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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不求生

作者:宇文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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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關河天下 第五十五章 天不欲朕一海內

第五卷 關河天下

第五十五章 天不欲朕一海內

「濟爾哈朗……」
阿濟格和多鐸都跟隨在皇太極的左右南下,不久前皇太極還親自命令多鐸率領一軍向深州西面的晉州、真定方向活動。這才過多長的時間,皇太極怎麼又問起了兩人的下落。
松錦大戰時皇太極的身體狀況已經出現了非常嚴峻的情況,後來他為了擊敗洪承疇,勉強撐著病體親赴前線作戰,更讓病情急劇惡化。
「陛下……」
「唉……李國翰,阿山,何洛會,佟圖賴……國家興兵至今,已為流賊擊殺了四名固山額真。」
他遠不如哥哥阿敏那樣鋒芒畢露、狂妄放肆,加上年事已高,無心也無力于奪取滿洲的最高權力。所以就像舒爾哈齊的孫子屯齊一樣,濟爾哈朗同樣得到了皇太極的信賴。
大帳的門帘全部都是用綉布包括棉花,厚厚一層,隔絕內外。帳篷內四角都炙燒著一盆滾燙的火盆,時不時又有侍從從背對著皇太極御座的小門處扇風,流通帳內的空氣。
濟爾哈朗不知道皇太極這樣發問的原因,也不知道皇太極現在的記憶力到底退步到了何等程度,只是憑藉自己謹小慎微的性格,照實回答說:「阿濟格就在營中,多鐸已統一軍西出晉州以北,往真定一帶活動和圖書。」
大帳內熱氣沸騰翻湧,很快就讓濟爾哈朗後背流下汗水。帳內的侍衛們沒有一人說話,侍立在皇太極身旁的範文程和洪承疇二人也未發一語,空氣寂靜得使人感到害怕。
所以努爾哈赤死後,多爾袞三兄弟就繼承了努爾哈赤親領的兩黃旗。後來皇太極即位以後,由於原來兩黃旗是努爾哈赤親領,所以黃色成了正統的代表色。於是皇太極就把他和豪格當時做旗主的兩白旗的顏色換成了兩黃旗——這個只是顏色上的對換,沒有動佐領,多爾袞三兄弟依舊掌握著原本努爾哈赤親領的一支精銳兵力。
皇太極又一次默然無語地點了點頭,他閉上雙眼沉思了一會兒,最後輕嘆一口氣,只把絨被裹緊,沒有再多說什麼如何處置屯齊等人的話語,反而說道:
「是天不欲朕一海內?是天不欲朕再現忽必烈的偉業嗎?濟爾哈朗,深州就交給你了……我留漢軍在此,你為人慎重,最能統合諸軍,這些漢兵皆交付與你,必要圍定深州,不使此股凶狡流賊逃脫。
但饒是如此,皇太極那一張彷彿狡狐的面孔,看起來還是全無血色,讓濟爾哈朗想起了他們這一群愛新覺羅的宗室弟兄們,和*圖*書早年在關外冰天雪地中奮戰後滿面掛霜的往事。
濟爾哈朗不是努爾哈赤的子嗣,他的父親舒爾哈齊與哥哥阿敏都在滿洲內部的權力鬥爭中垮台落馬,這就讓濟爾哈朗養成了一種低調的性格。
皇太極是一個知天命之人,他深知自己的身體已經病入膏肓,現在尚能支撐,也不過全部是依靠著一口要和闖賊決戰的心氣罷了。
皇太極接著又搖了搖手,對侍立在一旁的範文程說道:「學士,佟圖賴為國捐軀,需要嘉賞。屯齊和唐通雖然軍前敗北,但流賊既狡且強,雖有挫敗,卻不能與敗於明兵之手同日而語。對屯齊、唐通二人不必降爵,依罪罰銀即可。」
「朕的宏願,怎麼能錯手於他人?再給我一年……不、幾個月就好。」
「是……陛下請說。」
皇太極突然向濟爾哈朗問到了多爾袞,濟爾哈朗心中立即一驚,皇太極的病情惡化的這樣快,在他死後有資格爭奪滿洲人最高權力的只有豪格和多爾袞兩人。現在皇太極問到多爾袞的情況,其意已是十分明顯了。
「真定之賊,已馳出數股,總計約有二萬之數。現在涅槃口敗佟圖賴、屯齊,昨日衝破長尾,衝進了深州城裡。」和_圖_書
豪格是皇太極的親生兒子,多爾袞也是皇太極看著長大的兄弟。這世界上再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比皇太極對這二人的了解更為透徹。
陛下……陛下此前為何遲遲不將大軍悉數投入,現在還要不要再增兵攻城?」
「范學士不必如此……咳……」
濟爾哈朗小心回答道:「戰場紛亂,臣不敢肆意猜測。只是涅槃口一敗以後,屯齊、唐通皆潰回大營,只有佟圖賴遲遲未歸……恐怕……」
「真定的流賊動了嗎?」
五月中的清軍大帳,裝潢卻好像還處在深冬時節。濟爾哈朗才剛剛走進皇太極的皇帳里,立刻就感到一股撲面而來的熱氣。
「佟圖賴是否已經敗死軍中?」
豪格頭腦簡單,絕不是自小就詭譎多智的多爾袞對手。
「濟爾哈朗……真定流賊已盡數馳入深州城內了嗎?」
濟爾哈朗的問話略帶有一點質疑皇太極的意思,範文程便馬上皺起眉頭,輕聲說:「鄭親王……是陛下在問話。」
濟爾哈朗聽到皇太極說話,立即上前數步問道:「陛下……?」
皇太極默默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些什麼話。他身上裹著厚重的絨被,絨被下還穿著一層熊皮製成的袍子,可手腳依舊冰冷如雪m.hetubook.com.com,兩手時不時地握在一起搓動。
濟爾哈朗低下身子,小聲回道:「睿王還在大同統兵。」
但是如今好像一切都將終止。
「多爾袞……多爾袞他還在大同嗎?」
皇太極靠在熊皮椅背上面,他面色蒼白,讓濟爾哈朗又想起了那白山黑水中的光景。這個滿洲人真正的建國之父,一位遠超于努爾哈赤的偉人,天聰汗和崇德皇帝,怎麼會露出這樣脆弱的模樣?
這以後皇太極雖然使用了不少手段增強兩黃旗嫡系的力量,但始終未能徹底削弱兩白旗一系的實力。
阿濟格和多鐸都要跟我走,無論真定方面是勝是負,濟爾哈朗你在深州只要持重而行,事後地位一定更加鞏固……代善還在北京,以後的事情不必多說……豪格……唉,豪格啊!」
皇太極說話間,眼神卻漸漸變得縹緲了起來,他好像看到了遠方數不盡的山河,太行山、黃河、淮河、秦嶺、長江、五嶺……滿佈於華夏大地的無數山川,他本應親自率領鐵騎,踏平這一切,直到抵達世界另一端的海洋為止。
皇太極接著就把自己的上半身全部支撐起來,他蒼白的臉色這時候好像稍稍恢復了一點紅暈。濟爾哈朗不禁想到,難道是涅槃口和*圖*書戰敗的壞消息刺|激到了天聰汗?
「阿濟格和多鐸呢?」
皇太極一旦病逝,他的身後事,肯定不會是一片平靜的。
「是天不欲朕一海內!」
皇太極勉強抬起右臂,他伸出一根食指指著濟爾哈朗,氣若遊絲,但話語里又飽含堅定和魄力。
「真定流賊約有四五萬之數,估計其半數兵力已經進入深州城裡協防。深州守軍備有大量火炮,我軍屢次進攻傷亡頗重,現在流賊又獲得援軍,恐怕攻城將更為困難。
這時候皇太極說話的節奏和語速反而穩定了許多,他和洪承疇竊竊私語了一陣以後,又對著濟爾哈朗說道:
皇太極的長子豪格雖然勇武善戰,久經沙場,屢建軍功,但是政治頭腦過於幼稚,缺乏獨當一面的能力,更沒有能力處置皇太極離去以後的天下亂局。何況滿洲人素來有以嫡長子繼位,嫡幼子繼產的傳統,多爾袞、阿濟格、多鐸這三個同母的胞兄弟,都是努爾哈赤的幼子。
皇太極咳了一聲后,邊上的包衣立即遞上溫熱的毛巾,天聰汗用毛巾擦了擦嘴,看到上面殷紅的血跡后,不免苦笑,轉頭又對濟爾哈朗說:
一旦這口心氣消失了,皇太極這並不漫長,卻足夠精彩和輝煌的人生,恐怕也將走到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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