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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誓不為奴，殺！」

撒剌只絲毫不為所動，穩穩地將尖刀劃下，「呼啦啦」一大坨東西流了出來，腥氣衝天。

有人打趣道：「聽聞邵賊年已五十，怕是連弓都拉不動了。」

「北樓應無多少人知道。」釋魯說道。

阿保機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但還是有風險。我已經下令，牲畜養完膘后，便向西北方向行，往霫人故地而去，暫避一下。」

「啪！」這人被扇了一個耳光，頓時知道說錯了話，悻悻閉嘴。

在有野蠻的人祭風俗的草原部落里，她們手上的人命可不少，雖然她們並不認為自己殺的是「人」，有的甚至還認為自己很善良，因為她經常施捨部落里的窮困牧人，為他人瞧病，為牧草的榮枯乞求上蒼。

阿保機的身後響起了一陣輕微的騷動。

「幾天時間，營地就大變樣。」阿保機嘆了口氣，低聲自語道：「漢人是屬什麼的，這麼會修城寨？」

撒剌只停止了傾聽，轉過身來，道：「此番出兵，大勝！」

牧人們立刻忙活了起來，喜氣洋洋。

蒼涼的牛角聲響徹大地，彷彿在喚醒遠古的戰爭巨獸。

※※※

霫人是契丹的附庸部族，在契丹八部的西北方放牧，近年來被遷移了不少南下，與夏人反覆廝殺，損失不小，空出了不少地盤，正好給契丹騰出地方。

各色旗幟鋪天蓋地，驍勇的兒郎士氣飽滿。

「曷魯欲在東面伏擊夏人，我覺得有些www.hetubook.com.com過於冒險。」阿保機說道：「他斷定夏人要去攻遙輦可汗城，那是契丹八部的核心，聽起來似乎如此，但萬一夏人沒去呢？另外，我亦已遣人繞道往北樓一行。夏人既已突入山東，或會往攻西樓、越王城……」

「殺！殺！殺！」

奴隸們操著各自部族的語言，大聲咒罵。

「啊！」慘叫聲此起彼伏。

面對夏人步步為營的策略，伯侄二人想不出任何應對的辦法。一貫自信的侄兒，已然沒太多信心打下去了。他們正在商議的攻勢，已經是最後一搏。契丹八部的興廢，在此一舉！

萬餘人啊，有把握吃下嗎？吃下之後，一定可以讓夏人士氣重挫吧？

其實他之前也用過這招，但蟻附攻城之法，委實太過駭人，傷亡極大。連攻一整天，都沒能拿下蛤蟪寨，最後無奈撤退，士氣低落。

※※※

說到這裏，他扭頭看了一眼伯父。

「無妨。」釋魯笑了笑，道：「我已是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越王城沒了就沒了。只要契丹還在，將來咱們還可以建第二座、第三座越王城。」

「你的思慮一貫周全。」釋魯讚許道。

「咚咚咚……」戰鼓擂響了，數百夏騎突然衝出了靜蕃寨。

四天前阿保機與釋魯商議，決定將讓奚人下馬步戰，不惜傷亡，徹底拔掉夏人北上的釘子，遏制住他們的勢頭。

阿保機悄悄離開了熱鬧的營地，親自帶人和圖書抵近夏人的營地，仔細偵察。

牛羊是草原人最寶貴的財產，一年四季的生計全仰賴於此。如果不是病死、老死、摔死、凍死之類，斷斷捨不得吃的，更何況大部分牛羊並不屬於普通牧人，他們根本無權處置。

男人就該這樣，騎最烈的馬，統率最強大的軍隊，玩最美麗的女人，殺得敵人人頭滾滾，讓他們不敢反抗，盡皆跪地臣服。

阿保機、釋魯等人目不轉睛地看著。

他伸手止住了，道：「別急，明日就來攻城。」

阿保機不死心，還想試一試，那就試吧，他已經麻木了。

草原上的轉移，靠的就是保密，不能走漏絲毫風聲。北樓已經不太安全了，還是儘早轉移為妙。

「青牛白馬的子孫，殺！」

契丹步兵，基本上是阿保機一手建立的。最開始以漢人為主，後來加入了部分渤海人、奚人。

老邁的撒剌只手握尖刀，在奴隸恐懼的目光中步步靠近。

「最後一次攻勢了。此番若不成，便不成了。」耶律釋魯心中暗嘆。

高家兄弟叛逃一事給了契丹上下重重一擊，國內對漢人的不信任達到了相當的高度。但阿保機力排眾議，為很多漢官、漢將、漢兵擔保，力挺他們渡過了最艱難的那段時日，直到痕德堇可汗病逝，阿保機選上大汗。

此時頭人下令，那就不用客氣了，敞開來吃就行。即便後面打仗死球了，做個飽死鬼也是好的。

突然之間，他又想和-圖-書到了兒子滑哥。

一大早，契丹大軍便如潮水般洶湧而至，充塞了整個戰場。

阿保機、釋魯相視一笑。他們不太信這些，但有人信就行。

「邵樹德無膽，不敢與我捉對廝殺。」阿保機抽出了腰間寶劍，道：「可惜了。若能擒殺此賊，便將其頭顱斬下，做成酒器，送給月理朵。」

原野中瞬間爆發出了熱烈的歡呼。

撒剌只嘴裏念念有詞，然後走到青牛白馬面前，輕撫其背，狀似傾聽。

散落野外的游騎還在賣弄著技藝，捉對廝殺。看到大群裝備精良的契丹騎兵靠近后，他們立刻捨棄了對手，拍馬飛奔回營，契丹游騎則跟在後面，騎弓連射，暢快追殺。

不要用現代的道德來要求她們，這是毫無意義的。

奴隸的咒罵被慘叫打斷，片刻后又轉而咒罵，但人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聲音漸漸低不可聞。

阿保機有些感動，舉頭望蒼天，半晌后長吐了一口濁氣，繼續說道：「夏人若至西樓，保不齊便會知道北樓的消息。」

「他若願獻出折皇后，拜阿保機為父，割地稱臣，或可饒他一命。」

「聽夏俘所言，奧姑也在和龍宮……」

薩滿們面無表情，再惡毒的話她們都聽過了，心底起不了任何一絲波瀾。

「伯父，何必灰心喪氣呢？」悠遠遼闊的草原之上，阿保機笑道：「縱然不成，咱們大不了撤退，夏人追便追了，又能如何？再往北追一千里？他們會餓死的。屆時反倒是hｔtps://m•hｅｔubｏｏk•coｍ.ｃｏm我們的機會了，一舉殲滅他們的主力。」

建極七年六月二十四日，艷陽高照，東南風輕拂。

「阿保機，儀坤州已經被夏人奪佔了。曷魯六萬大軍，前後損失不下萬人，東撤之後，有韃靼、烏古、霫人不辭而別，眼下所剩不過三萬，他們那邊，真不打算關注一下？」釋魯問道。

現在的契丹步軍，以奚人為主。而奚人確實非常擅長步戰，他們居住的環境以山地草場居多，本身又窮，會騎馬的人多，但有馬的人少，故阿保機大量招募奚人充當步兵，為他攻城拔寨。

漢人兵法雲：「夫戰，勇氣也。」

攻城戰，開始了。

有那麼一瞬間，阿保機感覺到了久違的萬丈豪情。

「動手！」阿保機策馬回了本陣，下令道。

奧姑，可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

說完，深深地看了三個呈品字形排列的軍寨，上馬離開了。

激昂的戰鼓聲中，灰色的兵線如同狂風巨浪一般拍向營寨，直欲將其吞沒。

士氣高昂的狀態下，戰鬥力倍增，確實可以多上幾分勝算。

不一會兒，兩萬餘步卒排著整齊的方陣，在草原上列定。

「契丹興廢，在此一舉！」阿保機心中默念。

「沒說的，先把這幾個鳥寨拔下，挫一挫夏人的銳氣。然後殺到和龍宮，擒住邵賊。」

「殺牛宰羊，飽餐之後，出兵攻寨！」阿保機下令道。

阿保機知道，萬勝黃頭軍抵達后，這三座營寨內的守軍加起來已經突破了一萬。

https://ｍ.ｈetｕｂｏoｋ.com.com酋豪們亦笑。

靜蕃寨西南面、東南面各自立起了一個小營寨，軍旗高高飄揚，城內一絲喧嘩也無，秩序井然。

薩滿們手持利刃，挨個捅入被牢牢綁縛著的「祭品」的胸膛，取出心尖之血，取悅神靈。

以前他很痛恨這個孽子，但過了這麼久，厭惡、痛恨之類的情緒淡了不少。據抓獲的夏軍俘虜所言，滑哥現在是昌平湯丞，大小是個官，且已經與花姑成婚，還有了孩子。

六月二十三日，靜蕃寨以北的茫茫草原之上，一場規模龐大的祭祀儀式正在進行。

其實，他已經看出來了。侄子南下抄截糧道這段時間，雖然繳獲甚多，殺傷很大，但已經失了信心。

釋魯也沒有更好的辦法，稍稍思索后便答應了下來。

阿保機哈哈大笑，在風中意氣昂揚。

奴隸使勁吸氣，用盡全身力氣往後收腹，嘴裏不停哀求，涕淚橫流。

釋魯知道侄子這是在安慰自己，勉強笑了笑。

他們遠遠下馬，手持長槊、步弓，滿臉無懼，大聲挑釁。

靜蕃寨之外，聚集的契丹兵越來越多，其中就包括不少步卒。

有些事情，過去就過去了。滑哥能安靜地生活下去，他覺得還不錯。眼下半殘老命一條，就幫侄兒最後一程吧，看看能不能絕地翻盤。

事已至此，他們都知道自己活不了，此時不憚于用最惡毒的語言來詛咒契丹。詛咒他們被夏人殺得七零八落，全家死絕，永世不得超生，妻女被霸佔，夜夜哭泣，被迫為仇人生兒育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