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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謙手底下這些人與之相比就正好相反，他們大多都是久經戰陣的老兵油子，訓練和武藝還算合格，只是膽氣欠佳，戰局稍有一點不利，就會立即拋下友軍開溜。

徐州城裡最強的勢力，不就是自己嗎？

侯恂驚魂未定，李遠則把自生火銃交回到身邊另一名紅隊隊員的手上。許都見到于永綬被人一槍射倒，鬥志振奮，馬上就帶著六七名勇武敢戰的浙兵衝破了侯恂標營的最後攔截，一舉沖入大營之中。

說到底，這些義烏兵雖然有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膽氣，可畢竟是臨時倉促成軍的團練鄉夫，大多數人都缺乏合格的軍事訓練，全靠一腔勇氣作戰，實在無法持久。

這樣袁時中和侯恂之間再無其他人阻攔，高謙已經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可他急忙忙射出的第二箭，卻失了準頭，落到了一旁的地上。

這種事情在明軍之中倒並不罕見，一般幾支軍隊協同作戰的時候，就經常因為各種原因發生摩擦，最後演出火併混戰的一幕來也並不奇怪。

高謙聽到軍營內喊殺聲后的第一反應，居然就是馬上帶著手頭能抓住的任何一丁點部隊，立即轉進逃跑。

只有在侯恂的大帳處發生了比較激烈的戰鬥——侯恂過去曾在兵部右侍郎的任上，督治過昌平一鎮，守在大帳處的家丁數十人都是從昌平鎮里調出來的戰兵，雖然不比早被左良玉帶走的那些昌平兵善戰，但亦非團勇鄉父可比。

高謙一下子還沒有搞清楚浙兵突然衝進校場劫營的邏輯鏈是怎和-圖-書麼一回事，可他起碼能把一件事情弄明白了，那就是既然不是闖賊，也不是東虜殺了進來，那自己還有什麼好跑的？

于永綬趕忙點頭答應下來，可他剛走到前面，還沒開口呼籲浙兵們停下手來。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黃豆鳴爆的刺耳之聲，砰的一下，于永綬就被銃彈擊中胸膛，胸口當即湧出鮮血，整個身體都控制不住，向後栽倒了下去。

這兩支兵馬，正算得上是針尖對麥芒，居然就在侯恂的大帳前殺成一團。

被摔在一旁無人理的侯恂，此時得到高謙兵馬增援，一下子就壯起了膽子來。他倏忽一下從地上彈了起來，指著許都怒罵道：

受到慘烈拷打而幾無人形的袁時中，卻爆發出了不可思議的行動力來。他伏下上半邊身子，一邊前沖一邊將牌刀拾起，一刀格開衛兵的阻攔，另一手則把盾牌抵在身前，向前用力一衝，即把最後一名衛兵也給撞到一邊。

「既如此，于將軍，于將軍你快去開倉放糧，快去發餉糧啊！只要錢到了位，這些浙兵肯定就不會繼續鬧事了！」

高謙這一支兵馬復又從糧庫方向殺了回來，他心思這會兒倒是謹慎了起來，一邊衝殺一邊又將侯恂的標營士兵都掌握到自己指揮之下，人居然越沖越多了起來。

接著高謙手下就有幾個家丁發現，這伙突然衝進來的亂黨，分明就是之前和他們火併過的浙江兵啊！

本來於高兩部兵馬相加，尚有兩千多人，再加上侯恂的標營，至和*圖*書少還有三千多兵馬，實力遠比許都等人帶來營救袁時中的兵力多得多。

袁時中的手臂就像鐵鉗一樣將侯恂的脖子死死勒住，侯制台雙眼眼球突出，面色漲紅，幾乎就要被活活勒斃。

「闖賊是怎麼進來的？闖賊是怎麼進來的！」

但這時候，原本在糧庫附近先行開溜的高謙。他跑到一半的時候，也漸漸發覺到軍營內突陣衝殺的這股亂兵，和闖賊的戰鬥力表現相差實在有些大。

侯恂左右兩邊，總算有三名官兵趕到，他們架起刀牌想將袁時中攔下來。可袁時中居然在間不容髮的瞬間，伸手將自己胸口上的那枚箭矢拔了出來，然後調轉鋒頭，忽的一聲扔了出去，正射入眼前一名官兵的眼眶裡面。

可是侯恂的話還沒說完，原本已經因傷勢過重，被幾名義烏團勇背起來的袁時中，他聽到侯恂的聲音，已經死灰一片的眼裡突然閃起了一片亮光。

袁時中仰天長嘯，合身飛撲，抓住侯恂的脖子，兩人一起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侯恂拼了命想要逃開，可他一個老邁之人，又如何是袁時中的對手？

可箭矢不比火銃，袁時中胸口被射中一箭，居然一點沒有減慢他撲出去的速度。侯恂驚慌失措，向後連退數步，左腳竟然被自己的右腳絆住，又栽回到了地上。

這時候高謙才終於射出第三箭，箭矢飛射入袁時中的右臂上面，使得他手臂力量一泄，侯恂總算趁機深吸了一口氣。

「汝輩殘害忠良，手段如此兇狠。朝廷會到今天地步，全hetubook.com.com是汝輩所為！」

浙兵無意殺害侯恂，他們只一心營救袁時中。袁時中經過此前的一番拷打以後，渾身傷痕，口中呼吸氣息都沒了一半。許都讓手下將袁時中從木樁上解綁下來以後，一看他的傷勢，也是心生擔憂，趕緊讓眾人將他背起，準備先行送出軍營之外。

還算于永綬反應快些，義烏兵被昌平鎮士兵攔截一會兒后，于永綬就開始慢慢察覺到，眼前的敵人似乎並非闖賊，相反居然是自己十分眼熟的那群浙江人！

許都突營救人，造成軍營大亂以後，高謙根據以往的經驗，馬上就斷定，如果第一時間不逃跑，那就只會被其他人拋下來當成替死鬼。

直到此時高謙驚嚇怒罵，許都才反應了過來，浙江兵居然把于總兵給殺了？

義烏團練猝不及防，遭到高謙反擊一下子竟然就動搖了陣腳，被他重新殺出了一條道路出來。

「走、走！絕不可戰，所有人都跟我走！」

高謙一跑，立場偏向侯恂那一邊的士兵們就開始認為戰局已經不利於己方，一個接著一個的，也尾隨高謙開了溜。

侯恂衛兵眼眶中箭，馬上就丟下了手裡的刀牌武器，捂住眼睛慘痛狂呼。另外兩名衛兵也被這慘烈的一幕給嚇住，沒能立即做出反應和動作來。

好說歹說，自己也是和李自成見過仗都不落下風的守汴名將啊！

「浙江賊！你們安敢如此！」

高謙騎在戰馬之上，看到被自生火銃打成一個死人的于永綬，大受驚嚇道：

高謙連聲高呼，他手下那些家m.hetubook.com.com丁士兵也都才剛剛從碭山戰場逃出不久，聽到上峰主帥高呼是闖賊潛伏入城以後，更是一個個都毫無鬥志，只想著立即逃跑了。

他們沒有立刻丟盔卸甲，連帶著將兵器都一起拋下，已經是顯露出了歷經多次轉進以後的深厚經驗！

「浙賊嘩變生亂，居然謀殺鎮台，我一定要找史可法治你們的罪！」

高謙的突然逃走，又在校場軍營內造成了一系列的連鎖反應。

許都剛剛救下袁時中，還沒能將人送出軍營外面，就被高謙率領的兵馬重新攔了下來。軍營里局勢混亂，兩軍廝殺亂成一團，高謙畢竟經驗豐富，實戰方面還是壓過了第一次指揮打仗的許都半頭，帶著那幾十名昌平兵先一步搶攻入侯恂大營之內。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袁時中猛然飛撲出去，直衝往侯恂的方位。高謙畢竟也是武將，反應最快，他急忙搭起弓箭，發出一矢，正中袁時中的胸膛。

許都之前一心忙著救出袁時中，並沒有太多注意軍營內戰鬥的具體情況，也沒有注意到李遠一槍打死於永綬的情形。

許都沒想到會在衝到大帳附近的時候，遭遇到這樣棘手的敵人。這些昌平兵雖然只有幾十人，可是軍營內空間狹小，而且到處都有煙霧繚繞，限制了雙方的視野，所以義烏兵幾次猛衝，居然都被昌平兵阻攔了下來，未能奏效得手。

他急忙握住侯恂的手，勸他冷靜一些：「侯公！並非闖賊劫營，我看陣中皆為浙東團勇和剿總官衙的標營士兵，莫不是史制台來搶餉銀了？」和圖書

他心想于永綬經過碭山之戰的逃亡經歷以後，養氣鎮定的功夫恐怕不遜色于自己。那自己再不帶人逃跑，豈不是要成了于永綬的替死鬼？

「兄弟們，你們他媽的搞錯了！別給老子跑了，都給老子轉回去！把浙江人先趕出去呀！」

「快去把袁將軍救下來！」

可是軍營內因大火和硝煙視野不清，所有人都看不清楚戰局的發展和雙方的兵力對比，只能憑感官直覺來做判斷。

于永綬無論如何也是朝廷命官，而且還是貴為總兵的高官啊！一向膽氣橫生的許都，見到此情此景，心裏也不免升起半分膽怯心來。

之前于永綬和高謙，都是因為和義烏兵爭奪餉糧的緣故，才和史可法一派生了嫌隙。所以現在突然出事，于永綬第一時間想到的原因，就是莫非是因為他們排擠浙兵，使得浙江人衣食無著落，所以這些人就鋌而走險來搶餉糧？

他從洛陽到開封，再到碭山和徐州，自感是真正經歷過了世事浮沉和種種大戰，已經養成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鎮定功夫。

于永綬這番解釋，倒是給侯恂打了一劑強心針，他趕緊站起來，仔細辨認一番陣中搏殺的士兵，認出了不少人確實非常眼熟以後，才如釋重負道：

原本在大帳前空地上，正準備處決袁時中的侯恂聞得營中驚變，已被嚇得去了三分混。他站立不住，一下栽倒在了于永綬的懷裡，口中喃喃道：

可隨即袁時中就一口咬在了侯恂的喉間，噗嗤一聲，血液橫流，袁時中仰頭怒吼，侯恂竟然被他活活咬死在了大帳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