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不，不是可能」汪銘搖頭，「而是肯定。如果沒有遇到你，日本現在發生的事情，很可能早就在我們這裏發生了。」

客廳里安靜著，就在這安靜中，汪銘正在進行長長的，嚴謹的，也是近乎痛苦的思考，汪銘感覺自己的頭腦就像小時候見過的那種老式榨油機一般，木質的搖柄吱嘎吱嘎的旋轉，旋轉，再旋轉，思維在痛苦中艱難的流淌，這過程一時之間，似乎看不到盡頭。

「我不是安慰你，我說的都是事實，你的存在確實有著不可或缺的意義，這種意義或許你自己還無法感覺。就像兩個鐵塊，他們之間要是發生碰撞，互相都不可避免會有損傷，但如果在中間加一根彈簧，那損傷就會小很多，你就是這根彈簧。」

汪銘聳肩，一攤手：「我怎麼知道。至於殘忍？也許吧，這聽起來確實讓人難以接受，但是我想，這可能才僅僅是一個開始。之後可能會出現我們更難以想象的東西。」

「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趙真雪覺得自己肯定是接觸到了真相，連聲音都不穩了，「之前，他找過陳雷，要他加入一個叫意識網的東西，陳雷跟我描述過那種感覺，他說這可能是一種控制人頭腦的方式，還有趙亮，他可能已經……」

「你好。」趙真雪打開門，同時很快的拿過一雙拖鞋，「進來說話吧。」

不得不說，作為心理學的專家，汪銘的每一句話都說到了最關鍵的地方，趙真雪的臉色稍稍的好了一些，不過在她心裏，還有一件事情始終無法釋懷。

汪銘第一次知道趙真雪這個名字的時候，這三個字只是代表著資料上一個小小的五寸照片，照片中的趙真雪身著警裝，眼神執著堅定，帶著一股年輕人特有的活力，看起來十分英姿颯爽。

「怎麼不會？」汪銘反問，「他剛剛來的時候，都做了什麼你最清楚，殺人，搶錢……htｔｐs://ｍ.ｈeｔuｂooｋ.ｃoｍ•coｍ在他的腦子裡很可能壓根就不存在我們的道德觀，他所作的一切在他看來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你想想，如果當時負責監視的不是你，而是另一個警察，他會怎麼做。」

伊凡具備了能力，有足夠的準備時間，但是另外兩樣兩樣東西，汪銘卻怎麼也找不出來，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自信，到底是什麼東西，能夠給他這樣的信心，讓他即使面對全世界的目光，都能這樣坦然，無所畏懼。

汪銘換鞋的時候，趙真雪走進客廳去準備倒茶，這時候他聽見客廳的電視有放動畫片的聲音，中間還夾雜著一個輕輕柔柔的小女孩聲音：「姐姐，是有客人來了嗎？」

「是姐姐的一個朋友，沒事，你看你的電視好了。」

茶已經泡好了，汪銘坐下之後，卻沒有急著喝，他抬頭看了趙真雪一眼，她神情平靜，近乎木然。汪銘開門見山地說：「我還記得之前你問過我的身份，當時我沒有說，現在可以告訴你，我是公安廳信息分析科的，簡單的來說，我是做情報工作的。」

這個問題沒等趙真雪回答，汪銘就搶著說了：「這個警察或者逃跑，或者反抗，但結果都一樣，之後警局會投入更多的力量，就跟日本政府所做的一樣，伊凡會怎麼做？停止罷手？不可能，他完全沒有必要害怕我們，妥協？更是無稽之談，政府不可能跟一個殺人犯妥協。而且，雙方都是抱著兩種截然不同的思維方式，就好比英國人來找清朝談判一樣，根本就沒有談的基礎，最後還是要用暴力來達成目標。你想想，動用暴力的結局會是什麼？」

「不，不對，」汪銘敏銳的反駁，「以他的能力，他完全可以想辦法補救，再不行，逃走也不是問題，但他卻沒有這樣做，他為什麼還要https://www.hetubook.com.com留下來呢？」

履歷清白，家境優良，長得漂亮，頭腦簡單，這是汪銘看完她的資料，給她下的評語。

「難以想象的東西？」趙真雪喃喃地重複著，趙亮的面龐像閃電一樣出現在她的腦海，她就像被電擊到一般渾身顫抖了一下，三個字脫口而出：「意識網！」

一個充分理智並且聰明的人，認真去做一件事情，一定會有充分的準備，明確的目標，足夠的自信，以及足夠的能力。

「有這個可能。」

「這……」趙真雪不敢相信地站起身來，終於動容道「怎麼會？」

「意識網？」汪銘有些奇怪，「那是什麼？」

汪銘的話讓趙真雪平靜的臉色出現了一絲波瀾，她抬起頭，面無波瀾：「哦，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就快問吧，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會說。」

「不過你也不需要過分擔心，這也僅僅是一種假設而已，畢竟，伊凡給我的印象，沒有視頻中那個田軍那樣瘋狂。我想，既然有了田軍，現在的我們，暫時還是安全的。」

第一次見到她，還是在不久之前，市政府記錄她報告的那一次，在這一次報告中，趙真雪給他的印象逐漸立體了起來，她真人看起來比照片上更漂亮一些，不過眼神卻還沒有資料上那張靜止的照片活潑，看起來有些暮氣沉沉，甚至可以說接近麻木。這一點給汪銘留下了較深刻的印象，對她的評價從一個頭腦簡單的幼稚警察，上升到一個勇氣可嘉的普通人，說她勇氣可嘉不是指她敢於跟伊凡作對，而是她對自己的錯誤勇於承認，並且真心感覺愧疚。這樣的人在現在已經越來越少了，跟這一點比起來，不夠聰明算起來，好像也不是什麼很大的缺點。

汪銘主動開口打破打破了平靜：「伊凡的事情，給你的精神壓力一定很大吧。」

汪銘本來想解釋一下，對方很可能誤解了和_圖_書自己的來意，不過看趙真雪的表情，他還是放棄了，看得出來，這個可憐的人已經被絕望折磨了很長的一段時間，這樣的狀態並不是很適合接下來的談話。

「現在什麼局面？」汪銘聽出來趙真雪話裡有話。

不得而知。

「你是說，他的目的是用魔法控制所有人為他服務？」汪銘站起來，在房間里來回地踱步，同時自言自語「似乎可以說通，日本的報道上也提到過有人現場傳教，之後許多人就跟中了魔一樣……不過，不過如果僅僅是想傳播這種東西，他沒有暴露的必要啊。」

僅有的線索已經無數次在頭腦里細細咀嚼，伊凡的能力，背景，舉止，習慣，性格……汪銘竭力想在這些東西裏面挖掘出更多的信息，但這終究是徒勞，已經壓榨過一遍的種子，就是再用力，也不可能獲得更多的東西。

難道人類對他而言就真這麼不堪一擊嗎？汪銘在心中這樣問自己，很快他又給出了答案，不，他對人類也有戒備，人類有能夠讓他害怕的東西，田軍就是最好的證明。

「死了那麼多人，僅僅是為了所謂的測試？」趙真雪被汪銘的這個猜想嚇呆了，「他為什麼要這麼殘忍。那之後呢？他還會做什麼？他測試的目的是什麼？」

……

汪銘平靜地注視著趙真雪，眼光彷彿穿透了那水晶般的眼睛，直達她的內心，通常這樣的注視都會讓人不太舒服，但是趙真雪顯然不這麼覺得，她靜靜地等待著，坐在自己的那杯茶麵前，就像一個木偶。

「第一步很簡單，」汪銘的轉過頭，正視著趙真雪，這眼光帶著一往無前的狂熱，但他語氣中的冰冷卻讓趙真雪忍不住戰慄，「就照他說的，加入意識網。」

還能是什麼，不需要汪銘繼續講解，趙真雪就已經能夠繼續推演下去，追捕，反追捕，摩擦，升級……

「這集我都看過了，我還是回去寫作業吧……」小女孩話說ｍ•heｔubｏoｋ•ｃｏm•cｏm完，客廳的電視聲音就消失了，一會汪銘就看見一個穿著米黃色外套的，長得很可愛的小女孩從門廳這裏經過，在打開門進入房間之前，還略帶好奇地看了汪銘一眼，汪銘捕捉到了她的目光，看回去對她笑了笑，對方卻有些躲閃的進入了房間。

「不能這樣。」漫長的思考過後，汪銘忽然開口，低沉地說了一句，趙真雪不知道他是說的思考的答案，還是在自言自語，只是隨後看到汪銘的眼睛時，感覺那眼裡閃動著灼灼的光，如同跳躍的火焰，汪銘緊緊地盯住趙真雪，對她，也是對自己說：「我們不能這樣坐以待斃。」

「難道在這個時候，你還以為，我們可能『控制』他？」汪銘低聲笑道，然後就是直接否定，「你不要把什麼髒水都往自己身上攬，事實上，如果不是有你存在，現在我們的局面，可能會更被動，你說得沒錯，那個時候伊凡對地球的情況不了解，但是我們，又何嘗對他的『魔法』有過一丁點了解，正是因為你的存在，我們才能獲得關於他的第一手資料。相比之下，我倒是認為，現在的情況，還是可以接受的，至少，我們現在對他不是一無所知。」

也許正是這難能可貴的一點，就成了汪銘現在來找她的原因，在汪銘看來，聰明與否固然重要，但是在真誠面前，這個因素微不足道。

「他說過這一次的暴露是他意料之外。」趙真雪在一旁提醒，「也許他也對此沒有準備。」

只是在出發之前，她仍然需要再次確定一下方向：「我知道，但我們具體該怎麼做呢？」

「難道不是嗎？」趙真雪無奈地搖了搖頭，「我不想推卸責任，這是我的錯，我承認，是我幼稚，自作主張，原本我們可能把情況控制在很小的範圍，那個時候他對地球的情況還不是那麼了解……」

趙真雪不解的回頭看汪銘，汪銘只能繼續解釋：「這很難理解嗎，田軍和圖書就是他給人類出的一張試卷，在沒有交上答卷之前，我想他不會輕易行動的。」

「他……」趙真雪猶豫了一下，但考慮到對方的身份，和剛剛的談話，還是說了出來，「日本那個視頻中的田軍，很可能就是他的手下，之前我見過他，他只是一個普通的街頭混混。他的超能力應該是真的，但伊凡沒跟我提起過這件事情，我不知道這種能力是可以學習還是什麼……」

「什麼？」趙真雪抬起頭，迷惑地看著汪銘，不明白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事情已經發展到了現在的局面，該發生的都發生了，再說這些終究還是一種自我安慰。」

他還在試探，但是他好像又有必勝的把握，這種近乎狂妄的信心，到底是一種偏執，還是他真的掌握了某種更高的真理？或者說，認識到了某種更真切的事實？

「哦？」汪銘詫異了一下，這倒是一個意外的情報，不過仔細一想，其實也不奇怪，「看來他比我想像的還要謹慎……你是擔心他在中國也做出這樣的事情？」

「你好。」汪銘看見開門的趙真雪驚訝的表情，自我介紹，「我叫汪銘，我們之前見過。」

這個小女孩——警戒心太強，汪銘一邊在心裏習慣性的分析，一邊走進客廳。

「我說什麼，其實你心裏再清楚不過，我是說你的自責，無時不刻的自責，」說到這的時候，汪銘停頓了一下，然後成功的看見趙真雪的臉上有了反應，「看來我沒說錯，怎麼，你不會真的覺得，關於伊凡的事情，都是你的責任吧。」

趙真雪覺得自己像一堆稻草一樣被這目光瞬間點燃了，她狠狠地點頭，表示同意。伊凡在趙真雪內心造成的陰影早已經遮住她的天空，汪銘如同一道閃電般出現，這瞬間的光芒讓趙真雪暫時看清楚了前方的路，儘管無盡的黑暗依然存在，但是她顯然已經認識到，只有堅決走下去，才是唯一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