似乎並不覺得我的回答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只是說道:「我相信很多人都有感覺活不下去的時候,但自殺的永遠是懦夫。和圖書
沈鬱希看著我,笑了笑:「我聽陳警官說過你家裡的事情,好像你是他們那裡的常客了,是吧?因為你媽媽。」
我腦子裡很亂,回頭看了陸瀾一眼,說道:「你先陪著她,我出去走走。放心,會沒事的。」
大約也是因為這樣,我不討厭他,就算他對我冷眼相待,我也還是不討厭他。
「大概是10年前吧,我父親被冤入獄,母親自殺。」沈鬱希嘴角的笑容是冷的,他給自己點了一支煙,「陷害我父親的人就是他最信任的兄弟之一,所以當時我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可以信任的。」
報社下班很晚,我擠上了最後一班公交車。陸瀾早就放學了,我給他留了晚飯的錢,應該餓不著他。
我坐在護欄上,搖搖晃晃的,心裏甚至想著,如果就這樣掉下去,我的煩惱就結束了。
說起來我們還真是緣分不淺,總是能遇到。
S市的派出所,有一半我都是常客。
我真的沒想到沈鬱希身上還藏著這樣的往事,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麼接話。
「但是我父親的另一個兄弟把我接回家,當親生兒子看待,還幫我父和圖書親洗刷了冤屈。所以我明白,這個世界上總有好人和壞人。雖然我現在還無法完全信任一個人,但是我也沒有那麼討厭這個世界了。後來我開始喜歡上探究真相和人性,它從我的傷口變成了我的盔甲。」沈鬱希說得很平靜,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但是從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得出來,他輕描淡寫說出來的故事,把他傷得有多深。
沈鬱希聞言,回頭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打量,但良久,只是淡淡一笑,丟掉了手裡的煙頭:「不行,你不合適。」
我去超市買了兩罐啤酒,去了河邊,心情不好的時候我時常會去那裡散散心、解解悶。
蘇馨終於察覺到我回家了,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然後朝我撲過來,一把抓住我的肩膀:「阿霜,你幫幫媽媽好不好?那些人說媽媽再不還錢就打斷媽媽的腿……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你在哪裡上班?我去跟你們老闆借點兒錢,反正你還可以替人家工作還錢的……他們肯定會借的!」
我知道她的病情為什麼會複發,大概是因為在街上和陸競成還有他的嬌妻偶遇了,不見面或許沒和圖書有什麼深刻的影響,但是見面之後發現她們彼此的生活簡直有雲泥之別,她便更加無法接受,曾經快要愈合的傷口也被扒拉出來,瘋狂地吞噬了她的理智。
也因為這樣,我經常要去派出所帶她回家。
我爬上岸邊的護欄,坐在護欄上,河邊的風很大,吹在身上涼意很濃。其實我的酒量不太好,喝了一罐之後頭就有點兒暈了。
我不記掛蘇馨,我知道她總有辦法吃飽飯,她用她曾經那點兒大小姐的氣質能騙到不少人。
可是這種日子完全看不到頭,看不到希望,我就像在一片沼澤地里掙扎,越是努力,陷得越深。
我還想再問些什麼,他已經把手放進口袋裡,轉身離開了,連一句道別都沒有。
我迅速打開了家裡的燈。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沉默觸動了蘇馨,她哭得更厲害了,腦子卻似乎清醒了一點點:「阿霜……我好恨!我一想起你爸和那個賤女人生活在一起,我就受不了,他們連孩子都有了!那個女的吃穿用度都是名牌,他們的孩子穿得也好……可是你看看我們,我們什麼都沒有。我只是想買兩個包而已,為什麼不可以和*圖*書?」
我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感,是感激?還是感情?
我同情她的遭遇,但也痛恨她的軟弱和無能。如果是我,絕對不可能讓自己落到這樣悲慘的下場。
我用冷漠的目光看著她:「媽,我拜託你能不能清醒點兒?我沒有錢,也沒有人會再借我錢,你已經把能花的、不能花的全花完了,連我存的學費都被你花光了。要不然你把我的命拿去好了。」
「不可能的,肯定還有錢,一定是你們藏起來了!」
陸瀾似乎還有些猶豫,但是我的話他一向都會聽,於是扶著蘇馨到沙發上坐下,說著安慰她的話。
就在我以為自己要獨自解決完兩罐啤酒的時候,旁邊突然伸出一隻手來,拿走了我手裡剩下的那罐啤酒,然後輕鬆地打開,完全不理會我的詫異,自顧自地喝了起來:「你很想死嗎?」
但是沒有辦法,她生了我,她是我媽,陸瀾年幼,也需要她。他們是我最後的家人,沒有他們,我在這個世界上就真的只剩下一個人了。
蘇馨開始哭,拽著我的手在不斷地顫抖:「阿霜,你也和你爸爸一樣是不是?你也不要你媽媽了是不是?你是我和圖書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你怎麼可以不要我?沒有我就沒有你,你絕對不可以甩開我!」
他總是能吸引我的目光,讓我移不開視線。
燈光亮起的時候,我才發現整個屋子一片狼藉,蘇馨還在翻電視櫃,把每一個角落裡的東西都翻了出來,堆得滿地都是。
啤酒我只敢挑最便宜的買,口感又差,味道又苦,澀得我幾乎流出了眼淚。
我從欄杆上跳下來,對他笑了笑:「如果我說我真的很想呢?」
我曾經以為他應該是個善良溫柔、熱心腸的男人,但實際上他和我是一類人,有一種深到骨子裡的冷漠。
他穿著黑色的運動服,脖子上掛著一條汗巾,身上有淡淡的汗味,應該是在夜跑。
但我的另一隻手還是死死地抓住了欄杆,穩住了身體,我知道我不能死,我得好好活著,我還有陸瀾,我還要救蘇馨。
我轉身走出家門,把門關上,「啪嗒」一聲,心裏好像有什麼東西被隔斷了。我真希望門內的世界與我無關,但是偏偏門內那個坍塌的、難堪的世界就已經是我的全部了。
可能很少有人體會過這種絕望,我很多次想過一走了之,丟下蘇馨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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