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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間李自成好像看到了新朝未來數百年的種種景象，但李來亨目中的光景則大不一樣，他還為闖軍即將同清軍爆發一場大決戰而感到憂心忡忡。

這些明朝的舊將環伺在李自成的周圍，讓他更加覺得志得意滿，躊躇滿志，好像奪取天下已經是指顧間事。

本來秦王直接稱帝，再由他禪讓帝位給李自成，也是一種可以爭取到多數明朝舊城人心的辦法。但是和李來亨說的這一種，禪讓既因為秦王怕被秋後算賬而堅決抵制，又因為歷史上一次次禪讓鬧劇的醜惡性，使得禪讓之說，不大符合於闖軍這樣從草野中起兵而建成的新政權。

如此按照春秋大義，即可由闖軍借復讎的渠道，繼承明朝的帝統。

接著，李自成宣布：「朕起布衣，目擊憔悴之形，身切痌瘝之痛。念茲普天率土，咸罹困窮；詎忍易水燕山，未蘇湯火」。

這些說辭，讓李自成本人是思緒萬千。

更關鍵的另一點是，李來亨與鞏尚書提到可由秦和_圖_書王以明朝宗人府和宗人令的名義，代表明朝的宗藩諸王，代為「委託」闖軍為已經「被害」的先帝崇禎復讎。

在太原這邊舉辦開國大禮的同時，留守陝西的羅汝才和袁宗第，也在加緊準備籌劃著重修李自成的祖墳。

正殿的名字叫做啟祥殿，後殿則叫兆慶宮。另外還建有宮門二座，新開御河一道，上建石橋一座，前面還有石牌坊三座。

數不清的黃纛和小黃蓋在風中飄舞著，因為陽光的折射，李來亨有時會產生一種錯覺，似乎連天空中連片的雲彩，都慢慢變成了金黃的顏色。

李來亨禁不住向方以仁如此誇讚，同樣精通文學的方以仁自然也笑著回道：「啟翁在中樞有這些新敵手，將來大約是沒有什麼精力再給府主添麻煩了。」

他有時憶起少年時給艾家放羊遭受毒打的往事，有時想起在漢水兵敗以後潛伏商鄖的艱苦歲月，有時又想起崇禎十三年打入河南以後三年中取得的輝煌戰績和-圖-書。

這篇弘揚大順天命和痛斥東虜禍國的文章，其間還以一種同情崇禎的視角提到「君非甚暗，孤立而煬蔽恆多；臣盡行私，比黨而公忠絕少」。

為了爭取明朝舊臣的人心，打擊皇太極和投降於他的關寧等部漢奸敗類，詔書又提到了過去東虜入關殘害天下的往事，還有他們殺害陳新甲和孫傳庭等明朝忠臣，軟禁並最終「逼死」崇禎帝的事情。

方以仁上前一步，抓住了李來亨的袖子，小聲說道：「府主……開始了。」

除了白廣恩和左光先以外，另外還有一個原本擔任大同總兵的明朝邊軍名將姜瓖。他在雁門之戰中展現出了對於新政權的十足忠誠，李自成解圍太原以後，就曾多次召見姜瓖，設宴款待，備極隆禮。

「肆昊天既窮乎仁愛，致兆民爰苦於災祲。」

李來亨抬起頭來，在太原大道的兩旁，不再是劉體純召集的那班鄉下業餘吹鼓手，而是禮政府從諸藩王府中專門找來了一群規格屬hｔｔｐs://ｍ•heｔubｏｏk.cｏｍ•ｃom於明朝皇家等級的樂工，現在一同吹奏起音樂。

在李自成之父李守忠墓外新建墓垣一百三十八丈，墳前有享殿一座，殿前有御道。御道長一萬八千九百二十七步，坡度稍陡處有石級，兩旁有文武石人四對，石麒麟、駱駝、獅、虎、馬、羊各二對，石牌樓二座。「山陵」和行宮都是在義軍進入西安以後，由留守西安的羅汝才提出，然後動用了許多民夫和工匠趕修出來的。

嗚、嗚——

還是李來亨從中極力斡旋，他向負責太原治安各事務的李過，還有具體籌辦大順朝開國大典的鞏尚書提出意見，認為根據禮制來看，監國雖然不是皇帝，但多少代表明朝朝廷實行部分的權力。

由千當時還未設鴻臚寺，所以鳴贊即由禮政府一位嗓音洪亮的官員擔任。秦王正式以明朝監國和宗人府宗人令的身份，準備將明朝的國運和天命轉移給李自成，請求他為崇禎帝「復讎」，在李自成第一次行禮后，由另一位口https://www.hetubook.com.com齒清楚的官員琅琅地奏讀文章。

站立在太原城牆上的上千名闖軍甲士，也用力吹響了號角，鼓角之聲震動全城。接著是樂工們奏響曼妙樂曲的聲音，有絲有竹，還有銅鐘的聲響，金戈與金玉一同響動，整座城都好像進入到了另一種玄妙的氛圍之中。

「真是鞏尚書的一篇好文章。」

他甚至回想起此前在關中招降白廣恩時的往事，在所有的降將之中，白廣恩位階最高，曾統率孫傳庭的火車營。他的投降帶動了一大批人，其中就包括了當年在漢水擊敗李自成，迫使闖軍潛伏竹溪的名將左光先。

就最後的結果來看，李自成還是首肯于李來亨所說的春秋復讎大義。當然這也是因為鞏焴的一再勸說，他向李自成百般說明了強調「復讎大義」，對於新朝「得國之正」，將起到什麼樣的作用，也就是所謂「自古得國之正無過於本朝，于下為百姓起兵，救民於水火之中，弔民伐罪，可謂仁矣；于上為明朝君臣復讎，報國讎于遼左和*圖*書之外，興師執酋，可謂義矣。仁義兼備，得國之正，古來未有過於本朝者」。

這份詔書當然出自鞏尚書之手，詔書痛斥了明朝朝廷的腐敗情況，明確指出天下財富都落到了宗紳、、公侯、宦官的手裡，對於平民百姓卻「征斂重重」，造成了「閭左之脂膏罄竭」。這就迫使人民起來同他們拚命，即所謂「民有偕亡之恨」。

「山陵」的石刻工藝雖不免粗糙，但遠遠望去，氣勢莊嚴雄偉，已儼然是皇家氣派。

而想得更多的，還有回到關中到解圍太原這一段時間來發生的種種事情。

米脂早就改名為「天保縣」了，縣城外的一座小山近來也改名為了蟠龍山。山下還為李自成修建了一座行宮，共修大殿五間，後殿五間，左右配殿十間。

此前被邊大綬挖掘的祖墳，那些散落於地的零散屍骨，現在都被本地的父老鄉親收拾起來，就原穴埋填，又在其上堆成一座大冢。李自成父母和祖父母的冢都特別大，雖然尚未定出陵名，但已被本地人稱為「山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