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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從另外一方面來考量，多爾袞高明的用兵手腕，也是使得大名城這樣快就被清軍攻陷的重要原因之一。

「軍紀何在？這是哪一旗的旗兵？都統呢！怎麼軍紀壞成這個樣子！」

騎馬從炮隊邊上經過的滿洲大兵神情兇悍，一手揮著鞭子抽人，一手抓著寶劍，呵斥這些漢兵：

尚可喜嘆了一口氣：

從這點來看，李來亨所認為的「多爾袞遠遠不如皇太極，不足為懼」的觀點，幾乎是要站不住腳了。

一切軍需補給，如糧秣銀兩等，我們也比流賊豐富十倍。燕京形勝之地、關中流賊之根基，也完全控制在我們的手中。一切之條件，皆操之在我，我欲如何，即可如何。時機到了，中原自然會墜入大清的懷抱中。」

尚可喜低哼道：「我是效忠兩宮皇帝和攝政王，關什麼富察氏怎麼一回事？貝勒爺，如今攝政王大舉南征，將近三十萬的大軍里，漢兵已經在半數以上。滿洲人如此凌虐苛待漢兵，諸王貝勒是打算坐棄中原江山了嗎？」

而這一役，又將操于多爾袞一人之手，對任何一個滿洲人來說，這種歷史的重擔和歷史的選擇，都是一份無上的榮光。

他矢志要為大清朝效忠，絕不再重演過去做叛徒的那一項舊行徑。尚可喜以這種「孤忠」和「名節」自詡，實在不啻m.hetubook.com.com於一個讓人笑掉大牙的荒謬之言，可在智順王自己看來，他是浪子回頭，並且今後還將矢志不渝，又有何錯呢？

那滿洲兵一下子遭到漢人的痛斥，自覺很掛不住面子。但他也知道尚可喜是攝政王欽點的前線指揮官之一，實在不好發作，頓時便進退維谷起來，一張臉氣憤地通紅，又憋不出半句話來，直到貝勒爺博和托趕了過來勸解，才把事情平息。

多爾袞信心十足，他的顧盼雄姿，好像將天下間的豪傑之士都不放在眼中。但這樣一支龐大雄稀的軍隊，試問，又有誰能夠阻擋得了呢？

博和托對尚可喜的剛直不阿有些吃驚：

清軍十余萬大軍分佈在冀中南一帶，首尾相連戰線布陣長達數百里，如此赫赫神威，如此規模浩大的用兵，是努爾哈赤與皇太極也沒有真正駕馭過的超大規模戰略作戰。

滿洲人的漢話講得實在不好，炮手們暈著頭聽了半天才慢慢聽明白是一個什麼意思。智順王的藩下兵地位當然不能同真正滿洲大兵相比，他們都帶著些恐懼，畏畏縮縮地退後幾步，然後才用力將陷在雪地中的炮車推了出去。

博和托久經戰陣，曾經多次和李來亨交手，博野之役清軍損兵折將，喪失八旗精銳數以千計，只有博和托幾乎httｐs://ｍ•heｔubｏｏk.ｃｏｍ.cｏｍ完整地將本部兵力潰圍突出戰場。他年紀雖然尚輕，但沙場經驗已經十分老道，而且與攝政王關係親密，在斗垮豪格的一場內鬥中立下了重要功勛，因此躋身為睿黨的核心人物之一。

多爾袞自問自答，他策馬馳入小丘之下，列隊兩旁的滿洲甲士皆山呼萬歲，就像是他們曾經對努爾哈赤和皇太極一般的呼喚。

大名城的淪陷，正如顧君恩為袁宗第所做的辯護那樣，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大名城所處的不利位置而造成的。

多羅貝勒博和托已經率領正藍旗的旗兵攻下了魏縣，從此出發，直到漳水，清軍前線一片平坦，正利於鐵騎馳騁縱橫。何況視野還這樣開闊，可以讓紅夷大炮充分發揮它們攻堅克難的威力，給闖孽流寇一個極深刻的教訓。

智順王尚可喜則是一員老而彌堅的善戰將領，他是東江軍中少有的攻城專家。礦徒出身的尚可喜，當然精通土木作業。多爾袞啟用尚可喜負責大名攻堅的任務，就是要在闖孽殘部面前展現出清軍攻城火力的可怕來。

「我是一個應死未死之人，航海歸誠以來，先帝待我恩養之厚，下半輩子合該為大清賣命。」

但尚可喜還是有一套自己的道德觀，在他看來，自己既然已經做了「貳臣」，那麼就更加不應m.hetubook.com.com該反覆無常，繼續在三臣、四臣的不歸路上走下去。

尚可喜看著這一幕情景，非常不悅。他因為雪地鬆軟，還是左一步右一步歪斜地走了過去，攔在那打人的滿洲兵前面，沉聲說：

尚可喜接過這把阿巴泰所使用的寶劍，他摸了摸劍鞘，又想到當年阿巴泰在遼東殺害了不知道多少自己的親戚族人，今天自己卻要和阿巴泰的兒子並肩作戰——這到底該怪誰？

博和托笑道：「王爺深明大義，我非常佩服。」

三代人，二十年之功，終於將畢其功於一役。

多羅貝勒將自己的佩劍解開，遞給尚可喜說：「咱們今後將是一路軍馬，不知道要合手打多少場仗。王爺是漢人，我是滿洲人，但攝政王用政恢弘，未來一定是滿漢一家。這是我阿瑪交給我的佩劍，今天送給王爺，攻打大名的戰事，還要多多拜託藩下的烏真哈超了。」

「王爺時時不忘約束軍紀是不錯，但那人是富察氏的……王爺今後還是請小心些。」

沉重的炮車從雪地上慢慢碾了過去，淡棕色的木質車輪嘎吱嘎吱發著聲響，不堪重負的雪地被壓出一道道車轍。兩名炮手從後方合手推著炮車前進，但地上有些雪水融化后又結成冰，一不小心便讓士兵腳下倒滑摔在一旁，失去平衡的炮車哐的一聲陷在左側的轍痕和-圖-書裏面。

「以多羅貝勒博和托拔大名城，以尚可喜督烏真哈超兵進屯元城，待大將軍神炮悉數抵達以後，立即攻城；

多爾袞下達了他的敕令：

多爾袞駐節在廣平，他那皇父攝政王的儀仗架勢派頭十足，站立在包衣奴才們清理過、又用黃土掩埋填充了一遍的平地上，背負雙手，遠望南方，目光凝神，威嚴處如顯露著深思熟慮，智謀深沉的神態。

「比較敵我的實力，無論就哪一方面而言，我們都佔有絕對的優勢，兵員的數量、作戰的戰法和士氣，流賊不如我們，尤其是滿洲大兵的勇猛無雙、烏真哈超的精良火器，更完全是我們大清所獨有。

一大群剃光前額的炮手賣力地推動炮車，這些炮手幾乎都是漢人，可他們已經完全滿足於清軍對於遼人的特別優待，並不覺得自己在清軍的體制里有什麼不好。

「五百年前，黃河不能阻擋大金的鐵騎南下滅宋。今天，黃河同樣不能阻擋大清的鐵騎席捲南下擊滅流寇。

另以承澤郡王碩塞、貝勒博洛督兵自館陶南下，先拔冠縣，而後抄擊漳水之南，掠其野，盡奪闖孽糧秣輜重，以為我軍需之用。」

「搬炮、搬炮，不要擋著路。」

寇往何處逃？今將無處遁逃！」

智順王藩下兵馬也以礦徒老卒為主，他們中多數人都是經驗豐富、技藝高超的炮hetubook.com.com手，而且非常擅長挖掘地道、構築土木工事。

尚可喜沒有騎馬，他步行踩踏在雪地里。為了抵禦嚴寒，清軍士兵都已經穿上了厚重的棉衣，有身份和地位的將領則多數穿著貂裘，不過尚可喜為了表現和士卒同甘共苦，沒有穿錦衣貂裘，只是穿著比普通士兵稍厚些的棉衣而已。

奉命主攻大名城的將領是貝勒博和托與智順王尚可喜。

尚可喜沉住了氣，他和孔有德、耿仲明都參与了出賣肅親王豪格的一場政治鬥爭。但是尚可喜在這之中行動最不積極，他雖然投降了清朝，已經做了一個不為人齒的漢奸和叛徒。

這一次大清南征，總計使用兵力將近三十萬，浩瀚如星海的士卒、繁雜如茂林的刀槍，陣陣如雲、列列似長河流淌的隊伍。他們由北至南，由西至東，擺開了向大順軍、向中原全面進攻的態勢，多鐸、吳三桂在西，阿濟格在動，多爾袞和濟爾哈朗在中，採取一個向心姿態的攻勢，全力以赴往中原方向進行戰略規模的大突擊。

這和大順軍里的苗里琛所部非常類似，苗里琛也是礦徒出身。礦工的紀律性一般要高於農民、流民，是非常好的兵源，所以他們訓練成軍隊以後，一般而言，戰鬥力也是比較高的。

即便是受到歧視，他們也感到現在的生活比過去在明軍時，更為舒適和安定。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