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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位將軍一心祈盼的徐州援軍，早在前一日就在碭山附近，不幸遇到了東虜南下的一支主力兵馬，已經是全軍覆沒了。」

如果說首級還可以殺良冒功來偽造——其實偽造的可能性也是基本不存在的，陳永福一眼就能從那些首級的頭皮上看出來，這些人剃頭留辮子絕對是很多年了，並不是那種殺了平民百姓后，再動手把他們頭髮剃光的做法。

而且不僅是有首級，闖軍還不斷地將大量清軍旗幟、儀仗和軍械丟到了陣前。

顧君恩從戰馬上翻身下來，他不再像前一天來馬牧集時那樣緊張，這次顧君恩只對陳永福一人行禮，而後便微微抬起頭，指著那些首級對出來迎接闖軍使者的明軍將領們說道：

這就由不得明軍不相信了。

更何況除了大量清軍甲仗以外，闖軍又把本來被譚泰、鰲拜等人繳獲的大量明軍軍械甲仗，也一起丟到了馬牧集外。

就毫無偽造的可能了！

「我聽說朝廷對東虜用兵二十年，只要能夠斬獲數十真韃首級，就可以得授總兵之職？這裏就有一百多顆真韃子的首級，各個都是講一嘴戎狄夷語的建奴，不知道能從朝廷這裏換來何樣的官爵？」

這個數字，如果是明軍獲得了這樣的戰績，上報給朝廷，足夠讓任何一個武將封侯、任何一個文臣坐上督師位置了。

在這樣「實錘」戰果的衝擊下，陳永福已經被震撼的說不出話來了。明軍的hｔtps://m•heｔuｂｏoｋ•coｍ.ｃｏm解圍兵團這麼短時間就完蛋了不說，李來亨居然順手又殺了那麼多東虜，還都是真韃！

這一切都讓顧君恩簡單的話語，充滿了一種難以抗拒的壓迫力。

還有李來亨砍下的那幾千顆辮子頭，數不清的八旗旗幟、儀仗、盔甲、兵器，全都可以作為闖軍大捷的證明。

李來亨讓一隊輕騎，把闖軍繳獲到的明、清兩軍旗幟，全都綁在箭矢上，然後一箭接著一箭，把這些旗幟全部射入馬牧集內。

京觀就是為炫耀武功，把敵人的屍體聚集在一處，全部堆起來，再蓋土夯實，形成金字塔形的土堆。

袁時中的第一波突圍部隊，其實也只有三千人左右，小袁營的士氣、人數、軍械甚至於技戰術的訓練，比較闖軍都有不如。

京，謂高丘也；觀，闕型也。

在馬牧集和闖軍攻城營寨的空地之間，一群闖軍步卒正把之前割取的那上千顆滿洲人首級，一顆一顆地碼起來，居然在陣前堆成了一座「京觀」。

而且陳永福和袁時中不一樣，他又不是最近剛剛從闖軍叛逃出來的人。正相反，他和闖軍關於是否投降的談判，早就通過陳藎的渠道往來很久了，在馬牧集激戰的這些官兵，說白了都是陳永福用來給自己謀取個人前途和富貴的籌碼罷了。

明軍官兵初時發現箭矢上綁縛著的軍旗殘片時，還搞不清楚狀況。可是陳和圖書永福的兒子陳德和歸德有名的大文人侯方域，他們最先發現了這些軍旗的來源——陳德認出其中好幾面軍旗都是劉肇基和于永綬所用的，侯方域則看出有一面像是建州韃子的旗幟。

接著又讓張皮綆挑來了好幾個善於擲矛投石的力士，令其把十幾面徐州剿總以下游擊、守備的令牌，還有劉肇基的一枚總兵印信，全部用力擲到明軍陣前。

還是陳永福及時帶著家丁衝出去，擋住了谷可成一陣，才把袁時中所部又救了回來。

更何況清軍擊潰了徐州剿總的西進兵團，闖軍又將清軍基本上悉數消滅。所以清軍繳獲到的那些西進兵團旗幟、印信，就全都落到了李來亨的手上。

特別是對於二十年來屢戰屢敗於清軍之手的官兵，以一種難以想象的莫大衝擊。

自從萬曆末年薩爾滸之戰的慘敗以來，明軍和東虜打了幾十年的仗，真正是屢戰屢敗，死傷不計其數。

更何況，僅僅是顧君恩帶到明軍營中的真韃首級，就超過了一百顆！

遠處闖軍築起的那座京觀里，更不知道有多少建奴的辮子頭。陳永福最樂觀估計一下，都覺得起碼也要超過一千之數。

陳永福眼瞼下垂，默然無語。袁時中的臉頰則因過分的憤怒一抖一抖的，他咬牙啟齒道：「你們從何處殺良民、割首級，還弄出這樣可笑的豬尾巴來？端的是好笑，你告訴李來亨，大明天兵即將過來解圍，叫他不要再妄和-圖-書想勸降了！」

在這樣連綿多年的失敗里，只要能夠斬獲一百以上的真韃首級，絕對是一樁可以震動朝野的飛捷。

三千名急欲通過戰勝來證明自己不遜色于同袍的闖軍士兵，洶湧而入，施放銃炮，分隊衝擊，立刻就把袁時中的突圍部隊打的散亂不堪。

陳永福不像袁時中那樣對朝廷「信仰」堅定，他和劉肇基等人都認識，在看到劉肇基的印信時，就已經完全相信西進兵團已經完蛋了。

「這必是闖賊使詐！他們繳獲了官兵的軍旗也就算了，咱們還會有東虜的軍旗呢？東虜明明就不在黃河以南！」

陳永福就大喊道：「降！我們降！……不對、不對，不是降，是按照少虎帥信里的說法，我們要陣前起義！」

但是這麼一段時間，已經足夠讓李來亨的主力兵馬，優哉游哉地返回馬牧集戰場了。闖軍大兵合圍，重新獲得兵力優勢，明軍再無逃生之路。

正午時分，太陽正升到了馬牧集上空最中間的位置，一束又一束的陽光照在這片土地上。那些數量多到驚人的遺置兵器，被照耀起湖面似的波光粼粼，寒芒閃爍，重重疊疊，不計其數，晃得明軍官兵都要睜不開眼睛了。

顧君恩失笑道：「袁將軍……昨晚倒不見得你有今日氣魄。這一百多顆真韃首級，尚不足我軍昨日斬獲的虜首十分之一，幾位將軍不相信的話，大可以現在看看馬牧集外面。」

陳德被顧君恩這話說的hetubook.com.com好奇，他看了一眼父帥的臉色后，見陳永福沒有反對的意思，便拍馬出營。

這三千人錯過了碭山之戰的主戰場，他們和李來亨匯合以後，從主力郝搖旗、馬寶、李世威等部士卒的口中聽到了碭山之戰時的場面氣魄，全都在深深悔恨自己沒能趕上這場大戰。

袁時中不是明軍的一份子，所以他根本不能感同身受到陳永福的心理。

所以他們這回就搶下了先鋒的任務，一趕回馬牧集，正巧撞上袁時中想要突圍，馬上就投入戰場。

跟著顧君恩過來的還有六名闖軍步卒，他們一人牽著一頭騾馬，每匹騾馬又都拉了一輛小車。車上滿滿當當，全都裝滿了滿洲人的辮子首級，小車一傾斜過來，這些長著豬尾巴的頭顱就全都骨碌碌地滾到了明軍陣前，數目大概有一百多個。

只是還沒等陳永福勸袁時中兩句話，袁時泰就過來稟報說闖軍的使者又過來了！

在到處都是戰亂和殺戮的明末亂世，京觀並不罕見，可是一座全由真正滿洲韃子首級堆成的京觀，卻足以震撼人心。

顧君恩甚至沒有像之前那樣穿著盔甲武服，反而只穿了一件比較單薄的儒服青衫，顯示出對勸降陳永福的十萬分信心來。

顧君恩趾高氣揚，袁時中則憤恨不已，他看不過顧君恩那副囂張的樣子，居然把刀給拔了出來。陳永福立刻被嚇得半死，他生怕袁時中不冷靜，對闖軍使者做出什麼胡來的舉動來，馬上飛撲過和_圖_書去，把腰刀從袁時中的手上奪了下來。

一下子營帳里刀光劍影，閃成一片，把顧君恩嚇了一大跳，他還在心裏估摸著是不是自己的姿態過於猖狂了？

陳德和袁時泰也都被嚇了一跳，他們兩人不明其意，都趕緊把武器拔了出來。剩下河南鎮和小袁營的士兵，看將領們如此做法，也都趕緊各出兵刃，互相對峙了起來。

李來亨派來的人還是顧君恩，只不過上一次顧君恩是冒著極大風險，懷著一種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豪情來的；這一次，顧君恩則是在闖軍強大軍勢的支撐下，以一種特別倨傲的高姿態來的。

這不由得陳永福不相信，這樣多的清軍旗幟、甲仗都被李來亨丟到了馬牧集前的空地上，中間還夾雜了不少明軍西進兵團的旗幟印信。

顧君恩臉上略微露出悲戚的神色，說道：「我軍聞訊以後即刻東進，于碭山西夜遇虜騎數千，連夜趁大霧惡戰，力挫其鋒。戰至天明，我使君領大兵進至碭山，摧陣破敵，手殺虜騎以數十百人計，還將崇禎十年時屠皮島的禍首虜酋親自格殺，已為不幸蒙難東虜之手的漢兵報了仇。」

只有袁時中還不願意相信事實，他一腳把那幾面清軍旗幟踹飛，怒斥道：

這些軍旗甲仗……

陳永福聽到這個消息后，臉色大變，他雖然已經猜到了西進兵團很可能早就被李來亨打垮的情況，可是正當見到劉肇基的旗幟和印信時，還是連握在手中的佩刀，都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