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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澤：「……」

秦澤腦補了一下那個畫面，年輕的老爺子穿著九十年代的衣服，腳上一雙解放鞋，騎著黑色的自行車，後座是梳著雙馬尾，穿碎花小棉襖的秦媽……他們穿梭在改革開放的歡快氣氛中，耳畔唱著：東方紅太陽升……

請問你作為日記本的尊嚴哪裡去了。

1993年，5月。

秦澤弱弱道：「粑粑，還是沒懂。」

「……最近股市波動幅度有點大，退場的槓桿資金很多，入場的也不少，這是個定時炸彈。今天小嵐問我股市收益如何，我說很好，其實這幾天虧了好幾萬。但是不能說，兒子天天賺，做老子的虧這麼多，說出去沒面子，改天找他要股……」

6月16號。

原來姐姐就是這麼來的？那我呢？我怎麼來的？

果然，最傻的還是老爸。

老爺子嘆道：「你要有寶寶一半聰明，我做夢都笑醒了。」

背了那麼多年詩，記的不多，就一段：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

另外，得贊一句，老爺子真是文化人，這些詩我都看不懂。學了這麼多年的文言文，就記了一句：菊之愛，陶后鮮有聞。

老爺子把文青病收了收，語重心長說：「把每天的事情記錄在日記本上，不是單純的記錄事情，而是要寫上自己的感悟、總結、自省，把喜怒哀樂附於筆端。」

電視的劇情果然不靠譜，人的記憶力，也是不靠譜，他小時候最怕的兩件事：老爸大法器支配的恐懼；關ｗww.hetubｏoｋ.coｍ.ｃｏm上書房面壁思過的恥辱。

這時，秦澤拿起書桌右上角的藍皮書，翻開一看：2017年12月15日星期五天氣晴……

6月。

記憶里，除了這面牆，其他的好像沒什麼印象了。

秦澤把牆上掛著的秦媽手工繡的山水畫給掀起來，牆壁很結實，沒機關暗格。

這本日記是他今年和去年的，二十幾年前的筆記本不知道還有沒有。

秦澤：「……」

老爺子的日記出乎意料的有趣，把他騷騷的內心都吐露出來，秦澤忍住了繼續翻看的慾望，辦正事要緊，萬一老爺子從外頭進來，給撞見了，就算姐姐嚶嚶嚶的求情，感覺也難逃毒打。

「今天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我和小嵐有了夫妻之實，感覺……甚爽。這個丁香般的姑娘，我一輩子喜歡的姑娘。忽然想起兩首詩，當記之：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花徑不曾緣客掃，逢門今使為君開。」

這時候，就考驗強悍的記憶力了。

一無所獲。

「撐著油紙傘，獨自，彷徨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著，一個丁香一樣的，結著愁怨的姑娘……今天我遇見了一位姑娘，她沒有結著愁怨，她說話的聲音輕輕的，眼兒是柔和的，丁香般散發清新氣息，我喜歡上她了，下一次見面，我要在把這首詩送給她，我要等在工廠的門口。」

偷看老爸的日記本，賊刺|激的，不比親姐姐的刺ｈｔｔps://ｍ•heｔｕｂｏoｋ•cｏｍ.ｃoｍ激差。

秦澤從底下抽出一本泛黃的日記本，儘管老爺子細心保管著，但歲月在它身上留下了明顯的痕迹，皮面褪色泛黃，稍一用力就能把它撕成碎片。

「距離臨盆還有一個多月，心情很忐忑，因為工作原因，每周只有兩天時間待在浙江陪她，還好其餘時間有許光陪著她。」

「孩子生了，是男孩，許光打電話告訴我。心中興奮難以言表，其時，父親重病在床，留在醫院照顧他。子女出生，均未能陪伴在小嵐身旁，心甚愧。」

當然，如果秦澤所料不差，老頭估計是不知道的。不過，自己可以通過蛛絲馬跡窺探一二。

老爺子心真大，日記本就這麼擱在書桌上？

裏面放了幾把本日記本，薄厚不一，書皮有黑色，有紫色，有白色……有的新，有的舊。

藍皮日記本放在一個書匣上，就是那種四大名著精裝版類似的書匣。

看日期，這篇日記是昨天寫的，顯然沒有任何參考價值，不過秦澤還是忍不住翻閱起來。

那會兒秦澤還小，眨巴著天真的眼睛：「沒聽懂。」

2月20號……

「小嵐漸漸顯懷，紙包不住火，我與父親商量后，他帶我登許家提親，父親和許家吵了一架，險些打架，不過親事順利定下來了。很高興，父親也高興，當晚我們父子大醉一場，父親說，希望小嵐給秦家添個大胖孫子。」

老爺子是文化人，骨子裡有種文青病，他wｗw•hｅtubｏｏk.cｏｍ•cｏｍ很喜歡保存各種書籍，日記這種東西，他肯定會保存著。

5月28號

秦澤很惆悵，很想抽煙。我還是胚胎時期，國家就容不下我了。

4月30號。

這要是被老爺子逮到，後果不堪設想。

秦澤一臉懵逼。

9月。

秦澤在書房裡翻箱倒櫃，書架和保險柜都沒放過，可他沒能找到日記本，嘶~老頭子藏東西的本事很一流嘛。難道書房裡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暗格？

看到這裏，秦澤心臟怦怦跳了幾下，直接略過這本，在其他書里找起來，他和姐姐相差兩歲多，近三歲，那麼如果日記本上有記載的話，應該起碼是兩年後的日記……找到了。

9月20號

10月。

「帶阿澤回滬，入籍，罰款三萬元，心痛的難以呼吸，將來定鞭撻之，教誨其成材，方不負此刻之痛。」

看到這裏，秦澤忽然覺得脊背發涼，汗毛豎起。

心好累，我果然不是親的吧。

「……今天帶了禮物去見岳父，被他掃地出門，深感顏面盡失，大吵一架。怒而曰：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拂袖而去。」

11月。

忽然，門鎖卡擦一聲，有人在外面擰動把手，開門進來了。

……

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電視里都這麼演的，反派子女發現父親秘密的時候，在書房裡苦苦尋找「證據」，但一無所獲，正焦慮難當之時，就會有神奇的靈光一閃，想起幼時的某些事，接下來恍然大悟，發現父親的秘密和*圖*書。

「許久未見，甚是想念，她也當想我。我委託朋友送信給她，夜間相約，卿卿我我，傾訴衷腸，事後，小嵐於我說，她懷孕了……」

還好，居然真有。

「在廠門口碰到她弟弟了，蔫了吧唧的小赤佬，敢跟我叫囂，我一巴掌呼了過去，小嵐和我大吵一架，帶著她弟弟進廠裏面，我很難過。」

這個「改天找他要股」就很騷了。

至於寫日記的好處，為什麼要寫日記，秦澤不知道，也不懂。後來，老爺子說：「子曰：吾日三省吾身！這就是日記的用途。」

6月1號

「我和小嵐商量了一下，打算讓她去鄉下養胎，生孩子，肚子已經顯懷，上海不能留了，小嵐問我，我是不是也想要孩子，我看著她，沒說話，但我心裏知道，想！」

「我閨女出生了，不過當時我去京城學習，沒能見到女兒出生，愧對小嵐母女倆，父親打電話給我報平安，母女安穩。但父親長吁短嘆，我知原因的，他想要孫子。」

繼續看下去：

「……」秦澤肝好痛。

難怪舅舅和爸的關係不好。

「小嵐懷孕了，我把消息告訴父親，父親老懷甚慰，握著我的手說：你是家裡的老大，也是爸唯一的兒子，爸這些年怎麼都想不通，理不順，老秦家總要有個帶把的，爸以後才能走的安穩。這一個生出來，不管男女，爸都甘心了。我拍了拍他的手，說，放心。」

4月18號

然後把寫日記當成家庭作業，要求每個小學生回家寫一篇日記。

換一ｈｔｔｐs://ｗｗｗ•ｈｅtuｂoｏｋ.ｃｏm.com本，翻開看，第一頁時間寫著：1992年，2月3號……

這下子，秦澤看不懂了。此事不用問元芳，都知道有蹊蹺了。但看老爺子的日記，完全看不出老媽電話里那個孩子到底是誰。

沒錯，我就是來偷看老頭日記本的。

1994年，11月。

秦澤沒見過老爺子的日記本，但既然他這麼教導身為兒子的自己，同理，老爺子應該也有寫日記的習慣。

當年的事情，我要弄明白，但這種事肯定不能問出口，不能直接攤牌，所以偷看老頭日記本是最好的選擇。

秦澤寫日記的習慣，是老爺子培養出來的，小時候上學，老師嚷嚷著：日記日記天天記，一天不記就忘記。

這他媽就是你揍我這麼多年的理由？

「第一次約她出來玩，我騎著自行車，帶她佯躺在初春的日光中，我有點冷，鼻涕都流出來了。路邊的廣播里唱著歌兒，感謝這個可以自由戀愛的新時代，感謝CCTV。」

那時候的老爺子，一定感覺自己就是開寶馬車泡妹子的瀟洒富二代吧？

我費盡心思找了老半天，原來你就安安靜靜躺在桌上？

「她家裡知道我和她談戀愛了，未來的岳父聽說很不喜歡我，我知道他看不起我，他是廠里領導，我爸只是個窮教書的。當然，這話是她弟弟告訴我的，我很生氣，於是又呼了他一巴掌，小赤佬長的這麼帥，就是招人恨。」

翻開日記本看了看，不對，第一頁的時間寫著：1999年，那時候別說秦寶寶，秦澤都兩三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