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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沒有跟來，高原也不再指望這些人。他依舊按照自己的節奏，掃尾本組最後的排查工作。他一個人圍著廠區，逐步檢查戶外的消火栓，高原發現好多都是面子工程，雖然也是定期刷漆保養，可很多閥門還是生了銹，或者是被一些粉塵泥沙堵塞。

所以他只能強打精神，直起腰盯著幾個同事道：「幹什麼不是干？在機修室就不需要幹活？何況廠里的消防設施，確實存在隱患，咱們逐步排查，逐一修正，不比在機修室打下手，被人呼來換去的有成就感嗎？」

說完高原就走開了，其他人依舊在背後罵罵咧咧，卻再不敢正面指責。

頓了頓，高原彎腰撿起工具袋說：「我給你們兩組分的任務，都是最輕快的。消防器材都擺在明面上，消防科再懶，哪怕為了面子工程，那也要定期檢查和更換；還有三組的消防沙，你們只要跟消防科聯繫一下，買幾車沙回來，把沙池填滿就行了，可你們幹了嗎？那些池子為什麼heｔuｂoｏk•coｍ•cｏｍ還是空的？」

「呵，你小子真有想法。行，消防沙是吧？旁邊有個小推車，你去海邊兒推吧，等你把二廠的沙池都填滿了，我讓我姐夫給你們機修部嘉獎。」扔下這句話，科長轉身就往回走。

「是消防科吧？！」高原靦腆擦著汗問。

高原覺得自己受到了輕視和侮辱，特別想上前理論；可那科長卻猛地轉頭，惡狠狠地瞪了他兩眼。高原又有些退卻了，最後只得推起小車，朝著廠外走去。

他就拿著毛刷先清理，然後擦油，最後再拿扳手撬著，讓閥門活動起來。雖然這項工作又累又曬，但卻十分有成就感。高原甚至苦中作樂，想到了小時候，和母親一起在地里種玉米的場景。

高原真的好委屈，可這種話他說不出口。因為多年的生活經歷告訴他，弱者只會欺負弱者，越弱越被眾人踩。

高原拎著工具袋說：「不想干去跟班長說，跟我嚷嚷一點用也沒有。」

「你就和圖書打算一輩子干機修？將來公司提拔你，讓你當廠長你也不幹？咱們只是實習生，在機修室也挑不了大樑。你們誰會拆機器？誰會搞維修？可做消防就能立竿見影，將來廠長過來視察，消防做得好壞，一眼就能看出來。」

「這樣啊，六兒，那你可要好好乾。還有啊，別受委屈，誰要惹你，你就跟他干，出了事兒四哥跟你擔著。咱這幾個兄弟里，我最放不下你，你要有老五一半潑辣就好了！」

掛斷電話后，高原沒忍住，「哇」地一聲就哭了。他騙得了自己的大腦，卻騙不了自己的心。受委屈就是受委屈，無論拿多少的理由來粉飾，都驅散不了內心的憋悶。

時間就這樣慢慢地過著，高原也漸漸適應了工作的節奏，一切都挺好，至少比在家裡種地要輕鬆，掙得也比家裡多。

四哥精的要命，當即就問：「你那邊怎麼風那麼大？在外面嗎？」

可高原不能走，其它工作他自己能幹，可消防沙他真搞不到。他和_圖_書杵在門口左右觀望，消防科科長越發煩躁，最後直接摘下耳機過來說：「你機修的管個屁消防？狗拿耗子是吧？！」

「好，那你先忙。等論文答辯的時候，咱兄弟再見。」

「四哥，真沒事！我領導叫我呢，回頭再跟你說吧。」

眾人當場都愣住了！他們以為高原是個軟柿子，三腳踹不出一個屁的悶蛋；自參加工作以來，他們滿共沒聽高原說過10句話。卻不曾想此刻，竟然被這悶蛋，給懟得啞口無言。

海邊離二廠不遠，出門往南也就幾百米的距離。他還可以躺在沙灘上，吹一吹海風，等歇得差不多了，再從車斗里拿出鐵杴，往車上裝沙。

頭幾項工作幹完，最後就剩消防沙了。高原一路打聽，找到了消防科的位置，他開始以為自己來錯了地方，以為眼前是個網吧。還好門口掛著消防科的牌子，他才敢推門進去。

高原卻苦著臉說：「消防設施確實不完善，不符合公司的安全管理標準。我們班長讓我和_圖_書管這個事，我就必須得做好。」

可北海廠是院長給推薦的，工資收入又特別高，他還指著多干幾年，攢上十幾萬，帶著父親去治病呢。

這些消火栓就是玉米坑，他過來排查檢修，就是往裡面撒種子；檢修完畢后，就相當於種好了一棵玉米，然後再去下一個坑。

那天四哥給他來了電話，問他在中海乾得怎麼樣？

「我學的是機修，乾的卻是消防，這驢唇不對馬嘴！」有個人反駁道。

「是啊，我的目標是賺錢，且工資一分也沒少發。所以幹什麼不是干？把自己當成一個民工就行了，何況自己這活兒，比工地輕快多了。而且時間還自由，也沒人管束，我應該高興才是。」高原這樣安慰自己，心裏頓時又舒服多了。

「滾滾滾！哪兒有那功夫！再說了這是新廠，哪兒有那麼多安全隱患？！」那人不耐煩地擺手，隨即又把耳機戴上。

「你誰啊？」有個精瘦的男人，脖子上半掛著耳機問。

幹活兒他不嫌累，他反感的是被人鄙和-圖-書視。去海邊的那一路上，高原心裏都特彆扭，恨不得立馬撂挑子，愛咋咋地。

而高原覺得這沒什麼，幹什麼不是干？發現問題、排查問題、解決問題、記錄工作心得，他反而覺得生活很充實。

高原鼻子當時一酸，淚水都在眼眶裡打轉。可他又不好抱怨，怕四哥跟著上火，且這樣的日子，自己只要熬過一年就好了。

「我是機修的，我們班長讓我聯繫你們，把沙池的消防沙填上。」高原說。

於是高原說：「四哥，我這兒挺好的，辦公室都是玻璃隔間，還有寬大的辦公桌，還配了電腦。車間檢修的時候，我們還跟著學習，特有意思。」

高原趕緊說：「辦公室里開著窗，對面就是大海，海邊風大，我靠窗給你打電話呢，這邊風景可美了。」

聽著同事們在旁邊橫加指責，高原一邊忙著手頭的工作，一邊低頭掩藏著情緒，並默默地在心裏為自己辯解：「我被人針對，我也是受害者。你們非但不理解，卻還要對我橫加指責，這對我公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