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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這記性，越老越不中用嘍。」

他們兩人之間的簡短的交流像是隱藏了某些信息，只是宋青小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聽到老者大聲的道：

此人的稱呼令宋青小有些微詫異，她原本以為大漢年歲比他看起來小了許多，在師門之中應該排行第二，卻沒料到這道觀之中不按年紀，有可能是按照修為。

等她稍微強大一些之後，試煉之中是敵人的噩夢，隊友的靠山，很少有這樣受到人無微不至關懷、照顧的時候，這種感覺實在令她感到陌生無比。

大漢應了一聲，再次重新聚氣，握香靠近那火燭——

她定了定神，很快將思緒收回，應了一聲：

「這不，前幾日我抽空回了娘家一趟，跟娘家人說這個好消息，呼呼……」她喘得更加厲害，脖子不由自主的往前探了出去，整個人像是一個彎典的蝦米：

男人的瞪得眼珠子都險些滾出了眼眶，還以為自己的眼睛出現了幻覺，不由自主的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瞪大了雙目去看時，卻見一絲殘煙圍繞著神像打轉，煙霧繚繞之下神像一動不動，哪裡有什麼震動呢？

這一次燭上的火光閃了數下，不等那香點燃，竟一下熄滅。

老者已經率先順著那階梯而下，他已經達到化嬰之境，雖說看樣子專精於抓鬼鎮邪類，可修為境界到了之後，要下這樣一個山脈也並非難事。

一大股青煙冒了起來，被頂上的幾座泥塑吸進。

「嗯。」

「我沒事。」

幾句話的功夫就把她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汗水滴滴答答的在她額頭、鼻翼兩側匯聚。

「卟。」

「青小。」

「請祖師爺保佑我們此行順利，怎麼去的，便怎麼回來這裏。」

「來了師傅。」那背著包裹的大漢應了一聲，老者側開半步，示意他洗手之後拿一炷香，站到自己先前站立的位置。

「我等您回來打我。」

她的影子落在地上，像是有某種東西重疊，但是在場的人都像是看不出來似的。

一句話都說不完，她竟像是要翻起白眼，一副累得像剛翻山越嶺的樣子，整個人口角抽搐，眼歪鼻邪，像抽搐一般，嘴角竟湧出一堆白色的泡沫，看起來像是不久於人世。

「太清諸神，請雲虎山一脈的祖師爺們，保佑我太清弟子。」

那香迅速燃燒，很快燃到盡尾。

他先是習慣性的縮了下脖子，但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很是歡快的挺起胸膛：

「師傅從下抓著你，我在上方護著你m.heｔｕｂook•ｃoｍ.cｏm，絕不會掉下去的。」

「大師兄……」話沒說完，他的聲音就已經化為哽咽的「嗚嗚」聲：「讓我去吧……」

他說話的聲音嘶啞，隱隱帶著顫音。

「長青。」

「哎呀，不瞞宋道長，自半個月前，您答應我去沈庄看一看，我心裏呀就鬆了很大口氣。」

她手腕之上只需要稍稍使勁，那三支香便穩當的插了進去。

火光落到三炷香上，將險些熄滅的香重新點燃。

「師傅……」

她微微愣神間，那隻手卻一下將她握緊。

「師傅……」

老者神色變幻之間，很快將一絲憂慮壓進了心裏，接著又喊：

他再拿那三支長香靠近的時候，火光並沒有再像先前一樣抗拒，而是順利點燃。

可宋青小的心中卻莫名的覺得有些不妙，果不其然，長青拿著這三支長香插|進香爐的瞬間，「啪嗒」的響聲里，那三支長香竟然無故斷為數截。

「想什麼呢？」老者板起了臉。

宋道長問話的時候，手指已經開始虛空畫符，提氣凝神，準備一將鬼物逼出，便給它致命一擊。

老者站到了道像之前，先是取了一炷香，點燃之後恭敬的拜了數拜，這才將香插|進了爐中，輕聲道：

她的眼珠開始往上翻，蠟黃的臉上露出道道黑紋，宋道長一見此景，不由大喝了一聲：

在宋道長的教導下，他敏銳的察覺到了不對勁兒，所以本能的提起了防備。

那香上的青煙冉冉升起，火光一閃一閃的，剛往下燃了一截，便湧出一大股青煙，似是要熄滅的架勢。

大家都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老者與那二弟子的臉上甚至露出一絲驚喜的笑意。

「嗚呼——嗚呼——」

其餘兩個弟子一見他吐血，頓時變了臉色，就連先前低垂著頭的長青都緩過了神來，忙不迭的往老者的方向靠了過去。

興許是因為擔憂娘家的事，她眉頭皺得很緊，一臉愁容之色。

最上頭被點燃的那一段摔落下地，發出清脆的響聲，只見那火苗燃了數下，最終化為一點煙霧升起，緩緩熄滅。

山腳之下，早就已經約好的吳嬸已經套了一輛牛車在等，見到師徒三人下山的身影之後，像是鬆了一大口氣般，忙不迭的迎了上來招呼了一聲：

老者喊了一聲之後，高舉起一隻胳膊：

但宋青小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眼前的這些神像雖說受到香火、信仰的供奉，生出了一定的力量，可這股力量與她相較又和_圖_書弱了些。

在她眼中，他不過化嬰之境，甚至因為修為略有偏移，實力在她看來弱得驚人，可那雙托著她手的掌心卻非常的穩。

他沒有使用靈力護體，這數下重叩又是用了很大力氣。

二弟子拿出替老者收拾的東西，而長青還在四處找著東西，以便塞進他隨身背的那個包裹里，一面塞著一面念叨：

老者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白，彷彿此舉大費心神。

而進入試煉之後，一開始她受人忽視，一步步才逐漸走到如今。

山間風大，吹得幾人衣衫「嘩嘩」作響，像是要將人也卷出去。

「知道了，不要哭哭啼啼，每日堅持練功，不可鬆懈，不然我回來之後打斷你的狗腿！」

「咦？」

「別說傻話了。」長青笑著斥了他一聲，接著又伸手去替他擦了一下眼淚：

她佝僂著脊背，像是背負了重物一般，抬不起肩膀手臂。

那包裹眼見越裝越大，時辰差不多了，三人這才出了殿門。

大漢的表情先是有些獃滯，緊接著眼眶有些濕潤，忙不迭想要放了香去扶他，卻被老者以十分嚴厲的眼神阻止。

長青眨了眨眼睛，將眼中的水光隱去，這一次指尖搓出一小團火苗落到那燭上時——

「宋師傅。」

「嗯。」老者神色嚴肅的點了點頭，問了一句：

「這是師妹要喝水的杯子……」

那火苗瑟縮了兩下，但在宋青小目光之下，並沒有敢像先前大漢點的時候般熄滅，而是順利把香點燃之後，被宋青小插|進了香爐里。

她身上原本張揚的黑氣頓時一縮，像是感應到了恐懼，一下回縮大半。

「呼……」長青目不轉睛的看著這一幕，直到確定她的香插|進去后，才大大的鬆了口氣。

而宋長青年輕，血氣方剛，又踏入了修行界的大門。

這一個變故令老者臉上的笑容一下僵住，臉色青白交錯之間，胸膛劇烈起伏，竟血氣逆流，「哇」的吐出一口鮮血。

「都準備好了。」

老者的手乾燥卻有力，她冰系靈力影響，體質溫度偏低，相較之下那老者手掌溫暖，牢牢將她托起。

這種陰氣導致了她容易招來一些妖邪鬼祟，令得她看起來精神不濟，眼瞼下方眼袋大得驚人，像是兩個灌滿了水的魚泡似的。

老者一看此景，面色微微一變，當即雙手結印，迅速結出火符，打入那香頭之內。

這種感覺對於宋青小來說頗為奇異。

「這是師妹洗臉的方巾……」

老者的手勢鬆hetｕｂｏｏｋ•ｃom•ｃｏm開，他身上已經大汗淋漓，整個人臉色煞白，像是已經傷了元氣。

「咚！咚！咚！」

「是誰呢？」

她不知什麼時候染上的陰氣，招來了一個強大的邪物，寄生在她的身上，與她日夜相隨。

老者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無比，強忍著虛弱一下再度站起身。

他身體一個晃蕩，很快被那面露擔憂之色的二弟子接住，擔憂的喚了他一聲：

吳嬸所走過的地方，陰氣襲人，像是陽光都照不進去。

那階梯異常的陡峭，每梯不過巴掌大的間隔，兩側沒有扶手，徑直向下至少五十來米，看上去異常的嚇人。

「小師妹這一次出去不要任性，要乖乖聽師傅和大師兄的話，只要你能回來，二師兄什麼都聽你的。你不是想看我學兔子跳嗎？只要你乖乖聽話，回來師兄就跳給你看。」

這一會兒功夫間，老者已經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擦去了嘴角邊的血跡：

說完這話，他的目光又落到了宋青小的身上，殷切叮囑：

「沈氏！」

「嗤！」

眾人相繼上香已經耽擱了一陣，老者又問了下時間，便要收拾一番準備出門。

宋青小按照老者的話，先向諸神像叩了個頭，這才也像大漢一樣取了一炷香去點。

「青小，你也過來，先給老祖宗叩個頭，請他們保佑你。」

她跪下去的瞬間，那二弟子看到那數尊神像都像是齊齊顫了一下，彷彿都變了臉色。

宋青小在聽到這話的時候，卻是愣了一愣。

上翻的眼珠落了回來，她眨了眨眼睛，露出迷茫之色，像是還沒有清醒過來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火光還在一閃一閃的，隨著大量的靈力被秘術送入火光之中，那火光飛快的吸納這燃燒的香所飄起的煙霧，速度快得驚人。

「好好照顧道觀。」

哪怕宋青小不精鬼神之術，也看得出來她的身上帶著一股濃重的陰氣，正腐蝕著她的身體。

他說著說著，眼中淚水就一下滾了出來，又去看長青：

他還以為宋青小害怕，大聲的說話安撫她，很快打斷了宋青小的沉思。

可能是受陰氣的影響，吳嬸說話的時候喘得厲害，整個人說話帶著一種氣音，好似破了的風箱一般，喉間發出一種「呼哧、呼哧」的響聲。

瀕臨垂死的吳嬸口中發出迴光返照般的喘息，在黑氣回縮的瞬間，她的靈魂像是聽到了宋道長的呼喝聲，立刻蘇醒。

「唉——」

在老者托扶之下，幾人很快下了這長長的階梯。htｔｐs://ｍ•hｅtuｂｏｏk.ｃｏｍ.ｃom

他下了數步，聲音從下方傳了過來，喚了宋青小一聲。

他說到這裏，咬著牙走到大漢身側，「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咚」的一聲重重叩了個響頭，聲音在大堂之中響亮無比。

哪怕他已經達到化嬰之境，可這數十個響頭叩下來，對他影響也很深。

可這一切落到宋道長以及宋長青的眼裡，卻像是覺得這丫頭傻乎乎的，沒心沒肺。

幾人之中，反倒是宋青小修為最高，一眼就看出了不對勁兒，但憑藉強大的力量，卻幾乎能達到神鬼不侵的地步，所以受的影響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太清諸神，雲虎山一脈的祖師爺們……」老者一連叩了八十一個響頭，這才顫巍巍跪直起身，示意大漢前去點燃香燭。

「……」

宋青小點了下頭，也照他吩咐，先將手、臉洗過，這才站到大漢先前的位置跪了下去。

長青發出一聲驚詫的嘆息，接著只聽老者一聲大喝：「屏息凝神，氣沉丹田，以靈力注于雙手之中，重新再點！」

殿門前有一不大的小空地，約摸二十來平方米，最邊沿的一方是一條人工挖鑿出來的下山的階梯。

「不要害怕。」他拉住小徒弟的手，語氣變得溫和了一些。

她插香的時候，感覺得到香爐之中傳來的一股抵抗力，彷彿這在座諸神並不想要承她這一份香火之情。

「師傅，您和小師妹這一趟一定要小心……」

師徒三人之中，宋道長驅鬼鎮邪的實力深，已經看出了不對勁兒，早有防備。

她生於逆境之中，從小缺少關愛與照顧，母親醉生夢死，至今恐怕都不知道她曾經歷過什麼樣惡夢般的場景，甚至在酒精的腐蝕之下，能不能認得出她都未必。

不知為何，先前長青插香失敗令得老者面色慘敗，而這會兒宋青小插香成功，他卻半點兒也沒有露出開心之色，仍然雙眉緊皺，像是不大開心。

老者擺了擺手，只略調息了片刻，就喚了一聲：

大漢放了包裹照他吩咐，取了三枝香橫握在手中。

「下來，師傅拉著你。」

「師傅……」

「已經向祖師爺敬了香，此行必會有神靈相庇佑的。」

說來也奇怪，他的香無論在燭上點多久，那火星卻始終點不上去。

此時明明是清晨，可那鬼物竟也能隨身而至，可見已成了氣候，實在嚇人。

他額頭正中已經腫脹淤紫，鼓出一個雞蛋大小的疙瘩，整個人的氣息虛弱無比，像是傷了很大的元氣。

他的臉上還殘留著先前和圖書靈力衝擊之後的不健康的蒼白，那張臉看起來實在不算親切可人，反倒有幾分嚴厲，但說不出的讓她覺得親近。

吳嬸年約五十，興許是娘家在沈庄之中，出身較為富裕的緣故，她看起來身材微胖，一頭花白的頭髮挽成髮髻包在了她的腦後。

陰氣逐漸籠罩開來，寒意散布，形成一種吳嬸自帶的陰氣形成的一座小型磁場，令所有經過她身側的人都感到心神不寧。

「宋，宋道長，你們什麼時候來的？」

這些法器攻擊力不大，但上面卻有極強的鎮壓陰魂、厲鬼類的浩然正氣，應該是屬於道門制邪克妖的專屬器物。

眾人屏息凝神，只見火光閃了閃，火花迅速的在燭上點燃。

「我等您帶著師兄、小師妹一起回來。」

「我已經佔過卜算過卦了，此行若是有天命相助，必會有驚無險的。」

老者卻像是沒有感覺般，很快起身，又重重一個響頭叩了下去。

「準備好了嗎？」

「吳嬸，你最近有沒有感覺不太對勁兒？」

二弟子是留守雲虎山道觀的人，出行之前看著老頭兒的目光有些依依不捨：

不知是不是宋青小的錯覺，她好像看到神台之上幾座神像的目光之中露出凶光，好似一下變得格外兇悍的樣子。

彷彿曾經在她的神魂深處，也曾有人以這樣的語氣，跟她說過相同的話語。

老者並沒有因為他的話而動容，反倒沉著臉喝斥了一聲。

他的喝聲之中帶著道門正宗浩然之氣，蘊含了某種秘法，一喝之下如晨鐘暮鼓，霎時重重的鑿擊進吳嬸靈魂深處。

「也想要讓我爹娘告知城中的富戶，湊些銀錢，也好，也好，也好……」

她應了一聲，一手提著裙擺，一手往老者的掌心搭了過去。

她說話的時候，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隨著最後一絲火光熄滅，那灰白的長長捲曲香灰「啪嗒」掉落到了香壇之中，最終僅留了一絲殘餘的氣息。

桌案之上擺放著一套貢奉的瓜果、香燭，還有一柄銅錢劍、一面銅鏡以及裝卦的器盤，還有一些帶著微弱靈力的法器。

在師徒三人眼中，宋青小年紀最小，以往畫符練功也最不走心，平日這下山之路崎嶇無比，她最是畏懼。

「愣什麼呢小師妹？」長青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像是在哄小孩子：

這普通尋常的一句話，透過她的耳朵傳進她的神魂之內，像是引起了神魂之中久違的記憶。

她原本準備縱身跳下的動作，因為老者的話而一頓。

「時辰到了，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