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建康台城太子府的書房裡，太子蕭綱大發雷霆，氣得想摔東西又不敢摔。因為自己暴怒的消息，都會被人送到蕭衍那裡，後果難料！

劉益守給梁國中樞搞出來一個巨大的難題：拋出來的肉太香，想分一杯羹的人太多，以至於利益完全無法協調。

「主公深謀遠慮，在下佩服之至。」

劉益守隔著布端詳了一下，將珍珠還給老漢問道：「出珍珠的河蚌是在哪裡撿來的？」

估計是平日里劉都督名聲甚好，不是那種欺男霸女之輩。那老漢長嘆一聲，引劉益守和賈思勰入屋。從枕頭下面摸出來一塊布包，打開布包，就看到裏面有一顆拇指大小的珍珠，還泛著藍光，十分驚艷。

奪回蘭陵縣，奪回宗室祖籍地，這是國事，但也確實可以算是蕭衍的家事。蕭衍對於宗室極為厚愛，甚至已經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

這傢伙平日里一舉一動都有深意，絕不會在大事上有昏聵之舉。他這次「義務勞動」，為蕭衍奪回祖地鋪路，兩袖清風，難道真就是因為蘭陵縣風景好看么？

身後一輛又一輛的平板車，堆滿了貨物，劉益守帶著賈思勰在壽陽周邊的村落裏面走街串巷，挨家挨戶的「送溫暖」，都是些布匹之類的東西。

民間吃河鮮的方法最多，不是沒原因的。

「天子太過偏心！太偏心了！讓本王與阿八（蕭紀）搭檯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壽陽今年和北方一樣，也是豐收年景，糧食或許不缺，但這不代表普通人家不缺穿的用的。類似的東西，其實已經屬於「工業」的範疇，只不過因為生產力層次較低，被稱為「手工業」。

「他不能走，朕有時候還要招他來下棋。」

賈思勰是研究農學的人，一聽劉益守這麼說，立刻就明白對方到底是想做什麼了。

「養河蚌，肉可以拿來吃，又不佔田畝。如果我們能把異物塞到河蚌里，就能出珍珠。然後把珍珠丟到建康去賣，如何？」

劉益守願意給梁國出點力氣，不代表他會對周邊的宗室客氣，m.hetubook.com.com這一點蕭衍看得非常明白。自己這位女婿，並非北方的胡人做派，也正是因為這樣，才更難對付啊！

「阿八（蕭紀）挂帥，這個沒什麼要爭辯的。至於副帥人選，你怎麼看？」

他很反感外人插手宗室里的事情。當然，劉益守這種主動請纓，為他們創造摘桃子機會的是另外一回事。

蕭綱猛錘桌案，怒不可遏！

「殿下，現在說這些已經無用了。」太子詹事柳津無奈說道。

朱異心中吐槽，就知道這位皇帝絕不會把奪回祖地的榮光給予外人。也不知道那位桀驁不馴的駙馬，心中會作何感想呢？

「吃啊，除了河鮮外，平日里就沒有肉了，不吃這個吃什麼呢？」

可是河蚌產珠，極為罕見，豈是你說有就有的？這未免也太異想天開了吧？

朱異揣摩了一下蕭衍的心思，感覺讓蕭綱挂帥，會不會好些。誰都知道這位太子是撿了蕭統的便宜，還寫孌童詩什麼的，在民間與朝中都威望甚低。

「舉賢不避親，微臣舉薦不肖子柳仲禮挂帥出征。」柳津深深一拜說道。

劉益守語氣激動地說道，難掩興奮。

壽陽城內都督府衙書房裡，劉益守攤開大紙，用炭筆在紙上畫了個圖，然後打開河蚌的蓋子，對著賈思勰一番描述。

朱異小心翼翼地說道。陳慶之的事情可以隨便說，但是夏侯夔現在是被蕭衍冷處理的人。

那就簡直不要太爽了！

……

你是流氓我不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劉益守就屬於那種有文化的流氓。

所謂舔狗嘛，自然是越多越好，蕭衍並不反感類似行為。

「吃河蚌不？」

要不然，跟宇文泰爭鋒被打得經常大敗，就北魏那點家底早就敗光了。

劉益守也算是自己見過的頂層次人物了，讓他深為畏懼。偌大的建康城裡，都找不到能與之相提並論之人。

河蚌產珠的原理並不稀奇，唐宋時期，就有很多學者觀察到一種「小珠換大珠」的現象，也就是找來一個很大很健康的河蚌，和_圖_書然後將米粒一樣的小珍珠趁著河蚌張開的時候將其塞進去。

劉益守冷不丁地問道。

那以後豈不是……

「對了，下政令通知劉益守，在東海郡和下邳郡固守，不得出擊蘭陵縣，破壞整體部署。」

賈思勰心悅誠服的說道，他是真的服氣，要是換了別人，像劉益守這樣的年紀有如此成就，誰還不聲色犬馬的浪起來啊！

劉益守笑眯眯地問道。

「微臣領命。」

聽到這話，蕭衍摸了摸自己的長須道：「卿之言甚合朕意，此番挂帥，就讓阿八（蕭紀）去吧。」

「請陛下聖裁。」

蕭綱心中琢磨了一番，發現柳津此舉，還真不是單純是為兒子鋪路。

「劉都督啊，唉，老漢我時不時就去那邊撿起河蚌，只是再也沒出過了，就這一顆！」

「阿翁，我們就是想見識一下，珍珠還是你的，在下也不缺那點錢。」

「太子手下，應該有自己的班底吧？」

「帶我去河邊，然後告訴我們是哪種河蚌，重重有賞！」

朱異再次行禮，準備躬身告退。

蕭衍沉默了，一直閉著眼睛數佛珠。

……

蕭衍淡然說道。

朱異大驚失色，蕭衍這一昏招，真是令人無力吐槽，都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說了。蕭紀都沒有開府建衙，身邊連班底都沒有，靠什麼統領三軍？

「阿翁這邊，在河蚌吃出過珍珠么？」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啊，你還沒有深切體會。」

劉益守從袖口裡掏出幾枚銅錢，抓住老漢的手，將錢拍在對方手掌心。

朱異有橘麻麥皮不知道當漿不當漿，如果對面坐的不是蕭衍，他早就一巴掌呼過去了！

然後用乾淨的水養著，時間差不多了，就可以將珍珠取出來。那時候珍珠已經變成了一顆超大的珍珠，價值跟之前的相比不可同日而語。

「詳細說來聽聽。」

他沉吟片刻道：「八皇子蕭紀，自幼勤學，不好輕華，恭儉禮讓。一直在建康並未外鎮地方。微臣認為諸子之中，論德行，八皇子為最。」

「主公，ｈtｔps://m.ｈetｕbooｋ.ｃｏｍ•ｃom前方並無強敵，獨孤將軍他們還是能應付的。」賈思勰安慰道。

蕭衍嘆了口氣，他都覺得劉益守這廝不好對付了，更何況是蕭映？蕭映又沒有梁國中樞的行政力量，靠什麼讓劉益守乖乖聽話？

「陛下，八皇子身邊都無親信武將……」

一行人來到河邊，找到了老漢所說的那種河蚌，果然是很常見的種類，劉益守自己都吃過，當然，他沒那麼好的運氣吃出珍珠來。

下棋是假的，陳慶之走了，建康的戍衛讓人不放心才是真的。這張關鍵的護身符，蕭衍是不會輕易拿走的。

過兩年自己這邊就會遭遇高歡的強大軍事壓力。

蕭映這次根本沒摻和進來，確切地說，他已經被馬頭郡等地混亂的民政搞得焦頭爛額。劉益守的人馬對馬頭郡的滲透無孔不入，領地內民戶逃亡不斷，他沒到蕭衍這裏哭訴就已經算是很不容易了。

只是朱異已經收了夏侯夔的錢，還能怎麼辦呢？

河蚌最喜歡在淺水湖、淺水河這樣的淺灘生活，芍陂一望無際，水卻不深，沿岸密密麻麻的都是河蚌。

「阿翁，平日里吃河鮮么？」

老漢沒說話，進廚房裡端出來一鍋還沒煮的河蚌。劉益守和賈思勰對視一眼，心說果然如此。壽陽周邊河蚌眾多，幾乎家家戶戶都吃。

蕭綱的氣也消了，蕭衍的決定無法更改，說那些已經沒什麼用處。現在要看的是，到底要怎麼去應對，謀求利益最大化。

「那你以為要如何處斷？」

「蘭都督（蘭欽）在鍾離不可輕動，他也並未主動請纓。不如調馬頭郡的蕭映去北海郡，本來也離得不遠。」

「諸子之中，除了朕那已故的長子外，還有誰德行最好？」

「獨孤信和趙貴等人在前方作戰，我們也不能在家裡玩不是么？如果放縱懈怠，猶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到時候會發生什麼，我都不敢想象。」

高歡天時地利與人和，現在已經進入東魏上升期階段了。劉益守記得這段時間東魏恢復了北魏末年造成的生產力斷層。和_圖_書國家實力急劇膨脹。

劉益守問一位院子里曬太陽的老漢道。

「蕭映這孩子，你就放過他吧，朕知道他已經很不容易了。」

他自己就是青徐人士，對那邊的情況很清楚。

劉益守他們走訪了好幾個村子，得到的消息，跟自己之前預料的一樣。

朱異都不敢繼續往下面想了，只覺得蕭衍的心思就像是山裡的六月天，說變就變！

「他就好好在那邊平民亂吧，朕的家事還輪不到他來操心。」

蕭衍平靜地問道，朱異感覺自己後背汗毛都豎起來了，這種問題，怎麼回答都不合適。他一句話都不說，恭敬行禮，將頭垂到地板上。

蕭衍一句話就把朱異後面要說的話堵死了。

「夏侯夔前日上書，願意從閩浙海路到北海郡，在那裡屯兵蓄勢待發……」

劉益守憂心忡忡地說道。

蕭衍睜開眼睛，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一句話懟得朱異不知道要怎麼回答。還好朱異在朝中數十年，對政務無比熟悉，對諸多皇子的事情，也是知之甚詳。

事情辦完，就不必多花時間去賣弄來收買人心了。劉益守吸取蕭衍的教訓，要行的是大善，而不是惺惺作態行小善，作大惡。

原以為這人也會跟之前走訪的那些人一樣滿臉莫名其妙，沒想到對方竟然眼神閃爍，支支吾吾的不肯回答。

「簡單的說，珍珠呢，就是沙子掉到河蚌的肉裏面，河蚌為了保護脆弱的身體，分泌出很多液體將沙子包裹起來，這個球越變越大后，就變成了珍珠。當然，這裏的沙子只是個比喻，也可以是別的異物。」

「陛下，此次太子也有意挂帥出征……」

蕭衍平靜說道。

「你親自去問問太子，他有沒有什麼合適的人選，可以推薦一下。」

朱異將這個問題擺到蕭衍面前。

賈思勰拍掌大笑，劉益守的思路跟他完全在一個頻道上。

河蚌的種類實在是太多太多了，甚至不同的河流里，同種河蚌還有不同的亞種。並非是每一種都能結出珍珠的。

老漢理所當然的說道，要不是劉益守等人給他們送東和-圖-書西，又是統管壽陽一方的大佬，他都覺得對方是多此一問。窮苦人家，除了河鮮外，幾乎就沒有其他動物蛋白來源了。

蕭綱不動聲色問道。

這個提議，倒是有些意思啊。

那老漢搖頭嘆息道，他總算明白這位劉都督到底是打的什麼主意了。不是要他這顆珠子，而是要知道哪裡產珠。

……

他沒法多說什麼，只能恭敬退出大佛閣。出了同泰寺，被江邊的冷風一吹，朱異清醒了幾分。他心中有個難以解釋的疑問，直到現在都無法釋懷。

正因為蕭映已經這麼慘了，所以朱異才不介意讓他死得更快一點啊！牆倒眾人推才是社會的基本運行規則之一。

「冬天農閑，我想在芍陂以南，引一條大渠，造一個大堰塘，在這裏試點養河蚌，順便灌溉農田，開墾新田。這樣就不影響原有農戶們的生活，推行下去也就沒什麼阻力了。」

朱異深深一拜，放棄治療。

幼子挂帥，然後讓太子派親信手下領兵，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讓蕭紀跟太子麾下的將領親近親近？

果然如此！

所以劉益守壓力很大，時間並不在自己這邊，最起碼，不在梁國這邊，梁國越來越弱，幾乎是定局不可逆轉。

「主公此舉大有可為啊！極妙極妙！」

「陽休之，你和源士康領著車隊，把剩餘的物資都分配給村民，我們回壽陽城了。」

蕭衍臉上無悲無喜，看不出什麼情緒來。

朱異被這個古怪的操作弄得迷惑了。

蕭衍扶一扶這位「太子」，倒也情有可原。

柳津是蕭綱潛邸舊臣，來自河東柳氏，跟羊侃一樣，都是北來之人。蕭氏宗室收留北來人才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蕭繹麾下便有王僧辯父子。

幼子挂帥？

雖然伺候了蕭衍幾十年，他現在依然覺得這位爺有時候太難伺候。

與其把時間浪費在作秀上面，還不如辦點實在的事情。人生苦短，他實在是沒有精力去搞類似的親民作秀。

「石頭城的陳都督有意領兵出征，他對北方也較為熟悉。」

劉益守感慨的來了一句，令賈思勰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