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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情況下，真正可以說除了「一小撮」死硬的反闖分子以外，大部分的社會階層和群體，都是支持李來亨而反對左良玉的。

那就是左良玉沒糧食了。

就像道路上相傳的那樣，今日的隨州，比之亂世，更像處在太賓士世的好時節中。

除了一小部分為了躲避傳說中窮凶極惡、殘暴食人的闖軍，拋棄田產祖宅逃亡去外地的搢紳以外，本地大部分人，都從闖軍的治理之中獲益不少。

距離李來亨拿下隨州，到今天已經過去了大半年。這大半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帥府的經營，已然讓隨州產生了一種脫胎換骨的變化。

搢紳們，應該說是深懷不滿，但同樣存在新體制的積極合作者。當然，隱恨待發者的數量同樣很多。

只是他最初的打算，還是準備複製李自成擊殺傅宗龍的項城之戰，準備先以高一功和郭君鎮兩部奔襲承天府，引誘左良玉救援。然後李來亨自己再同諸將，親督主力，在荊門、鍾祥之間同左鎮打一場大會戰。

原來處在隨州生活最底層的佃農、奴婢，得到的好處最多，他們經由營庄制的改革，獲得了許多田地的耕種權和部分收穫權。雖然闖軍的土地hetubook.com.com改革並不特別徹底，可是對於長期處在鼠、蟻般生活處境里的奴僕們來說，已經是如久旱逢甘霖，讓他們看到了地平線上徐徐升起的一線希望。

好在李來亨也不是循規蹈矩之輩，他看了顧君恩呈遞的條陳意見后，馬上醒悟，讓張皮綆將顧君恩叫來，著手修改闖軍的用兵方略。

不過闖軍所推行的種種社會改革、土地改革，也並不僅僅是觸及佃戶和奴婢這一個階層。像自耕農大多在「免賦三年」中獲利，而且闖軍保衛了隨州正常的生產秩序，也等同於保衛了自耕農最重要的切身利益。

這可是相當致命的問題。

這種希望給佃戶、奴僕注入了強大的生活能量和生產激|情，他們很願意為了保衛闖軍、保衛營庄制，付出自己的力量來。

不過看出這點的並不只有顧君恩一人，像方以仁和郭君鎮，甚至心思縝密又負責屯田工作的白旺，也都有所察覺。只是他們的動作都沒有顧君恩來得快，顧君恩是只要有機會見到李來亨，根本不顧是什麼時機和場合，直接就夾帶私貨，把自己的策略呈遞了上去。

更何況李來亨還通過田息入股、公hｔtｐs://m•ｈetubｏｏｋ.ｃｏm•cｏｍ私合營的辦法，將部分士紳的利益捆綁到了闖軍新體制上面。

顧君恩也是在冒險，他不過一個提點學政，哪有權力如此深入地參与到闖軍核心決策之中呢？更何況顧君恩自己知道，他掌握的情報訊息，全都是靠平日觀察調查得到的，可李來亨會相信這種說辭嗎？

最顯而易見的一點就是，在糧食的壓力下，左良玉很可能顧不上去救援承天府，反而很大可能會利用闖軍離開隨州根據地的機會，前往隨州掠奪李來亨的積粟。

如此，則必須由高一功和郭君鎮主動率軍出擊承天府，由闖軍自己來把握戰役發展的主動權，使得整個戰役行動的規劃形成閉環。

顧君恩的意見，除了指明左良玉在缺糧的情況下，極有可能鋌而走險，不顧承天府的危急，徑直以大兵到隨州搶糧以外，又強調了在這種情況下，如何調整兵力，尋機予以左鎮以重創。

但是在這種敬畏感之後，則是一種強烈的憤慨感。湖廣人是很熟悉左良玉和左軍作風的，他們都知道當左鎮攻破隨州以後，本地將面臨一種怎樣塗炭的災難。

他們並不是闖軍的鐵杆支持者，可是在狂亂殘忍的和*圖*書左鎮和闖軍之中，顯而易見，是更為支持闖軍的。

其餘的社會群體，即便是中產身家以上的商人，在李來亨構建的新體制中，地位也並不低。畢竟闖軍現下階段，依靠抄沒逃亡士紳的家產、拷掠助餉、公審大會，還有一項最大頭的抄沒王府，手中掌握的現金現銀、奇珍異寶，遠比糧秣物資要多。

但士紳階層，又要等而言之。畢竟營庄制不是要將士紳階層徹底消滅的一種土地改革，而是保留了搢紳的食利出路。

這一計劃的重點在於，李來亨成功安撫張獻忠、協調革左五營的信息，尚不為左良玉所知。左良玉現在還以為李來亨手中只有約二萬兵力，可實際上李來亨和革左五營一同作戰，兵力已經膨脹到近四萬之多，相對左鎮已經具備了可以實施殲滅的兵力優勢。

除了靠收編商人組建起來的懇德記以外，同闖軍進行合作的其他獨立商人，同樣數量不少。

顧君恩的謀划相當完善，但這項「剿左」方略的要點有二：其一是李來亨必須能夠順利協調革左五營助戰，其二是必須趕在左良玉獲得更多情報以前開戰。

這中間如果出現什麼紕漏，都可能導致李來亨經營最成功、基礎最紮實的基地隨州，www.hetubook.com.com遭到重大的破壞和損失。

隨州最基層百姓的支持，是李來亨手中龐大物力和財力的主要來源。

《續補順史稿·顧君恩列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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佃農和奴婢們，好不容易看到了生活改變的希望。他們為了生活付出的已經足夠多了，那麼為了扯碎鐐銬和保障生存的權力，需要付出的東西，於他們而言其實已經是微不足道的東西。

對闖軍抵觸情緒、反抗情緒最強的，主要就是大田產的擁有者，以搢紳為首的大地主群體。

……先是，世祖在德安為湖廣節度使，君恩與徵等六人上開科舉書，蓋皆乃心社稷，而未審事權所在。世祖得書，擲于地，曰：是兒欲陷我于不義乎？乃斥君恩等以悖逆之罪。然世祖憐其才，憫其心，遂以君恩提點學政。頗見效，世祖悅之……

只是顧君恩狂悖自負的性格，自然會讓掌握軍機機要的方以仁和自負李來亨唯一指定用兵專家的郭君鎮，深為不滿。

左鎮缺糧，對闖軍來說應該是一個利好的消息。可是左軍缺糧，卻和李來亨的承天決戰思路有很大衝突。

他提出的計劃是表面上，依舊以主力進攻承天府，放空隨州，吸引左良玉率領左軍主力前出到隨州附近作戰。而李來亨便和圖書可以充分發揮主場作戰的優勢，在隨州集結主力設防、阻滯左軍，等待高一功和郭君鎮的偏師自大洪山北上，切斷左軍後路。

一開始闖軍的作戰準備，也全都依照這一布置的基礎。可是有心利用「剿左」來提升自己官職和地位的顧君恩，很快便從左軍四處打糧的行動中，發現了一點要害的問題。

只是于李來亨而言，這些便都是小事，屬官、部將間的矛盾、衝突，只要不到影響大局的地步，對他來說，反倒是樂於見到的。

要是懷疑竊探闖軍軍機機密，他就是自取滅亡。

但是這條情報，過一段時間，肯定會為左良玉所知。也因此，李來亨必須在短期內，儘快利用信息差的優勢，展開和左良玉的決戰。

李來亨打算在荊襄地區和左鎮進行一次戰略決戰的底氣，不僅僅是因為朱仙鎮之戰後左軍「畏闖」的心理，更多也是建立在雄厚的物質基礎上。

因此李來亨必須依靠商人群體，幫助他把這些金銀財寶，全部變現成有實際價值的物資。

所以當左鎮將要寇掠隨州的消息傳到以後，在營庄制中獲得解放的佃農和奴婢最受觸動。他們率先感到一種猛烈、深刻到骨髓的恐懼感，那是最底層民眾長年累月形成的對朝廷權威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