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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託大王的福。吾兒上過幾次陣，得河南縣宅園十五畝、旱田三十畝。」老人回道。

自從磚瓦輪窯這種新事物出現在關北后，慢慢擴散到了河陽、東都二鎮。除一開始的幾座是蕭氏等大家族投資的外，現在新起的基本都是各地方土族的產業。在這方面，幕府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他們選調熟練工匠，至各地推廣技術。

「高仁厚說什麼了嗎？」邵樹德不動聲色地問道。

李逸仙很懂事，甚至特意招呼親兵都、銀鞍直的騎士讓出視野。

「你來作甚？送軍報派手下人不就行了嗎？」邵樹德問道。

裴通不敢說我想多湊過來拍拍馬屁，只能道：「軍情緊急，故親自送來。」

老兵一愣，問道：「大王你不會還要走吧？弟兄們都說，等洛陽的宮殿修好了，你就要在這稱帝開國了。」

家家戶戶都有宅園，種了些瓜菜，這與汴州鄉間所見大不一樣。

「遵命。」裴通應道。當然，這個命令還要走流程，不該由他直接傳。

「陳副使做事還是老道的。」邵樹德贊道：「還有么？」

出洛陽往北，有通往孟州的驛道。

中原農田進行三茬輪作制改革后，糧豆產量會略有減少，但多了不少肉、奶、皮、毛，整體收入大大增加。宅園繼續以前的經濟模式，種桑樹、榆棗、瓜菜，桑可養蠶，榆樹三年即可賣莢、葉，五年可做椽，十年可做碗、瓶等器皿，十五年可制車轂——當然，也可拿來製作武器，比如弓、矛桿等。

邵樹德hｔtps://ｗww.heｔuｂooｋ•ｃｏｍ.ｃom仔細想了想，各條戰線情況還不錯。李克用此番退兵，應該會有一段難得的平靜期。至於這段平靜期有多長，很難講，只能儘可能抓緊了。

給鄉間土豪找點賺錢的路子還真不容易啊，他們最看重的估計還是土地。

傳統的兩年三熟制耕作模式下，粟麥、雜糧輪作，可收不到八十斛的糧豆，平均一年接近四十斛。

「壽州行營折令公來報，已破安州外城。」

哪怕是發展牧業，中原也是遠超西北、草原的頂級牧場，平均一個中原農民創造財富的能力比西北強出太多了。完成農業改革之後，西北將被完全比下去，以後可以以中原為根基了——當然邵樹德暫時是不會這麼做的，關西還是老底子，但關西生產財富的能力弱於關東也是事實。

桑木年代越久越值錢，種到十五年，可以拿去制弓，更值錢了，平均一年可得千文。

「大王，若非洛陽急著用磚，咱們村的磚房還要更多，很多人還在等磚呢。今日買五百匹，明日買八百匹，慢慢攢著，攢夠了就起屋。」有人說道。

這其實是平均數了。

「兗兵北上，至汶水，為衙內軍副使韓洙所敗，又退了回去。閻寶聞訊，棄任城而走。胡真遣人追擊，斬首兩千級。」

中原的自然稟賦，不是西北可比的。

河南府在持續移民進來，多為軍士家屬。他們兜里是有錢的，可能是覺得洛陽以後肯定是都城了，安定下來后，ｈｔtps://m•heｔｕbｏok.cｏｍ•ｃoｍ開始花血本造新房。

邵樹德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硬，他迴避了這個問題，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高仁厚怏怏不樂，沒說什麼。」裴通說道。

在邵樹德完成農業改革之前，居然還有人認為差不多的人口，朱全忠怎麼比你還有錢。

磚這種東西，只能就近燒制，就近銷售，運輸成本太高了。

「不過二三十戶人家，竟然有七八戶磚房。」邵樹德收拾心情，贊道。

說完后，裴通猶豫了一下，又稟道：「昨日趙岩在洛陽，東都幕府設宴招待。席間節度使高仁厚嘲笑趙岩打仗手藝不行，彼時趙岩醉酒，胡言亂語了一番。」

「趙岩這廝，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邵樹德終於變色，怒道。

邵樹德笑得合不攏嘴，讓人拿了兩匹絹賞給老兵，然後好似什麼也沒聽到，繼續在村中閑逛。

王卞在乾州就搞得不錯。十五畝宅園，多種桑果，農田裡執行三茬輪作制，產粟麥、牧草、羊毛，竟是絹、呢都有。

因為趙岩在齊州打得不太理想，許州趙氏火線換人，將趙麓派了過去，趙岩則回了許州。

「小土窯倒是不少……」邵樹德掀開車簾，仔細觀看著驛道旁的村莊。

「說吧，我聽著。」邵樹德說道。

效果有好有壞，整體速度也不盡如人意。但總體而言，這種能夠極大提高磚瓦生產效率的新技術是在漸漸普及中了。尤其是河南府、汝州這種遷入軍士家屬的地方，再加上洛陽的建設，需求量不小，產m.heｔｕｂｏｏｋ•ｃoｍ•ｃom業漸漸發展了起來。

邵樹德看了看此人，花白鬍鬚，精神很好，目光又移到他的手上，笑問道：「以前是哪個軍的？」

下了馬車之後，邵樹德走向村子。

「回大王，年收四十斛糧。」

「已至洛陽，趙岩親領。」裴通回道。

「給李唐賓傳令，若賊人堅守不出，就把百姓遷走，不要客氣。」邵樹德吩咐道。

「易定、成德二鎮俘虜已經放回去了，晉兵放了五百。」裴通說道。

「杖翁家中有幾畝地？」邵樹德坐到了一家院子里，看著宅院內的桑樹和菜畦，問道。

邵樹德突然覺得很鬱悶。他以後若定都其他地方，這些軍士不得一個個反對？除非你再給出大把好處，大大超過他們付出的成本。

河南府這邊可能多西北、草原移民，不太會種桑，也沒那麼技術，以後要多改進。

「大王……」王府西閣祭酒裴通一直等在村外。

「十五畝宅園，八畝種桑，可種五十株，得絹四五匹。餘地種瓜菜、棗榆。三年之桑，斫斷，可為渾心扶老杖，一根值三文錢。十年之桑，中四破為杖，一根值二十文，可制馬鞭、胡床。十五年，任為弓材，值三百錢，亦堪做履。裁截碎木，做刀把，一個值三十文。二十年桑木，可做犢車材，一乘值萬錢。」邵樹德還沒問，杖翁繼續說了下去。

老兵見他不答，覺得是默認了，喜道：「傳聞果然沒錯，不然修這麼多宮殿做甚。殿下在洛陽稱帝后，以前帶過我的高將軍就可以封出去當河東節和圖書度使。李唐賓看著差一些，不過也可以當淮南節度使。大夥還說，現在的東都節度使太假……」

攻滅梁鎮后，裴迪曾經和邵樹德說過，新遷來河南府、汝州的西北人愛種果樹，這習慣該改一改，宅園就該拿來種桑。邵樹德許之，如今更堅定了他的看法。

「把趙岩扣在洛陽，待我回來處置。」邵樹德下令道：「再把趙光逢、謝瞳叫來。」

鄉村經濟，糧食、果蔬、蠶桑、家禽、木材是以前的循環，今後可慢慢推廣磚瓦、皮革、奶製品、羊毛等，生活會越來越好的。

趙岩喝多了以後的胡言亂語，其實戳中了邵樹德內心之中的一大隱憂。

「濮州行營李都頭攻長山，賊軍出戰，大敗，遂閉門不出。此戰亦斬首兩千。」

國朝初年均田制，國人認為「種桑百余樹，種黍三十畝」，即可「衣食即有餘，時時會親友」。可惜均田制後來敗壞了，那就沒辦法了。

挺好，比他以前在河陽見過的樹枝、黃泥糊的牆壁好多了。當然後來這種房屋也少了，變成了土坯房或木房，如果全國的房屋都能漸漸過渡到磚房就好了，但這多半不可能。

邵樹德大笑道：「這次來洛陽，為何想要建磚房？」

不過村中也有經歷過張全義時代的河南府老人，他們是會種桑養蠶，繅絲織綢的。

「趙岩譏諷高仁厚是假節度使，有名無實。還笑高仁厚、李唐賓打了二十年仗，要什麼沒什麼，連他們這些半路來投的降人都不如。降人還能當個真節度使，心腹大將反而什麼都沒有，算什和圖書麼心腹，直如豬狗一般。」裴通硬著頭皮說道。

種桑的利潤還是高。一年得四五匹絹，以中原絹帛的質量，2500-3000錢是有的。如果都是十年的桑木，那也值四千錢，平均一年四百。碎木拿去做刀把、錐子，估計也有幾百錢的收入。

「停下來！」邵樹德心情不佳，吩咐道。

「李克用退兵后，盧彥威也走了，棣州轉危為安。」

邵樹德連連點頭，耐心聽著。

中原地區製造財富的能力，確實讓人驚嘆！

給杖翁也賞了兩匹絹后，邵樹德離開了村子。

十五畝宅園，大概總共可種五十株桑樹、十棵棗樹、十棵榆樹以及大量瓜菜，中原諸州，比西北更值得好生經營啊。

破破爛爛，顛簸無比。邵樹德帶著野女人北巡，顛簸之中倒也有一番別樣的樂趣。

「他說了什麼？」邵樹德問道。

「年收幾何？」

說是磚房，其實是磚木混合結構。木頭以榆木為主，柱子、橫樑都是。

「對了。」邵樹德想了想，問道：「忠武軍選派的五百精兵到洛陽了吧？」

「義從軍的。」老兵回道：「這次義從、豐安、天柱三軍大整編，我四十多了，給踢出來了。唉，以前還是個隊正呢，那些後生可不一定打得過我。」

「意料之中的事情。」邵樹德點評道：「繼續說。」

開封、浚儀二縣，農戶宅園內普遍種桑樹，幾乎可以說所有空地都種上了。有種得多的，甚至農田裡都種上了，令人稱奇。

老兵被人踹了一腳，他轉頭望去，找不到是誰踢的，急得差點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