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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光恩這等泥鰍一般的人物，豈會為了捷軒叔，把關營的本錢都折在這裏。」李來亨咬牙切齒罵道，「我看這廝八成要趁著夜色逃走了。」

辛思忠聞言一喜，跪在地上答道：「沒問題！只要能為總哨爺報仇，刀山火海我也去了！」

他怎麼會死在夷陵呢！

李來亨輕蔑地說道：「就讓關營轉進吧，他們的裝備馬匹和所有財富，絕大部分都得給咱們留下來！」

他是李自成的首席大將啊！他是闖軍中最有名氣的人物之一，劉宗敏死了，誰來對付孫傳庭？他是大順的汝侯啊，他怎麼會死在這裏？

「這……」李來亨兩手想將辛思忠扶起來，但辛思忠死活都不同意。他看了看白旺，又看了看王光恩，心中一片茫然。

總哨爺是他們之中最勇敢、最善戰的人，他就像是闖營士兵心中的一尊神像。

「辛思忠，你不是要為捷軒叔報仇嗎？那我交給你一個任務。」

「劉將爺……天殺的官兵，總哨爺怎麼會死掉呢？」

辛思忠在一邊哭得都喘不過氣來了，他緩了一會兒后，直接跪在了李來亨面前，磕頭說道：「小李管隊，求求您了！一定要帶著我們，給總哨爺報仇啊！」

「王掌盤，我們闖營為了守住夷陵，已經付出了這樣大的代價。既然捷軒叔死前要我來負責任，那我也不能推辭了。貴我兩營，現在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咱們只有全心全力地打完這一仗才有生機。」

「好好！」李https://m.hetubook.com.com來亨點點頭，「已經要到晚上了，我看官軍也沒有再次攻城的意思。守宇叔您回去休息休息吧，咱們明天再商議一下守城的方略。」

「不對、不對……這不對啊……」李來亨口中喃喃自語，他抓住白旺的手問道，「老白、老白，這不對吧？等等……今年是崇禎多少年？是十七年嗎？滿洲人已經來了嗎！」

谷可成年紀比辛思忠稍長，顯得更加成熟一些。他在外面已經哭完了，此刻雖然雙眼還是通紅，但已能將話講得很清楚了。

「王光恩這條活泥鰍，恐怕要跑路了。」

李來亨咬住下唇，用力到咬破血出來。他告誡著自己，蝴蝶的翅膀已經對歷史造成了重大影響，雖然沒人知道，但劉宗敏的死亡，分明就是自己的責任。就像白旺說的那樣，自己必須擔起這個責任來——他不能讓劉宗敏白白犧牲，既然已經付出了這樣大的代價，李來亨更不能允許歷史將天下交到滿洲人的手中了！

白旺、谷可成、辛思忠三人均是一驚，白旺首先問道：「怎麼回事？小老虎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把劉宗敏帶隊堵住缺口，被飛石擊傷后，又被三名官兵殺死的情況，講給了李來亨聽。

「小老虎……」王光恩拍了拍李來亨的手說，「你放心吧，關營還有一千兵馬。我寧可把老本全折在夷陵，也一定要報了這個仇。」

谷可成和辛思忠對視和_圖_書一眼后，都跪倒在地上，忍著淚水懇求道：「李管隊，總哨爺的遺言要我們堅守夷陵，絕不能逃走。如果小虎隊要跟著花關索走的話，請把我們兩人留在這裏，我們寧可死掉，也要為總哨爺報仇！」

可他還是死掉了。

「嘿嘿，不必去闖刀山火海。我們攻破夷陵后，王光恩派他三弟王昌把夷陵公私府庫里的金銀，全部搬到城隍廟守著了。你的任務就是帶兵去城隍廟，給我把那筆錢都搶了……不光是錢財，關營擄掠的那些良家婦女也都安置在那邊。你給我把所有東西都搶了，不能讓關營帶走一個銅子！」

可他明明在努力幫助闖營，怎麼反而讓劉宗敏死掉了呢？

李自成是他們憧憬的領袖，但李自成對待自己已到了清苦苛刻的地步，憧憬之餘又讓人覺得很難效仿。劉宗敏則不一樣，他的勇武、他的粗豪和直爽，他在闖營將士中擁有的極高人望，都讓他成為了每個普通士兵心目中的一座道標——人們看著劉宗敏，想到的是，未來的某一天，我也可以成為像總哨爺一般的人物。

李來亨握住王光恩的手，有些哽咽地說道：「王掌盤……我叫您一聲守宇叔吧！守宇叔都這樣說了，我怎麼會信不過您。咱們兩家只要齊心協力，一定能守住夷陵。」

「呵呵，」李來亨冷笑一聲，「你們把我當成什麼樣的人了？老白，我看官軍今晚是不會再攻城了。你帶人去守住馬廄，把關營和_圖_書的那上百匹戰馬全部扣住。」

「顧全大局！我今天就要逼王光恩來顧全這個大局！他想順利跑路，就只能壯士斷腕，把那些甲仗器械、金銀婦女，還有最重要的戰馬，全部留給我們。」

李來亨搖了搖頭，終於稍稍清醒了一些。他早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遲早會改變歷史的走向。可卻沒想到，歷史的改變，會來得這樣快。

他們全是些身經百戰的精悍士兵，洪承疇的殺降、孫傳庭的屠城、陳奇瑜和熊文燦的招撫，都沒有讓他們屈服。

「可成……還有辛思忠，你們都冷靜些，不要慌張。」李來亨長長呼了一口氣，他在說話的同時，也在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白旺聽了李來亨的布置后，有些擔憂地問道：「小老虎，關營有上千兵力，我們只有不足五百人，如何同他們搶東西？何況現在正是守城的緊要時刻，我們何必鬧內訌，自亂陣腳，給官軍可乘之機。」

平常白旺總表現的細心謹慎，很會照顧人，做事情也都滴水不漏。但他嚴肅起來的時候，也很可怕，白旺狠狠訓斥了李來亨幾句。他兩手抓住李來亨的肩膀，搖晃兩下后，才壓低聲音說道：「醒醒吧！劉總哨死掉了，總哨爺要你接過他的責任……你不能這樣！」

不知是誰先哭喊了一句，很快哭聲就像病毒一樣，傳遍城中。圍在劉宗敏遺體變的闖營戰士們，都控制不住地哭出聲來。

剛才他還是一副悲痛欲絕的哽咽模樣，現在卻立和-圖-書即變成滿臉殺意。

李來亨突然感到一切都變得很不真實了，眼前發生的事情，和他熟知的歷史完全不同。劉宗敏不是在山海關大戰後，被清軍殺死的嗎？

人們都不願意相信，但也只能接受事實。城中哭聲震天，谷可成和辛思忠將劉宗敏的遺體帶回了設在衙門官署里的指揮部，將這個噩耗告訴了李來亨、白旺和王光恩等人。

「老白……我沒事，我知道的，我會好好擔起這個責任來。」

谷可成不敢置信，在他的印象里，劉宗敏就像一具天神似的，絕不可能倒下。可他看著被自己和親兵們拚死搶奪回來的這具遺體：骨稜稜的寬臉、慓悍的虯髯、內襯的半舊八團花紫緞袍子，分明就是他們的總哨爺。

「我們闖營為了報仇，全都有玉石俱焚的野心。他花關索為了跑路，有這份跟我搶東西的膽氣嗎？」

白旺被抓得手都痛了，他感到李來亨表現的非常不對勁，「小老虎、小老虎……來亨！節哀順變！你是怎麼回事！現在是崇禎十三年！什麼十七年？什麼滿洲人？劉總哨死前說了，要讓你負起責任來，你怎麼能這樣昏了頭！」

劉宗敏怎麼會死掉？

可劉宗敏怎麼會死掉呢？

王光恩也抹了抹自己的眼睛，說道：「我和捷軒老哥有十年的交情，我們的感情比你們這些小年輕都深多了！沅兵殺了捷軒大哥，就像殺了我的親兄弟一樣。我花關索行走江湖，只講究一個『義』字。今天我就在諸位兄弟面前發hetubook.com.com誓，我不為捷軒大哥報這個仇，就讓我被千刀萬剮而死！」

王光恩點點頭，又寬慰了闖營眾將幾句話后，才轉身返回關營的營寨后。王光恩才離開，李來亨的臉色馬上就為之一變。

除了地面上多出來的近百具屍體外，彷彿此前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辛思忠走了一路，哭了一路，一直在重複著這句話。他不能接受劉宗敏戰死的現實，聲音都哭的沙啞了起來。辛思忠是劉宗敏的親兵副將里，年齡最小的一個人，劉宗敏甚至還說過有意收養他做義子。他早將劉宗敏當成了自己父親一般的人物，可是總哨爺怎麼會死掉呢？

「不不，老白，王光恩和你的想法一樣。」李來亨解釋道，「關營想跑，只能趁今晚。王光恩走得這樣急，一定是立刻回去布置跑路的事宜。他絕沒有時間、也絕不會花費功夫，跟我們爭搶物資、經營、婦女。花關索這等梟雄人物，豈會不懂得壯士斷腕的道理？」

沅兵不知為何，在這波幾乎要得手的攻勢后，又漸漸退了回去。官軍的炮聲也漸漸平息了，城牆缺口處重歸一片寂靜之中。

「李管隊，總哨爺死前說，我們一定要守住夷陵，絕不能退。他說剩下的事情，就都交給李管隊你了。」谷可成擦了擦眼睛，他泛紅的眼眶還是時不時流下幾滴眼淚，「是我無能，不能保護好總哨爺。李管隊，隨你怎麼處置我都可以。但我們一定要守住夷陵，絕不能讓總哨爺白白死去啊。」

「總哨爺怎麼會死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