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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以智看著李遠，心裏總覺得這一切似乎發展得過於巧合了一些。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時局發展間不容髮，也不允許方以智再做其他更多延伸性的思考了。

以前方以智對自己堂兄投闖的做法，還會感到深深的恥辱。

許都也走過來，哈哈笑道：「密之，你和名泊早已認識了吧？我帶兵剛到徐州的時候，糧秣軍資本就有限，又受到侯恂的剋扣盤剝，多虧了名泊變賣家財，幫襯了我幾分呢！這回營救袁時中的事情，台前雖然是我在奔走，可是幕後卻是名泊在贊畫。」

有這些印信在，加上史可法的標營士兵都認識方以智，知道他是史制台身邊重要的機要參贊，對他的話當然是言聽計從。

值此關鍵時刻，必須避免一切意外的發生。

侯恂被高謙這幾句話說過以後，也慢慢思慮到了這一層。他點點頭，誇讚道：「高將軍不愧是守汴名將，心思細膩，所慮甚為周密。好，我們還是不能讓那些土團鄉夫靠近軍營才好。」

這時候家丁突然傳來軍營起火的消息，各懷著自己一番小心思的侯恂、高謙、于永綬三人，俱是一驚。

高謙放心不下，還是決定親自帶兵去救火，免得那些義烏團練察覺到他們馬上就要逃離徐州城的計劃。

大明雖然快走到最後的時候了，可只要自己把握好時機，未嘗不能成就一番謝安的和圖書事業。

陳子龍也勸方以智道：「密之，你不曉武藝，就和我留在這裏吧，台前之事自有許生和名泊來辦。」

許都輕哼一聲，看著校場的方向道：「自我到徐州以後，侯恂先是為了他的標營，後來是為了于永綬和高謙，處處剋扣義烏團練的餉糧。我對他早就是一肚子氣了！就算沒有袁時中這回事情，我本來也是要找侯恂討一討公道的，有什麼可怕的？」

後來方以智自己也多留了一分心，有意搜集了一些關於「黑秀才方以仁」的材料。從此人在朝廷塘報中提到的形象樣貌還有種種行事做法來，方以智幾乎可以斷定，他肯定就是自己的堂哥。

侯恂趕忙起座，細細詢問道：「是何處走水？快組織人手去救火，這種事情還要我來教嗎？」

侯恂和高謙則都大驚失色，異口同聲道：「史可法有變！」

陳子龍是江南詞宗，不像許都那般好勇鬥狠。但方以智也常常遊覽名山大川，體魄強健，至少比起陳子龍要強了許多，所以方以智還是決定為朋友走上這一遭。

在軍營外面，方以智被陳子龍和許都兩人裹挾——主要是許都，無可奈何之下，還是擅自取出了史可法放置在別苑中的所有關防印信。

方以智走進酒樓里，見到許都這位朋友的時候，才驚詫道：「名泊，你怎麼也在這裏！？」

高謙聽和_圖_書到義烏團練四個字，心中立刻一緊。他知道陳子龍和許都都親近史可法，與侯恂這一派關係不睦，在他們即將瞞著史可法突然「轉進」的這個緊要時刻，如果義烏團練突然插|進手來，使得局勢複雜起來，可就不好辦了！

家丁的話讓侯恂打消了心中的緊張感，可是高謙聽過以後卻產生了几絲疑惑，他突然問道：「制台，城中救火兵丁是誰管轄的嗎？可是史制台的麾下？」

侯恂擺擺手，復坐回椅子上，喝了一口茶壓壓驚，緩聲道：「那急什麼？鎮之以靜、鎮之以靜。好了，你們去把那個袁時中殺了吧，于將軍、高將軍，我看還是要即刻啟程，立即撤去淮安才行。」

當年阮大鋮四處搜集證據，確實是掌握了許多關於方以仁還活著，而且投靠了闖軍的實證。方以智當時被捲入案中很深，對阮大鋮掌握到的那些證據也有許多了解，只是最後因為朝廷不願意推翻崇禎親自定下的「烈士」，這件案子才不了了之。

李遠突然提到阮大鋮當年炮製出來的方家通闖逆案一事，一下子就讓方以智臉色變得微妙了起來。

「此事我亦曾耳聞，只是後來阮大鋮好像翻出不少材料，說是方世兄並未殉國，反而是投靠了闖軍？這消息當時傳出，實在是令人感到驚詫。你們說這閹黨之人指鹿為馬，是不是可恨？」

這支m.hetubook.com.com軍隊才是他們要對付的主要對手，為了抗衡他們，最後救出袁時中來，許都自己已經有了一套比較周密的計劃。

他回答道：「不，我擅取兵符印信調動了兵馬，已經是罪在不赦。如果不能救出袁將軍，扭轉徐州的局面，事情如何收場？此事必要我親自去辦方成。」

許都的話讓一旁的李遠輕輕挑了一下眉毛，他眼睛轉了一圈，又說道：

李遠也微笑道：「桐城方氏人丁旺盛，密之，與你同輩的方氏子弟多是大才。如今天下方亂，正是你們這種經世致用之才大顯身手的好時候呀。」

「這是燒到了哪裡？怎麼像火藥炸了似的！」

于永綬還沒弄明白高謙和侯恂這幾句話說得是什麼意思，他剛剛想開口問一下，就突然聽到軍營附近傳來轟的一聲爆炸聲，大驚道：

陳子龍和許都把指揮突營救人的指揮部，就設在了校場附近的一處酒樓里。這處酒樓是許都一位朋友的產業，此人也和許都一樣，好任俠、喜騎射，是一名文武兼資的士人。

「我收買了侯恂標營的很多兵丁，接下來就等他們放火，然後我讓團練兵以救火夫頭的身份去滅火，咱們就能趁機混入軍營之中。」

侯恂的算盤打得倒是很好，他甚至都做好了逃亡南都的準備。到時候天下形勢的發展，若真的和侯恂預料的一般，只要南北隔絕，www.hetubook.com.com他憑藉袁時中的首級和于永綬、高謙的兵馬，無論如何也都可以在南都同仁之中據有一席之地。

可方以智心裏其實十分明白，他那位智勇雙全的堂兄方以仁，十成里有九成，可能是真的投靠了闖軍。

方以仁的做法真的錯了嗎？

方以智畢竟從來沒有做過這樣行險大胆的事情，猶自不安道：「事情真的能成嗎？不成的話，又將如何收場？」

「密之兄氣魄過人啊！」許都忍不住拍掌讚歎道，「我聽說過你的堂兄方以仁殉國之事，密之的勇烈剛直不下於乃兄啊。」

李遠敏銳捕捉到了方以智臉上閃爍過去的微妙表情，但他不再多言。許都則握住方以智一手，笑道：

「老大人，為防意外，還是讓我親自帶些兵馬去看看，這個火勢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吧。」

否則一旦事情失敗，他們三人的下場都很難說！

在方以智的協助下，陳子龍和許都二人不費吹灰之力，就從徐州剿總的標營里抽調出了三百名比較幹練的士兵參与行動。

李遠微笑道：「不敢當、不敢當。我純是一介書生，收拾天下需要的還是許生這樣果決驍勇的猛士。」

小兵惴惴不安地跪在地上連連認錯，接著小聲道：「起火不久就有城內救火兵丁夫頭來幫忙，想來事情不至於嚴重，只是總要知會制台大人一聲。」

「額……」侯恂楞了一下，他細細回想一會https://www.hetubook.com.com兒后回答說，「近來人手緊張，我記得道鄰前幾日提到過，因為義烏團練人數頗多，他就讓這些團勇鄉父幫忙做了些差役活兒。」

方以智一開始還力勸陳子龍，說既然大家已經決定出兵救回袁時中，那麼就不應該再瞻前顧後，只調動三百兵力。

李遠對方以智抱拳笑道：「我和許生一見如故，說來也巧，我二人相識，也是託了密之兄的關係呢。」

可現在徐州局勢居然會發展到此刻這種地步，方以智除了對大明朝廷的前途感到深深的絕望外，心裏也突然萌發了一種新的想法。

許都卻為之哈哈大笑，他替陳子龍為方以智又解釋了一番，侯恂的標營完全不堪戰，不需要剿總標營，只需要義烏團練一衝即垮。

許都為人豪爽，又特別善於交友。侯恂的標營家丁裡頭，有很多人都和許都關係不錯。靠著這層關係，他很容易就搞到了校場軍營那邊的布防情形，並對症下藥，做好了突入軍營救人的準備。

在這套計劃裏面，兵力的數量不算最重要的。與其拼湊起一些毫無戰鬥力的雜牌兵來，還不如盡量組織一些精幹的部隊來更好——畢竟他們的目的不是打垮侯恂，而是要想方設法救出袁時中來。

許都的這位朋友，居然就是方以智的密友，從九江到徐州採買船隻的李遠！

唯獨高謙、于永綬手下兩千人，人數又多，戰鬥力也比侯恂的標營強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