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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疏忽到連必要的斥候都沒有做好夜不收的工作，全都忘我地投入到了追殺殘敵的輕鬆任務里。

大部分清軍都被突然響起的旗鼓聲驚嚇到了，這些古怪的旗鼓聲里不止有明軍和清軍常用的號角、海螺，還有些尖銳的號子聲。

而後鰲拜還不解氣，親手用套索綁住礦工的脖頸，用戰馬拖拽著他的屍首，示威給其他俘虜看。

可這一切都不能抹平鰲拜心中的驚怒，螻蟻的反抗讓鰲拜有一種極強烈的被冒犯感。這個被皇太極賞識的鑲黃旗後起之秀，脾性剛愎易怒，他決定用更大規模的殺戮來報復明軍礦工本不該產生的反抗想法。

曠野之上，哪裡來的牆？

可是巴牙喇纛章京身上穿著的三層鎧甲把雁翎刀的鋒刃卡住了，反應過來的鰲拜立刻把馬鞍側面懸挂的佩刀抽出，他挾帶著強烈的驚怒和后怕，一刀把礦工砍死。

這種勇敢讓一名膽子最大的礦工抓住了機會，鰲拜縱馬抽鞭，為了讓每一鞭的力量足夠大、足夠發泄出他因勝利而愈發猖狂的慾望來，鰲拜每一次都要先把鞭子高高揚起，在半空中掄滿一個圓圈后，才狠狠抽打在俘虜的身上。

「不要看錯了目標，撲個空，才喪氣哩！」

好幾把長槍一起捅了過來，鰲拜靠自己的武藝躲了過去，但還是有一名武藝並不遜色巴圖魯多少的前鋒軍甲兵被www.heｔubｏoｋ.ｃoｍ.ｃｏm突然探出的長矛戳下了馬。

但是對於那些已經受過傷的官兵，鰲拜就沒有這種多餘的仁慈。他下令一旦追擊遇到這種受傷的俘虜，那就沒有將他們帶回關外的必要，因為清軍沒有多餘的精力照看這些傷者，一路把他們送到千里之外的盛京。

這個聲音，恰恰與此時此地黑暗和迷霧籠罩下的氣氛截然相反。

明軍潰兵基本上都是步兵，沒有戰馬，而且總在像可憐鬼似地哭叫，很好辨認。黑幕里到處都是這樣讓鰲拜感到喜悅的哀嚎聲，可他突然間聽到一個有分寸的抑制的聲音。

迷霧遮擋了所有人的視野，一百多名闖軍騎兵也沒有料想到他們會這樣快地接觸到敵人，以至於自己也處在一個分散追擊的狀態里。

鰲拜的反應速度是最快的，可他身邊此時只有不足一百名的八旗兵，迷霧中新出現的敵人則明顯多出不少。

「這些人是流賊！」

八旗甲兵用長矛和佩刀飛速刺擊揮砍，眨眼間便將三名敵騎挑落下馬。但敵人騎兵的隊列排列得相當密集，鰲拜等人衝撞進去以後才發現馬匹缺乏迴轉騰躍的空間，他們都互相阻礙在一起，難以衝鋒出去。

這些莫名的號子聲讓鰲拜的心中突然一顫，他感到眼前從迷霧裡突然衝出的十幾個騎兵，肯定不是明軍。www.hetubook.com.com

他豎起耳朵，還想再仔細聽聽，可是更多馬蹄踏碎大地的聲音就把鰲拜的雙耳震得像一團亂麻了。

鰲拜隱約聽到裏面有一個漢話的「牆」字。

鰲拜對這種不值一提的微弱抵抗大感好笑，他縱追騎蹂躪，用山洪一樣猛烈的縱擊，將明軍半心半意的最後抵抗徹底擊垮。

這些追騎憑藉戰馬的優勢，肆無忌憚地追殺著明軍逃散的士兵。夜幕像一塊大黑布似地籠罩了大地，鰲拜的部下雖然舉著一支火把，但主要還是靠滿語的聲音和戰馬的嘶鳴來辨認友軍。

可是接著更多的馬蹄聲、盔甲甲葉之間的摩擦聲、刀槍相互碰撞的金戈之聲，都從迷霧裡沖了出來。

當馬鞭再度被揚起的時候，那個不知名的礦工抓住了機會。他身上的一件布面甲還未被八旗兵剝掉，手裡雖然沒有武器，可是地上數不清的明軍屍體手裡，卻零零散散地握著不少武器。

鰲拜在混戰中發現敵騎數量不多，他吹了一聲口哨，幾個老戰友會過意來，跟他一起用套索把敵騎從馬上拽落了下來。

之前已有不少巴牙喇甲兵分散追擊潰逃的明軍，偶爾有幾股人數較多的潰兵逃到遠處，居然大著膽子重新聚成一團，想要對抗八旗兵凜然不可戰勝的神威。

「這些人是哪來的？怎麼明國人還沒有被全部殺散！」

對這些和圖書人，直接殺掉是最好的辦法。

鰲拜曾對遏必隆的殺戮遊戲表示強烈的反對，可他自己對於「豬羊果樹」的做法，似乎也沒有高明到哪裡去。

鰲拜親自帶著數隊巴牙喇甲兵四散追殺明軍潰兵，對於手腳完好、身強體壯之人，他倒是沒有忘記皇太極的教誨，要求八旗兵們都用套索把這些人綁走。

鰲拜震驚了，他心中浮現出了一個大胆的猜想——流賊？

沒有人能夠搞清楚這個問題，他們還未來得及慶祝這突然遭遇戰的勝利，怒吼、叱吒、鑼鼓、兵刃相接觸的鏗鏘聲和混亂的馬蹄聲就從四面八方圍繞了過來。

接著他們一擁而上，在接近長矛攻擊範圍前的一刻，突然搭弓射箭，在極近距離內爆發出一陣密集的箭雨，瞬間又射殺許多名敵騎。

鰲拜覺得自己可以先喘一口氣了，他看看四面八方，確認敵騎數量只有這些，勝利已在自己的掌握中后，才說道：

這回鰲拜終於聽清楚了聲音，三堵牆？他依舊沒有搞明白曠野上哪裡來的三堵牆，可是從迷霧中衝出的十幾名騎兵卻讓他弄清楚了這是敵人。

鰲拜又聽清楚了一句漢話，他突然間意識到了什麼，雙手本能地取出弓箭，對著迷霧中的黑暗連珠般射出兩箭。

鰲拜一邊想著，一邊戴著兩名前鋒軍甲兵沖了上去。他用個人的勇敢和武藝彌補了清軍的猝不及防，抵m.heｔｕｂｏoｋ•ｃoｍ.com擋住了敵人的突襲優勢。

鰲拜和明軍早就交手過不知道多少次了，他一眼撇過去，就看出這些人的氣質和明軍一般官兵，存在一種微妙而隱約的差異感來。

鰲拜雙腿夾緊馬腹，從大群俘虜中間飛奔而過，他的馬鞭本該是催促戰馬前進的工具，此時卻成為了鞭打明軍俘虜來發泄勝利狂妄的武器。

牆？

「三——堵——牆——」

現在就看誰能更快把兵力調集過來，還有看誰能夠夠快意識到衝突和戰場的全貌。

道路上全都是束手就擒的明軍俘虜，很多人為了逃得更快些，直接把盔甲丟在了地上，他們赤袒著半個身子，人人垂頭喪氣，滿面絕望和無奈，顯出一派荒唐的景貌。

可這之中有少數人，是那個在車陣里壯烈犧牲的明朝舉人何剛招募的義烏壯勇。他們是些老實能幹的礦工，也有幾個人只是單純務農的莊稼漢，可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還未沾染上老兵油子的種種不良習氣，尚且保留著一種質樸的勇敢。

他幾乎是驚嚇地將身體緊緊貼在了馬背上，一陣銃聲響起，狂奔之中的兩名巴牙喇甲兵被手銃射中落馬。

鰲拜身體緊緊伏在馬背上，戰馬則半步未停，第一個撞進敵陣之中，剩餘的八旗騎兵見到鰲拜沖了過去，也都一頭衝進了敵騎的隊列里。

在混戰之中，落馬士兵往往都立即被飛馳的戰馬踏和*圖*書死，或者被各種屍體活活壓死、窒息而死。只有運氣最好的人，才能在落馬後保住一條性命，勉強站起來繼續作戰。

若非鰲拜天生的警戒心讓他第一時間射倒了一名敵騎，這些八旗兵就幾乎是沒有一點準備，就和迷霧中的敵人迎頭撞在了一起。

至多也只是鰲拜不殺手腳完好的生口丁壯罷了。

礦工悄悄地靠近了一支雁翎刀，在鰲拜目空一切揚鞭的時候，他猛然將雁翎刀撿了起來，自下向上，用撩砍的姿勢劈到了鰲拜的身上。

這些被鞭打的俘虜，大部分人都喪失了戰鬥的心氣。他們眼中對前途已經毫無指望，對於自己將要被綁送出關，從此不僅自己終生成為滿洲人的奴才，而且連世世代代的子女都將如此的命運，也只能無可奈何的接受。

可緊接著那些敵騎就紛紛掏出手銃，鰲拜當然認識那些精巧的武器，也知道這些武器將可能造成的後果。

他們是誰？

其中一根箭矢發出了沒入盾牌中的聲音，另一根箭矢則像是刺中了一匹戰馬，鰲拜聽到了馬匹痛楚的嘶鳴聲，繼而又有噗通一聲撲倒的聲音。

明軍的迅速潰散正在八旗兵的意料之中，鰲拜志得意滿，那衝破了劉肇基車陣的致命一擊就是他的手筆。

陶醉在輕鬆勝利和肆意追殺中的清軍，他們絕沒有想到已經徹底瓦解的明軍潰兵里，會突然衝出一隊建制完整、驍勇難纏的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