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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鬱希看了那些人一眼。

我有些迷茫地低頭看了一眼懷裡的書，仔細回顧剛才上的究竟是什麼課。陸霜說對了，我在發獃，現在根本想不起來。

我覺得普天之下所有人做的飯都是一樣的味道，只要能填飽肚子就好，我吃不出什麼不一樣。

齊琪難以置信地看著我，然後恨鐵不成鋼地說：「這是當下最紅的明星啊，我每次看到他都熱血沸騰。我就說你冷淡吧！看到沈大記者不動心就算了，看到這麼帥的明星也不心跳。」

剛準備回房間，就傳來有人開鎖的聲音。齊琪進來見到我，趕緊擺了擺手：「來幫我抱著！哎喲，太沉了！」

齊琪累得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有，氣喘吁吁地說：「你能不能動動腦子啊？我都說加班了啊，最近報社的選題都好奇怪啊！行了，不說了，你快給我熱點兒東西吃，我要餓死了！沈大記者不在報社坐鎮，我一個實習生都忙死了！」

成長總會逼迫你，而我則是反過來，所有的一切在逼迫我成長。

也有人問過我怎麼了，我只說沒事。

「余南笙，你想過畢業后怎麼辦嗎？你不可能在學校里待一輩子的。」他的問題讓我沉默。

沈鬱希放慢了速度，讓我調整一下呼吸。

許久不運動，我跑了半圈多就累得不行，想要停下來，沈鬱希卻說：「你現在停下來肯定會吐，會更難受。」

我很感謝，也努力地熬過所有黑夜。

「南笙，回家嗎？」遠處的同學喊我。

她似乎沒聽到我的回答，目不轉睛地看著電視，又或許是明白我的逃避，體恤我，並不拆穿。

曾幾何時，新聞是我的全部夢想，而我爸爸的死把這個夢想徹底打破。我的任性害死了爸爸，直到現在，每當我路過那個街口，我還是能想起當時爸爸倒在我hｔｔｐs://m.heｔuｂｏｏｋ.cｏm.ｃｏｍ面前的樣子。

我以為我不在報社上班了，就不用聽從沈鬱希的命令了，但是，這幾個月以來，我已經養成了一種唯師命是從的習慣。在我還沒明白怎麼回事的時候，我已經穿著運動鞋和運動衣跟沈鬱希一起站在操場的跑道上了。

杯子里的牛奶已經冷掉了，我沒有心情去熱，索性沒喝了。

他怎麼在這裏？

我捂著肚子，有些岔氣。

現在倒好，一身是汗。

我很感謝齊琪，這個家虧了她才有了一點兒生氣，不然就算是開著電視也覺得空曠，讓我害怕。

我還記得靈堂上，爺爺喊了一聲爸爸的名字就暈了過去，我卻連看爺爺的勇氣都沒有。都怪我，讓爺爺年邁失去兒子，失去了依靠，留下一個沒用的我，不能成為爺爺的支柱。叔叔嬸嬸雖說不會放任爺爺不管，可爺爺還是在一夜之間蒼老了很多。

我小跑著過去，從齊琪的懷裡接過來隨意看了看，都是關於烹飪的書。

真不明白為什麼有人喜歡夜跑，這樣清涼的夜晚就應該找個地方坐著吹吹風、聽聽歌。

可爺爺問我確切日期的時候，我說不出來。我已經很久沒有看過日曆了，也不知道星期幾，更不知道何年何日，有時周六、周日我都會抱著書來學校，看了看空無一人的教室，然後慢慢地往家走。

這樣的夜色，這樣的場景，讓我突然也想談一場戀愛，是不是這樣就有人陪了？

陸霜沒好氣地說：「累？我來了好久，你上課的時候我就在了。上課你發獃，下課你犯困，現在你跟我說累？余南笙，你是活不下去了嗎？」

陸霜這個人冷漠又冷血，總是這樣一針見血，扎得我生疼。我來上課主要是因為我想在人多的地方，不希望https://www.hetubook.com.com自己一個人面對空蕩的房子。

這天下課的時候，我接到了爺爺的電話，他在那邊語氣悲哀地問我何時去看他。我忽然想起，不僅僅是我失去了爸爸，很多人都失去了親人，就如同爺爺，年邁卻失去了兒子。

齊琪說我像是丟了魂一樣。

我和叔叔商量了很久，還是決定回學校繼續我的學業，已經開課一周了，再這麼待著，會落下不少課。我開始了三點一線的生活，每天都是家裡、教室和食堂跑。

之前我上學的時候，因為活潑好動參加了很多活動，也屬於老師喜歡的學生，所以學校里多多少少有人知道我。

在學校里聽到陸霜喚我的名字時，我很意外。她站在不遠處盯著我，我一向覺得自己的視力很好，在報社裡，不管多遠的距離，我一眼就能看到沈鬱希，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連站在眼前的他都已經看不清了。

說到這裏，我忽然發現我似乎變得像陸霜了。

從前我不懼怕黑夜，還告訴沈鬱希黑夜是可以衝破的，而現在，我卻日日被困在黑夜裡不能自拔。

或許是從爸爸一身是血倒在我眼前的時候開始，我就不想再去看這個世界了。

我倒了兩杯出來，遞給齊琪一杯。

「余南笙，我認識的你可不是這樣的。」她丟下這句話，轉身就走了。

一連好幾天齊琪都在加班，我不想一個人在家裡等著，感覺很冷清，於是在學校里耗時間，原來學校的夜晚也是這麼熱鬧，甚至比白天的人還要多，其實更多的是情侶，手牽著手一起走在操場上。

「可你的未來還很長。」沈鬱希又說，「你才20歲，你的人生才走了一個小節，你要知道，如果你這樣一味逃避，只會讓自己一直困在這個小節里，無法hetubook.com.com向前。我相信伯父也不想看到你變成這個樣子。余南笙，人總要長大，未來的人生里不僅只有挑戰，還有更多的美好在等著你。」

我聽到風聲傳來，也聽到他的聲音：「我等你回來。」

我笑了笑，佯裝炫耀道：「師父啊，你看看，你帶著我跑步，所有人都以為你是我男朋友啊！」

聽到爺爺的聲音，我很難受，安慰著爺爺，說最近一定會過去一趟。

我好半天才找回聲音，質疑道：「師父，我快要畢業了，為什麼還要練習跑步啊？」

他「嗯」了一聲，擦擦汗，說：「我搬家了，搬到這附近，以後應該會經常來這裏跑步。」他看了一眼我腳下的高跟鞋，輕聲說，「從明天開始，穿運動鞋來上學。」

「我不要回報社，也不想再去做採訪。」至少現在還不想。

我聽到那些人說：「余南笙的男朋友好帥啊！」

這話讓我忍不住迷茫，對未來、對人生、對一切。

怪不得他今天沒有來電話，應該是有事吧。

她也是經歷了這些才學會成長的嗎？

她搖搖頭，擦了擦汗，說：「不知道啊，聽韓紹前輩說請假了，似乎是請了三天假，從今天下午開始休的。現在我們組忙得腳不沾地，沈大記者的選題剛贏，結果他就請假了。這不是拿我們這群實習生開玩笑嗎？」齊琪舉著杯子咕咚咕咚喝水，看起來是真的很忙。

「嗯。」沈鬱希應允道，緊接著又說道，「相信我，很快你就會找到答案的。」

「師父，你怎麼在這裏？」

怎麼會有那麼嚴重？

「我師父不在報社，去幹嗎了？」

我捂了捂胸口，說：「沒心跳不就死了嗎？」

晚上回家，我拿著手機看電視劇，齊琪打電話來說要加班，最近報社似乎挺忙的，下午看到陸霜的時候，她也是抱著和-圖-書相機。估計是在我學校附近採訪，然後順道看看我。只是這樣，我也很感動，畢竟陸霜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很不容易了。

過斑馬線時，沈鬱希伸手輕輕地握住我的指尖。

「師父……」我一開口，果然感覺胃裡有東西向上翻滾。

沈鬱希沒有接下我的話，而是準備送我回家。

不在？

「又在發獃。」一個聲音突然在我身後響起，我一驚，轉過身，只見沈鬱希穿著運動服，脖子上搭著毛巾，站在我眼前。

「你怎麼來了？」我走到陸霜的身邊，手扶著欄杆，視線停在她身上許久，笑了笑，伸手拉著她讓她坐在我身邊，「來，你坐這裏，我站著累。」

在家的時候，齊琪變著法給我做好吃的，而我在學校的時候就總是吃以前帶爸爸吃過的那一家，幸好它還在，不然我恐怕要餓肚子了。

而這次回來之後，他們大概也發現我安靜了許多，不愛說話了，喜歡一個人坐著。如果別人不先打招呼，我連笑一下都勉強。

那可真痛苦。

「南笙，你看這個節目！哇，這個男生好帥啊！」齊琪窩在沙發上看綜藝節目，我站在廚房裡熱牛奶。最近這幾次我一直盯著，總算不會再熱壞了，這讓我有點兒成就感，我終於能做好一點兒事情了。

我抬頭看向他，琥珀色的眸子里竟是一片柔情，我一瞬間有些失神。

我應了一聲，眨了眨乾澀的眼睛，隨後起身離開。

這個學期的課不是很多，我沒事的時候就喜歡在操場上坐著，更多的時候就是在發獃。看著人來人往，忽然覺得特別孤獨。

每天晚上，沈鬱希都會抽空給我打個電話，就算不說什麼，可只要聽到手機那頭傳來他的呼吸聲，我就很安心，至少不會失眠。但是今天晚上，已經過了11點，他還是沒有打來。

我盯著鞋尖看，忽然和m.hｅｔｕｂooｋ.ｃｏm•coｍ他說：「師父，你知道嗎？你從未誇過我，甚至從未覺得我適合當個記者，而我卻一直在等你說這句話。一開始我拼了命想要去探究事情的真相，然後去幫助那些遭受苦難的人逃出困境。可事實上，我根本就沒有能力去改變什麼，甚至連自己的家人都保護不了。所以，最近我都處於很迷茫的狀態中，我不知道我還該不該去從事新聞這個行業。」

這個世界上有誰沒經歷過孤獨呢？

沈鬱希沒理我，指著前面說：「你看前面那個人，已經跑了八圈，你看看她的身材。」

我有些無語，卻不知道該和他說些什麼，在我發獃的情況下，已經跟在沈鬱希的身邊跑了。

「我上課的時候發獃了嗎？明明我的筆記做得很全啊！你看看！」我把懷裡抱著的書遞給陸霜，她只看了一眼，就冷笑著還給我：「你剛才上的根本不是這門課，你連課本都帶錯了。」

我皺眉問道：「你這是幹嗎？準備改行做廚師了？」

我嘆了口氣。

好不容易跑了一圈，我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似的，一屁股癱坐在地上。沈鬱希很嫌棄地看了我一眼，也坐了下來，遞給我一瓶水，還貼心地擰開瓶蓋，我發現周圍有很多人都在看我。

這時，我看到了馬路對面一邊打電話一邊朝我招手的齊琪，於是我搖搖頭對他說道：「不用了，最近報社這麼忙，你還是早點兒回去休息吧。齊琪來接我了，我要走了。」

我給齊琪熱了飯菜，其實都是齊琪前一天做好的，她怕我下午放學回家的時候會餓又沒有東西吃，就在上班之前做好了，真是貼心。在報社，除了沈鬱希以外，我最熟悉的人就是齊琪，也幸虧有她，讓我在這黑夜裡不至於那麼害怕。

我在等沈鬱希的電話。

我瞥了電視一眼，喝了口牛奶，隨口問道：「這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