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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貴微微點頭，其實他也是這麼想的，只是隱約心中不安。這種不安很難用語言去描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是不安就是不安，客觀存在的現象，劉貴自然也是無法否認。

對於戰場細節這方面的東西，高歡確實有點拉胯，不適合微操。

陳霸先和王僧辯的預測一點都沒錯，魏軍早有圍殲下相梁軍的打算，並且在逐步實施當中。

趙伯超咬咬牙道：「其實這件事也不是不行，只需要殿下親自跑一趟，跟其他人說是去談判的就可以了。至於殿下有什麼事情要跟那邊談……儘管談便是。」

很好，沒問題，就是這樣！

打算突襲他們隊伍的那支騎兵，也是緩緩跟進，亦步亦趨很有耐心，如同獵人捕獵一樣，關鍵時刻甚至可以不吃不喝不睡！

彭城那一線的情況先不提，哪怕劉益守下令突襲魏軍後方軟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只不過，劉益守可以有時間在睢水岸邊釣魚，被困在武原城的蕭正德與蕭紀，已經變成了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

主將一走，這支魏軍就連明面上的秩序都無法再繼續維持，混亂如同瘟疫一般的傳播開來，那支騎兵像是割麥子一般將幾乎放棄抵抗的魏軍放倒……一切雖然尚未結束，但也差不多就這樣了。

蕭正德微微點頭，感覺趙伯超這個人腦子還是很好用的，以後有機會可以收為己用。當然，前提是他們能活著回建康。

由於沒有精兵壓陣，運糧的隊伍屢屢被劫又不能反擊，現在前線的魏軍糧草已經告急，催糧的文書一天比一天來得勤！

可眼前這支騎兵，顯然就是在高歡提供的情報以外。

此番未必會如高歡所說的那樣只是「處理一些老鼠」，簡單輕鬆愉快。然而時間不等人，劉貴沒時間去細想，只得停止跟高歡繼續敘舊和客套，直接拿著軍令，去任城郊外的大營點兵去了。

「要是能派人去城外，跟那些人說一下就好了，聽聽他們開出什麼條件來。」和_圖_書

現在城池被圍死了，連信使都無法衝出去報信，蕭正德等人也不知道外面究竟如何。不過有兩件事可以看出一些苗頭來。

「徽范（劉洪徽表字）啊，你看這沛縣的情形，應該如何處斷比較好？」

蕭正德湊過來在趙伯超耳邊問道。

這天，劉貴把隨軍的次子劉洪徽找來，這個兒子聰明伶俐，而且孔武有力能夠帶兵，劉貴是打算以後讓他接班的。

第二個則是魏軍居然沒有派人來勸降，似乎根本不在意他們的生死一樣！由此可見，魏軍對此戰獲勝很有信心，至少是看起來根本不著急的模樣。

「回父親，所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現在就是箭在弦上，出兵清繳那些梁軍游勇勢在必行。」

劉貴大喊著，卻聽到對面騎兵那邊響起了蒼涼的號角聲。

劉貴不斷在心裏鼓勵自己，今天天氣也很給面子，沒有大風，沒有大雨，沒有擾亂隊形的那些惡劣天氣。

此城是下相西面門戶，如今被占，下相城隨時處於魏軍的攻擊範圍內，讓羊侃感覺芒刺在背。

一時間，哪怕平日里善於審時度勢的趙伯超，未免也感覺到一絲來自心底的悲涼。

梁軍，或者乾脆就說是劉益守麾下的兩支規模不大的偏師，在這一帶水網活動，專門劫掠焚燒魏軍運糧的船隊。

劉洪徽恭敬答道。

可是問題在於，出去談判的是蕭正德，又不是自己，好像試試也可以，無傷大雅。

一語驚醒夢中人，劉貴連忙舉起佩劍，從亂軍之中殺出一條退路，往北面逃竄而去！

城頭的梁軍，也開始朝著城下的魏軍兵馬射箭。前有強敵，後有城池丟失，劉貴只感覺自己真是流年不利，沒想到高歡交給自己這麼個「簡單任務」，居然會這樣「簡單」的折戟沉沙。

他一點都不想死，如果魏軍可以保證他生命安全，他投降一點壓力都沒有。但當他旁敲側擊的對蕭紀叫苦，透露出一點點想投降的念頭時，卻遭到蕭紀的嚴厲譴httｐs://m•ｈｅｔｕbｏｏk.com•cｏｍ責與徹底的鄙視。

於是蕭紀說了一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話「勉勵」對方，蕭正德聽了以後得意洋洋的走了。也不知道是真的高興，還是假裝出來的。

……

其實高歡身上的優點在哪裡，強項在哪裡，劉貴他們這樣的老熟人心裏都有數。

「結圓陣！傳令下去，結圓陣！」

「嗯，你辦事一向穩妥，我是放心的。」

「你能不能派人去城外試試？」

高歡微微一笑說道。

蕭正德可以投降魏軍，反正事後拍拍屁股讓蕭衍贖自己回來，然後在蕭衍面前哭訴一番啥事都沒有了。

「刀盾兵掩護，隊伍緩緩後撤，慢慢朝著縣城靠攏。」

戰馬在加速，揚起一片塵土。

「貴珍（劉貴表字）啊，這次本來我也捨不得讓你去解圍，可是梁軍那些過街老鼠實在是太過惱人，這一趟就辛苦你了！」

大軍經過整備，已經調整為兩個大營，其中羊侃所率禁軍為主力，屯紮宿豫，作為機動兵力。而王僧辯的兵馬則守在下相城周圍，防止對方圍城。

劉貴是個專斷獨行的人，很有主見。然而這次居然主動詢問次子要如何，頗有些不同尋常。

人與人是如此的不同，有的人生下來就含著金湯匙，有的人則像狗一樣忙忙碌碌的，最後死了草席一裹扔到亂葬崗就完事。

……

「那就明日出兵吧。」劉貴嘆了口氣說道。劉洪徽搞不懂自己老爹為什麼心神不寧的，卻又不方便開口詢問。

「殿下，這麼下去不行的啊。」

他拔出佩劍正要閉目自刎，忽然被兒子劉洪徽一把奪下佩劍。

而且他們總能提前一步埋伏，顯然是有本地人相助。

羊侃則表示，魏軍應該還有殺手鐧沒有使出來，現在不過是在玩反客為主的伎倆，然後讓王僧辯加強城池周邊大營的防禦，加強跟宇文泰之間的配合。

又過了一天，高敖曹命其兄高慎守下邳城，自己則帶著親信兵馬活動到下相城東面，隔著河與城池東門和*圖*書相望，並在此地紮營。

羊侃所節制的所有兵馬，並非是一團圍繞在下相城外。

劉貴心中不慌，更沒有用輕裝步卒跟騎兵硬抗的打算。他從容下令，刀盾兵在外圍保護著大陣內的輕裝步卒。這些精兵也知道決戰的時刻到了，慌亂就是死。於是也都很配合，列隊變陣很快，大軍如同一個人般的徐徐後撤。

誰功勞大，誰就上，誰沒有功勞，位置遲早都是別人的，這一點劉貴看得很明白。

劉貴鬆了口氣，見高歡沒有提出其他什麼要求，心中估摸著應該是高歡本人也不知道那邊的實際情況。畢竟現在武將謀士大多都隨軍分開走了，任城裡也沒什麼人能拿主意的。

蕭正德若有所思地說道。

任城府衙後院的書房裡，高歡親切拉著劉貴的手，像是想起從前一起溜貓逗狗時的往事，一陣陣唏噓感慨。

劉貴到了沛縣以後，就得到了沛縣以東廣大湖澤地帶的戰報，頓時感覺一個頭兩個大！

……

趙伯超深知蕭正德是什麼人，一句忤逆的話都不敢說。蕭正德去敵營能談出什麼來呢？那真的只有老天才知道，趙伯超自己連想都不敢想。

這下可把蕭正德嚇壞了！

只要劉益守那邊得手，魏軍在得知老巢被人掏了，糧道被人斷了以後，定然軍心大亂。那時候，絕對會露出蛛絲馬跡來。

一遍又一遍的死循環，讓人頭皮都要炸開。

在城內蕭正德居住的院落房間里，趙伯超憂心忡忡地說道。

也正是那個時候，收取勝利果實的機會就到了！

隊伍排在後面的已經開始騷動起來了，畢竟，是不是真的城池丟了，回頭看一眼就明白了！

劉貴謙遜地說道，他知道，自己等待的機會終於來了！誰也不想一直頂著「高歡布衣之交」的帽子一輩子啊。

退而不亂。

果不其然，魏軍李元忠部，趁著一個雨夜突襲了下相的前哨樊諧城，與屯紮在此地王僧辯親信部曲交戰，雙方惡戰一夜，王僧辯不想與敵軍虛耗兵力，天亮後撤出和-圖-書了樊諧城。

反正羊侃已經打定主意，只要魏軍的殺手鐧不出，他就不出兵，以免全部的力氣都用老，應付不了突然出現的狀況！

第一個是早就應該出現的援兵，遲遲沒有出現。城外的魏軍大營，也不曾出現任何騷亂，穩如泰山。這說明不僅僅是武原城被圍了，而且梁軍現在應該已經轉入全線防禦，根本無法抽調兵力去救援他們。

他這話倒是句實話，哪怕蕭紀在此，也不會否認他們現在狀況極差。這些日子里魏軍時不時就攻城攻一下，等他們帶著守軍警惕起來的時候，對方又退走了，像逗你玩一樣，令人整天提心弔膽的。

「嗚！嗚！嗚！」

他只是沒辦法跟兒子去說而已。

正在這時，劉貴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沛縣城頭懸挂的，居然是梁國青色的旗幟，而非魏國的黑色旗幟！

第二天，蕭正德找到蕭紀與柳仲禮，信誓旦旦表示要出城跟魏軍談判，然後看看魏軍能不能釋放他們一行人回建康。

劉貴雖然姓劉，卻是漢化很深的匈奴人，早年間就是高歡的朋友，兩人關係一直很鐵。高歡能在爾朱榮軍中被重用，劉貴的舉薦功不可沒。

對於蕭衍來說，他們這些人就如同豢養的鷹犬，而且還不是最頂尖的那一批，死了，也就真的死了吧。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魏國那幫人都是野蠻人，把「來使」給斬了，死的不也是蕭正德么？對他蕭紀而言又有什麼損失呢？

「丞相放心，這件事我一定辦好。」

穿鎧甲不慎落水，救都救不回來。因此還真不能說劉貴什麼都沒考慮過，他這樣帶兵輕裝上陣，實際上從高歡所描述的敵情來看，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偌大的軍旗上寫著一個「彭」字。

至於本地人為什麼要幫劉益守，其實這很好理解，因為那些人哪怕不幫劉益守，也不會來幫高歡啊！這些人給幾袋米就願意指路，需要什麼忠誠？

得知魏軍的動靜后，王僧辯火速派人向羊侃求援，希望羊侃帶著大軍能擊破魏軍李hｔｔｐs://wwｗ•ｈｅｔｕbook.cｏｍ.cｏm元忠部或者高敖曹部，至少能擊潰其中一個！

劉貴沉著指揮，對面時不時會用弓弩象徵性的射幾箭，試圖擾亂大軍隊形。只不過並沒有產生什麼實質性的效果。

「父親，撤吧！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要是人死了那就什麼都沒了！」

圍困日子越久，城內兵卒亦是不少，時間一長，各種開小差的事情也慢慢多了起來。這天正好輪到蕭紀的人馬巡視，蕭正德找到趙伯超，二人秘密商議對策。

蕭紀覺得蕭正德的說法不亞於痴人說夢，簡直就是痴心妄想。

而這次出征，高歡也是交給劉貴一個優差：帶本部人馬，陪在他身邊，不用去前線拼殺。

聽到這話，趙伯超嚇得魂不附體，連忙壓低聲音叫道：「殿下，慎言，慎言啊！」

不得不說，羊侃用兵比現在的王僧辯和陳霸先老道多了，一眼就看出魏軍耍的什麼套路。只是他看出來沒有用，現在魏軍處於攻勢狀態，還暫時沒有露出破綻。

他心中一沉，剛要下令，就聽到沛縣城頭有人喊道：「城池丟了！城池丟了！城池丟了！」

這樣的安排雖然很安全，但劉貴心裏也是有自己的想法。時代不同了，現在高歡也不是草台班子，一切都在走上正軌。以後人才肯定也是越來越多，攤子越來越大，凡事都講交情那一套，肯定是吃不開的。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誰知道哪一天的「玩耍」，會變成真正的攻城呢？

他似乎能感覺到勝利的天平向自己這邊傾斜。只要大軍背靠城牆，那就再也不虛騎兵衝擊了！

第二天，劉貴親自領兵五千，朝著東面的河網與沼澤之地進發。剛剛出城幾里路還未進入沼澤區，就被一支梁軍打扮的騎兵隊伍給攔住了。

趙伯超自問自己若是被魏軍俘虜了，誰會在乎他呢？

劉貴之前以為是在河網與梁軍交戰，類似笨重的步槊等物都毫無用處，你根本沒有施展的空間，遠不如刀盾實用。在出城之前，他就已經將隊伍里的士卒全部換裝，並且脫去了鎧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