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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不是討價還價，而是為了開發區工人子弟的切身利益考慮。這兩年我常聽人說，縣裡的不少學校搞一些不正之風、看人下碟，這對學生教育來說是不公平的。開發區那邊，不少工人都是我們企業的，而且外地工人居多。人家拖家帶口來咱這裏打工，咱就有義務將人家的孩子給教育好，讓人家享受到好的教學資源。」

「呵，你那倆出息的學生，高原和王大江，人家現在可了不得，整個黃龍縣響噹噹的人物！這高原和王大江要是給遞兩句話，嘖嘖！」

「高原，江老師是不是很快就要被調走了？」吳學海停住腳步問。

「好，真好！長大了，真是一轉眼的事啊！」江斌捏著高原的胳膊，他記得當年高原念書有多麼艱難！他連個自行車都沒有，他還被宋雪給誤會，他長跑在市裡拿了亞軍，那年升高中，他考了全校第一。

高原還要堅持，吳學海就打圓場說：「先逛學校，逛完了再安排，飯局我來安排。」

吳學海當即問：「又是想托關係，把孩子往咱學校轉的家長？告訴他們我們不在，現在一個教室里，都排了80多個學生了，哪兒還有什麼空位？」

「老師，您怎麼連眼鏡都戴上了？還是不戴眼鏡好看，您年輕的時候濃眉大眼，咱學校多少女老師，可都對你芳心暗許吶！」大江手裡捧著鮮花，還是那副沒正形的模樣。

「記得這麼清楚，我就知道咱江老師心裏有我，您可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差生！」大江這才舔著臉，一把摟住了江老師的肩膀。

「老吳，這次開發區中學的調任，人家上級肯定會從縣優秀教職工團隊里篩選，咱跟著瞎湊什麼熱鬧？你把信往上這麼一推，那我成什麼了？鳳凰窩裡鑽出一隻土雞，還不夠鬧笑話的！」曾經帥氣的江斌老師，現在也上歲數了，鼻樑上掛著厚厚的近視鏡，可性格還是如從前般耿直。

「和*圖*書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才更要推薦你，去資源更豐富的校區啊！你這個人做事吧，就是管頭不顧腚，你天天為了學生要這要那。可最後誰出面去要？還不都是我出面？上頭領導都讓我要煩了，我這個『孬種』校長，在縣裡都快出名了！你可別折磨我了，真等你去了開發區中學，那些資源都不用你開口，人家上面肯定『嘩嘩』往你手裡砸！你想實現教學上的抱負，想實驗更多的教學模式，你的想法在那樣的好學校里，才能有條件實現啊！」

江斌這才轉頭又看向大江，朝他胸口輕輕打了一拳道：「屬你皮實，我記得你是咱班學生里，進步最大的一個。後來還通過體育特長，一起跟高原考進了縣一中對吧？」

高原一邊聽，一邊就朝吳學海道：「主任，以後需要有資金上的困難，可以直接給大江聯繫。這幾年我們村企發展的不錯，村委手頭也有不少余錢。幫著咱們學校完善一些教學設施，還是在我們能力範圍之內的。」

那吳學海多精啊，小事兒上雖然愛打算盤，可大事兒上從來都沒糊塗過。他起身就對著電話熱情感謝，掛掉電話后，才斜眼看著被江斌奪去的推薦通道：「行啦！那推薦信用不上了，這上面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突然就要你的詳細資料，具體也不說幹什麼。所以我猜啊，八成跟開發區中學『師資團隊組建』的事情有關係。」

吳學海剛要開口再勸，他桌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是上面打來的，說是讓新興一中這邊，立刻準備江斌副校長的所有資料，越詳細越好。

吳學海當時都懵了！正聊著江斌的事兒呢，這上面電話就打來了。他急忙問電話那頭，具體是什麼事？那邊沒給具體回復，只說是對部分優秀教職工進行考核，如果資料審核通過，後續可能還要安排相關的會議和培訓。

高原看著老師，十分認和_圖_書真地說：「這事兒我誰都信不過，唯獨信得過您！當年您連建超都沒放棄，您給了我們最難忘的中學回憶。是您在我們心裏，種下了一顆『偉大』的種子。也正是因為有了這種偉大，我們這些窮孩子，在追求理想的道路上才有了底氣，有了理論的支撐。老師，這次我之所以這麼推薦您，就是想讓您把這『偉大』的種子，播撒給更多的人。」

頓了頓，吳學海激動地又說：「而且開發區現在可是新城區，據聽說再過兩年，縣裡的各部門機構，都要全部搬遷過去。你去了以後可就是城裡人了，就算不為自己，你也得為你的家人想想吧？現在是多少人都擠破了腦袋，死命地要往裡鑽，這樣的機會要是錯過了，你這輩子就會跟我一樣，走不出新興鎮這條街了！」

吳學海和江斌對視了一眼，隨即驚訝道：「不會這麼巧吧？說曹操曹操到？真是那倆小兔崽子？」

江斌也是一臉茫然，瞪著銅鈴般的大眼睛道：「我能托誰啊？我認識誰啊？」

吳學海嗅出了不同尋常的味道，對於援建學校這件事，對方只和自己談，卻沒把江斌給帶上。看來江斌被上面考察的事情，應該是這兩個學生給使了把勁兒。

「大概率會被調到開發區中學，應該會直接任校長。」高原對這個事情沒有隱瞞，他今天過來，一方面確實思念老師，另一方面，也是想給江老師通個氣，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我的任務是教好學生，是堅持自己的事業……」

江斌當即擺手說：「能來看看老師就已經很好了，不用鋪張浪費的請客。我現在有時間，要不就陪你們逛逛母校吧，順便咱們也聊聊天。」

「看年齡應該不像，他們說是江校長的學生，而且還是開著好轎車來的。說江校長見了面以後，自然就認出來了。」

大江也趕緊扯著嗓門補充說：「主任，小原這不是客套，ｈtｔｐs://ｍ•hｅｔubｏｏk•ｃom•ｃoｍ他一口唾沫一個釘，往後您有難處只管提。」

「老師、吳主任，多年不見了！這些年下來，多少次我都想過來看看你們，可又怕打擾你們工作。但歸根結底，還是我們這做學生的沒那個心，辜負老師們的栽培了！」高原一邊說，一邊上前把花塞到了江斌手裡。

高原說：「縣裡領導找我幫忙，想把我們公司的那些科研家屬，很大一部分都是大學退休教授，給重新返聘到開發區中學，從事教學管理工作。我也是趁著這個時機，不管出於私心還是公道，就想到了江斌老師。想讓江斌老師牽這個頭，把開發區的教育做起來。」

而江斌已經激動地面紅耳赤了！他的學生成材了，長得像兩顆大樹，他們的事業更是幹得聞名遐邇，給他這老師臉上添了不少光。

他倆正聊著，樓下卻來了老師彙報道：「吳校長、江校長，樓底下有兩個人說要見你們，問你們時間方不方便？！」

「老師，偏心了啊，您光顧著看學習尖子，我這班級拖油瓶，就真那麼不入您法眼啊？」大江在旁邊開玩笑道。

如今再談起當年的事情，大江心裏是感激的。那時候的老師真好，就連吳主任這個煞神，也是那麼的可愛。幸有這個嚴厲的主任給鎮著，自己的路才沒有走得太偏，如果沒有這麼嚴厲的老師，保不齊自己就成社會混子了。

而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曾是他教過的最優秀的學生！他長大了，也成熟了，曾經面黃肌瘦像竹竿，如今雖然也顯得有些瘦弱，但溫文爾雅、派頭十足。

隨後高原和老師們一起，沿著學校的小路逛起了校園。周圍的環境變化還是挺大的，校園裡的樹木更粗壯了，籃球場也比從前多了一個，乒乓球檯子還是那麼多，不過都刷了新漆；足球場還是野草叢生，跑道還是煤渣路。

吳學海哈哈大笑道：「你這個小滑頭，那還不都和*圖*書怪你，上學的時候不老實？你要但凡能有高原一半聽話，我用得著天天盯著你和建超那幾個刺頭？當年就屬你們能作事兒，學校里打架還不算，還跑到校外跟網吧的社會人鬧，我不揍你我揍誰？」

大江也適時地上前，將花遞給吳學海笑道：「吳主任，現在看到您，我都還有心理陰影，生怕您拿著黑板擦子揍我！」

吳學海對這個觀點就很不認同，尤其在人際關係方面，他腦子可比江斌活泛多了。他依舊攥著保溫杯勸說道：「誰規定這好學校，就非得從縣中學的校領導里選拔？咱們不爭取、不推薦，那上面又怎麼能注意？別犯軸了，你這半輩子，都把心思撲在了學生身上，現在該為自己的職業發展想想了。」

「可……可咱不是壓根兒就沒機會嘛！你可千萬別找劉建設，人家那麼大的領導，咱要是把推薦信弄到他那兒，會給人家添麻煩的！不知道情況的還以為，劉建設拉山頭、培養自己的舊班子呢。」江斌在這種事情上，終究還是磨不開臉面。

江斌還是那副犟脾氣，他有些不耐煩地說：「要推就推你自己，我不想摻和這些事情。我來新興一中都快20年了，再說你就是把信推上去，除了自討沒趣外，也砸不出什麼浪花，還不夠出洋相的！」

「江斌啊，你怎麼就那麼倔呢？現在人家縣城裡的那些人，方方面面都在跑關係。你說你教齡合適，這工作經驗也是出類拔萃，那劉建設還是咱新興鎮的老領導，咱既然有這個關係在，就適當地反映一下情況嘛！」校長吳學海坐在辦公室里，看著被江斌奪去的推薦信，苦口婆心地勸道。

江斌聽后十分震驚道：「高原，你怎麼能在這個問題上，跟上級領導討價還價呢？」

再次見到恩師，高原在開心的同時，心裏還有種說不出的踏實感。簡單的幾句寒暄過後，高原便笑著說：「老師你們有時間嗎？我和大江想請你和_圖_書們吃頓飯。」

江斌當時就愣住了！從事教育行業這麼多年，最使他難忘的記憶，就是他來新興鎮，帶的第一批學生。他記得每一個人的音容笑貌，哪怕是中途輟學的宋雪，他仍記憶猶新，彷彿一切都還發生在昨天。

江斌介紹說，教室的環境比以前強多了，桌椅板凳都是三年換一茬，教室里都安裝了風扇。各種課外書和學習資料都給學生配齊了，學校還給上級申請了貧困生補助金，學校的宿舍也蓋了新樓房，比以前的住宿條件好了不少。

吳學海望著窗外的校園，許久才開口繼續說：「咱們鄉鎮老師，能有個向上提拔的機會太難了！這開發區中學可不一般，縣重點中學，地位比縣一中附中只高不低，你去了以後別說做校長，咱就是當個教研主任，那未來也是前途無量。你不是一直想大面積推廣自己的教學理念嗎？據聽說開發區中學，從小學到初中，生源數量高達六七千人！」

「老吳你可別瞎扯！高原和大江都是辦大事的人，人家怎麼可能會關注我這點兒事？」那倆學生可是江斌的驕傲，但他從來都沒麻煩過這倆學生。將學生教育成材，那是他作為一個老師的職責所在，若是企圖從學生身上去獲取利益和人脈關係，這性質就變了，是江斌永遠都不可能做的事。

吳學海話還沒說完，江斌就已經起身朝樓下走去。吳學海趕緊跟上，他們來到樓下，看到了兩位身材高大的年輕人；尤其右面那個，個子強壯的跟個大熊似的！

「江斌！」吳學海一拍桌子，面色極為嚴肅道：「我現在是跟你認真談工作！你以為我不想去？可我都這個歲數了，我在新興一中待的時間，可比你長多了！你現在的年齡剛剛好，正是當打之年，而且這些年也獲得了不少殊榮，你比我更有希望！」

說完吳學海突然又愣了一下道：「江斌，你不會是給我打馬虎眼，私下裡悄悄就託人給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