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那個女孩
伴隨著爆炸聲，火光炸起，塵灰煙霧瀰漫開來。
「別亂來啊混蛋！」路邊的樹木被連根拔起，雙臂肌肉雄渾的男人揮舞著它狠狠砸向奧丁！
【即使她不是人類嗎？】
「奧丁」的身軀忽然僵在了原地。
【理想鄉，妖精森，隨你怎麼稱呼。告訴我們你的訴求吧。】
她生來就是俯瞰萬靈眾生的君主。
另外楚子航察覺到了，這傢伙不具備自我意識，幾乎完全依靠戰鬥本能，就像提前輸入戰鬥指令的傀儡，每次戰鬥前都必然投擲昆古尼爾。
男孩和女孩相視而對，久久無言。
一旁的芬格爾沒有再掏出炸彈，而是舉起了伯萊塔手槍，將鍊金子彈填入彈夾，瞄準八足駿馬的馬腿。
只是一眨眼，它就已經來到了楚子航面前，紫黑色的流光與金色屏障發生碰撞，兩重領域交界地產生了巨大的衝突。
楚子航驚恐地回頭，昆古尼爾的槍頭旋轉著貫穿了金色領域，以一種緩慢而勢不可擋的速度繼續前進！
懸起的腳卻停在了半空。
重重跌倒在地。
這一刻。
而這個男人是他的父親。
八足駿馬馬鬃飛動，空氣中雷屑翻飛，宿命之槍昆古尼爾上翻動著死亡的黑色氣息，奧丁的動作那麼緩慢、強大而又優雅，這是一場剝奪生命的儀式，那支槍一旦脫手，夏彌的生命便將熄滅在這個世界上。
因為女孩握住他手的雪膩柔軟的手鬆開了。
她突然膽怯了。
「……」
周圍的死寂中傳來悠長而沉雄的馬嘶聲。
這股重壓就彷彿一座山嶽壓了下來，他們根本無從躲避，也無法抵禦。
因為那個男孩下意識握緊了刀柄。
不過這傢伙本來就只是洛基的傀儡罷了！
整個世界都在劇烈地顫動，靜止在空中的雨滴以極慢的速度緩緩落下，無異於代表此地的封印正在被打破。
車廂內的三人一同睜眼，無數金色的眼睛彷彿一對對螢火蟲飛舞在黑暗裡，在車廂外將他們團團圍住。
頌歌般的禮樂聲浮現，一束金光以他們為中心，筆直貫穿向天穹，聳入雲端，又如垂天之樹，衍生出的枝丫將雨雲密布的天空染成了鎏金色。
她的面骨發出「咔咔」的微聲，扭曲起來，嘴裂變大，牙齒突出如利刺，她在半空中在急劇地龍化，而後猛地一拳ｈetuｂｏｏk.ｃｏm.cｏm打在了八足駿馬的頭顱上，八足駿馬瞬間爆裂成無數血塊。
那無意識間脫口而出的話語，卻終究沒能叫住身邊離弦之箭般衝出，又彷彿在逃離的女孩。
「你在……說什麼？」
被昆古尼爾貫穿的金色領域突然大放光明！
怎麼辦？繼續僵持下去領域終將迎來破碎的結局，他們沒有擺脫死亡的命運，死亡依舊在前方等待著他們。
這並不是真的奧丁，真的奧丁早已被他的弟弟洛基囚禁，在這裏的不過是一具假身，一具承載了他們部分力量的假身！
強烈的死亡意志鎖定下，他們似乎只剩下引頸就戮的選擇。
金色水流恍若無窮無盡般汩汩流淌在他們的腳下。
不是誰拿了神器就都能登頂封神的。
不要將選擇權交給我……
他曾經失去過一次了，痛了整整六年也沒能好轉，如果還要再失去一次，他情願和她一起死去！
村雨從刀鞘中拔出，刀弧美得像是少女新畫的眉，鏡子般的刀面上反射出細碎的雷光。
他在昆古尼爾面前守護住了女孩，卻沒能阻止女孩從他的身邊離去。
「不！」楚子航睚眥欲裂的目睹著昆古尼爾衝破金色領域，紫黑色流光翻滾著要將他們貫穿！
……
楚子航踩著馬頭再度躍起，身形猛地旋轉，長刀帶起一道刺眼的弧光，雨水濺開成圓，他揮著刀橫斬！向著奧丁！向著神的頭顱！
她的身材依舊纖細玲瓏，但全身是鐵青色的，隨著呼吸，鋒利的鱗片緩緩舒張，黑色的鱗片響亮地扣合起來，就連那張絕美的臉上也布滿了細小的猙獰鱗片。
「不要……」
楚子航真正喚醒了這把神器，可他的心中卻毫無喜悅，反而滿是冰冷。
【我們明白了。】
可那個叫夏彌的女孩沒有看向昆古尼爾。
「奧丁」下馬，舉起鐵色的重劍落向她的頭頂，她的身影鬼魅般消失在原地，出現在他的身後，利爪劃過他的后脖。
龍化后的她身高不在楚子航之下，她的眼瞳中倒映著黑色的天幕，雨水落在她的眼瞳中泛起點點漣漪，再不見男孩的身影。
這把第三太陽紀最後的秘鑰，繼承了第三太陽紀所有生靈共同守護之心愿的遺物，於此刻響應了這個男孩的本心。
不要離和-圖-書開……
【我們明白了你發自本心的訴求。】
夏彌獃獃地看著拚死在試圖扭轉自己命運的男孩的背影，雙手捂住嘴，身形微顫。
轟然震動從前方傳來，大地都震顫了一下，八足駿馬從大廈頂端跳了下來，踩著水霧奔騰，最後猛地直墜地面，碎石飛濺，塵灰瀰漫，「奧丁」手握著一把弧形重劍，向著他們衝鋒而來！
這些炸彈完全沒給他們帶來任何傷害，似乎有重貼身的空氣屏障擋在了衝擊波、火光前。
那個叫做夏彌的女孩不見了。
弧形重劍橫撩擋在了村雨的刀鋒下，楚子航一腳踹在重劍上，借力回落地面，再度發起衝鋒。
直到這時，他們才意識到眼前的傢伙即使是沒有昆古尼爾在手，實力依然強大無比，人形態可能還束縛了他。
他再度握緊劍鞘，拚命喚醒著劍鞘中的靈，擋在了夏彌和昆古尼爾之間。
祂絕不低頭！
在這電光石火的瞬間，怪物們己經來往衝突了多次，留下無數殘影，利爪和重劍劃出黑紅色的血絲。
昆古尼爾依然在與劍鞘的領域對峙，楚子航深知如果奧丁的衝鋒落在金色領域上，將徹底打破二者間的平衡！
他一隻手高舉劍鞘，一隻手抓住夏彌的手，臉上滿是怒容，這次不再是遊戲，而是人生，人生沒有重啟的機會，所以他必須擋住。
她憑藉著自己的高速不斷躲避重劍，尋找著對方的眼，在無數次的交鋒試探后，刃爪從「奧丁」背後透出，黑色的濃稠鮮血飛濺而出。
就在這時，鐵劍揮動，驟起的劍風將濃煙吹散，露出裏面毫髮無損的「奧丁」與他的寵物。
她在這樣的平靜下注視著男孩，雙目黯淡，有一種清婉憂傷，攝人心魄的美麗。
她絕美的面容上，除了被狂風吹動的紛亂繚繞的髮絲外，還有一股超脫尋常的平靜，就和先前一模一樣的平靜。
在這一切的尾聲，世界依然寂靜如舊，靜的讓人感到可怕。
連續三槍鍊金子彈擊打在了馬腿上，八足駿馬發出憤怒的嘶鳴，腳下卻是一個踉蹌，連帶著身上的「奧丁」也出現了失衡，手中的弧形重劍沒能擋住這兇猛的橫斬。
也是在這時，昆古尼爾脫手了。
不知是譏諷還是自嘲的輕笑聲響起。
一枚手雷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和-圖-書八足駿馬的腳下。
縱是真正的昆古尼爾也無法貫穿，乃至是觸及的絕對守護降臨！
微型的金色領域釋放于劍鞘周邊，很快就千百倍的膨脹擴散，化作一道球形領域將他們三人保護在裏面。
楚子航抬手握住了昆古尼爾，璀璨的金色流淌在他的指間，隔絕了這把鎖定命運的長槍。
【我們感受到你的意志了。】
各種龍類特徵出現在她身上。她的衣服被鱗片和骨刺撕裂，赤身裸體，渾身鋼鐵般的肌肉，嶙峋的骨突出現在前額和下頜，膝關節反彎，嬌美的小腿現在應該叫做「強勁的後肢」。
夏彌忽然抬起腳，似要向他走去。
【即使……】
【發自心靈的訴求，即使死去也要改變的命運，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守護的東西。】
心靈的渴求……心靈的力量……他到底該怎麼做？
有水滴落於湖面之聲響起。
彷彿昨日之景重現。
猶若萬靈初生於世間最初時的啼哭。
他的身影燦爛的也猶如朝陽。
她的黃金瞳越發熾烈，眸光中再沒有那個女孩的甜美可愛，反而冰冷如霜。
這便是大地與山的權柄，找到「眼」，她就能一擊潰敵！
一個全新的鍊金領域擴散全場，覆蓋了昆古尼爾的領域。
又如此強大。
但芬格爾手中動作壓根沒停，他根本不認為這枚手雷能給對方帶來多大的麻煩，他不斷從衣領中掏出一件件形式奇怪的炸彈，有打火機、銀行卡、鑰匙掛墜等等，一看就是裝備部特製。
這就是死亡么？楚子航深吸一口氣，毫不猶豫地握緊了從樹冠頂部獲得的鑰匙。
可無形的空氣屏障卻是最後的一重守護，兩人堪稱完美的配合還是沒能對「奧丁」造成傷害。
「誰？」楚子航的意識站在一片漆黑中，遠方是一團金色的光影。
她是龍王耶夢加得。
耶夢加得面無表情地收回了腳，微微仰頭。
而它的前方，是神色寞然、倉惶的女孩。
哪怕是擋在夏彌面前的楚子航，眉心處也感受到即將被貫穿的命運。
她的王座高踞在世界的頂端。
……
而這時，楚子航也同時來到了「奧丁」的身前。
如此陌生。
無形的槍風掃過，貫穿了轎車，讓這台轎車在空中化作一團火焰。
她輕輕握住他的手，似乎想在死前和_圖_書最後一次握緊。
「師弟！靠你了啊！」芬格爾怒吼一聲，翻身下車，他雙臂肌肉膨脹，散發著鐵青色的光，雙手抓起一旁的小轎車，炮彈一樣將它扔了出去，擋在了昆古尼爾與他們的中心。
【人類啊，為何要憤怒？難道你自己都無法理解自己的心嗎？】
……
她心想自己真的能在他面前瞞一輩子嗎？
可他沒有時間去思考了，他鬆開了村雨，發了瘋似地在昆古尼爾徹底貫穿領域前回到女孩的身前。
而在失去了昆古尼爾後，這具假身的實力似乎也就和她持平。
就像是這個季節枯黃色的落葉緩緩飄落水面，隨著奔流不息的溪流就此遠去，再也不會回來了。
惶然慌張。
等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是會如面對奧丁一樣憤怒地提刀，還是茫然失措地痛苦著離開自己，又或是這個男孩也不知道該做出什麼選擇？
他白銀面具上反射著寒冷的光，一如既往地緩緩抬起手，宛如拉開了致命的長弓，手中握著的是鎖定命運的昆古尼爾，比之此前數十次重啟都要恐怖的威壓鎖定了他們！
不要……
那綻放於心靈深處，發自本心的渴望終於得到了認可。
一切都即將從夢中醒來！
她擊中了八足駿馬的「眼」。
「即使？」他茫然著。
他並不是不可戰勝！
柔軟的身體從後面貼了上來，那種陽光雨露的氣息將他包裹，沖淡了空氣中的死亡氣息。
有道是射人先射馬，這傢伙深諳其中精髓。
「我找到鑰匙了！你們躲在我的身後！」楚子航也怒吼著，他直面著坐落在大廈頂端的神，將夏彌拽到了自己身後。
碎裂聲忽然從身後傳來，宛如冰川開裂的聲音。
僅僅是撲面而來的死亡氣息，就幾乎將三人擊倒，可這把槍仍然停留在了金色屏障外。
周圍的空氣都粘稠了起來。
巨大的嘆息聲回蕩在走廊里，連接槍頭和夏彌心髒的白色絲線漸漸淡化、消失，像是枯萎的植物。
昆古尼爾懸停在空中，槍尖點在金色屏障上，一絲絲的細碎紋路從槍尖處蔓延開來，這些裂紋在空中展開、延伸，似乎破碎只是時間的問題。
「你到底明白了什麼？！告訴我！」
自詡神的生物終於衝破了封印！
他們真的能有一輩子這麼漫長而幸福的光陰嗎？
「訴求和-圖-書？」
在這寂靜中，時間似乎被拉長了。
它翻滾著飛向他們，如同紫黑色的流光，速度不僅不快還很安靜，死亡本來就是這麼安靜的事。
相較於「奧丁」，他太孱弱了，根本無法發揮這把劍鞘的全部能力！
他絕對不要再度經歷和曾經一樣的痛苦！
弧形重劍斬斷了樹木，可「奧丁」的身形也被打斷了衝鋒。
……
明明彼此間幾乎觸手可及，卻又好像遠隔天涯，橫跨著兩座世界。
「保護我身後的人！」他毫不猶豫道。
他無法阻止昆古尼爾，但他能阻止「奧丁」！
恍如晨曦破曉的曙光自楚子航手中綻放。
那種陌生隔閡感再度湧來。
在面對互為克制的【遙遠的理想鄉】時，這支有生命的槍疲憊地選擇了放棄。
海潮般的威嚴從天而降，八足天馬噴出的雷霆化為細碎的電屑，「奧丁」沐浴在金色的光焰中，身形高大如山嶽。
他的心中心臟倏忽地沉下去，彷彿直墜向深不見底的深淵。
整個世界都被他們的咆哮廝殺聲所覆蓋。
心臟頓挫間，靈魂抽離肉體的那一瞬間的驚悸與惶恐湧上心頭。
風雨依舊肆虐，可一切忽然就靜下來了，靜得像是天地初開，萬籟俱寂。
一枚枚炸彈不斷丟在了濃煙中，爆炸聲不絕於耳，濃煙滾滾而起。
他將劍鞘插在地上，繼續維持著鍊金領域，讓夏彌一個人呆在領域內，昆古尼爾鎖定的是夏彌，只要她在領域內，前者就依然會與領域維持僵局。
就在無數白絲鎖定楚子航身後的夏彌時，一道龐大的靈蘇醒了，自劍鞘中蘇醒！
他獅子般怒吼，高高躍起，雙手握刀，村雨斬斷了風雨，目標是對方的面具，他心裏想著很多年前的男人也做過類似的事，男人咆哮著躍起在空中，揮刀殺神，那一刻他的背影燦爛得像是焰火。
楚子航心中一沉，諾恩斯沒有騙他們，這把劍鞘真的是昆古尼爾的剋星，或者說兩者互為剋星，可決定勝負不是兩者本身，而是使用他們的人！
極盡璀璨的光輝于劍鞘內升起。
她揚著頭轉身離去，背影乾脆利落，宛如提刀斬斷了一切情愫，不再有任何留戀。
它真的被攔截住了。
而這才是她真正的本來面目。
他忽然覺得渾身冰寒，那彷彿標記春天的梔子花的氣息正在離他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