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中年男人點點頭，說道：「怪不得長得這麼秀氣，原來是藝術世家，遺傳基因。」

洛俊顏大概明白他的意思，趕忙說道：「我不做鴨的，我老姐真敢打瘸我。其他的我只會吹吹笛子，唱唱歌，在學校上台演演劇，英文還算過得去，法文就只能簡單的對話。這些也沒用啊，會的人好多。」

中年男人喝著涼茶，斜了他一眼，也不回話。

中年男人覺得有點失言，扯過話頭，說道：「阿俊，你也別先生先生的了，就叫我誠哥好了。」

中年人說的是國語，蘭姐不大聽得懂有些發愣，就懶得去招呼。

洛俊顏覺得他的用詞語氣都怪得很，基本上聽不懂。李小龍知道，四小龍還要再去打聽。大陸改革開放最近倒是總聽人念叨，但他母親被莫須有的牽連，死於改革前那波鬥爭，對那邊哪有半點的信心和好感。至於誠哥提到的香江那幾大富豪，熟不熟基本也不用往心裏去。

洛俊顏說道：「從小我老爸老媽就一邊帶著我玩一邊教我嘍。法文是我老姐逼我學的，我老早就想要退學出來見工，她說什麼時候能跟她用法文對話了才准，就拖到中5才退學嘍。」

蘭姐笑罵了兩句臭小子。

洛俊顏任由汗水順著臉頰流淌，靠近蘭姐坐下，細聲說道：「蘭姐，我剛說的你聽不聽得懂？整條街上，你平時最照顧我了，幫幫你阿弟嘍。收不上保護費，花衫哥就不答應讓我跟他，好影響我前途的。」

儘管穿著皺皺巴巴的學生服，但他的個頭已經不矮，就是很瘦，汗水浸濕的背心貼在身上，顯露出兩排的肋骨。他叫洛俊顏，在這一片很有人緣，因為他是個靚仔，不是五官端正，稜角分明的那種，而是膚白皮嫩，明眸皓齒的那種，咳咳，男孩子長成靚女的模樣小時候一定是萬千寵愛，越長大越孤單。

洛俊顏也不尷尬，雙手握住老闆娘的手，一臉討好相和-圖-書，邊搖邊撒嬌道：「蘭姐，小投入嘛，最後再幫我一次啦。」

誠哥點點頭，感覺架子有點撐不住，嘀咕了一句：「藝術世家就是不一樣。」隨即重新認真的端詳了一下洛俊顏的外形，含糊的問道：「劉德華認識嗎？」

誠哥嘆了口氣，雙手扶桌，面色深沉，說道：「我到香江這幾天，初步考察了一下，感覺比較失望。亞洲四小龍經濟騰飛在即，大陸改革開放也順利開局，眼見它高樓起，一琢磨還就李嘉誠、包玉剛、霍英東那麼幾個有點熟悉，也不太想跟他們接觸，思路上會有代溝，靠人不如靠己。」

洛俊顏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低下頭，說道：「我是學渣來的，中5之後就沒去念了。誠哥，一看您就是有學問的人，我這種爛仔在香江就很難發達，您這種氣度的人物就機會遍地，很容易出頭。」

洛俊顏略顯靦腆，說：「先生您過獎了，叫我阿俊就好，我父母在大陸是搞文藝的，普通的很，但也偶爾登過台。」

誠哥感覺自己已經有點人生導師的意思了，雞湯不能多灌的道理他還是知道的，於是慎重的考慮了一下，幫著分析道：「不太算，起碼優勢不明顯。人家花點小錢就為了買個心情愉悅，你這屬於服務行業，想升級就得針對高端客戶，而且需要重新包裝，你沒有啟動資金和人脈。更何況你往這個方向升級，即便不考慮自甘墮落這些個事兒，你貶值也快啊，而且大頭都得讓中間商賺去了。」

洛俊顏徹底沒聲了，他甚至不大敢想象1百萬，這時候一份普通工作月薪不過1500塊，他覺得自己說出1百萬已經很大的勇氣了。但面對下一個問題，他的思維瞬間產生矛盾，難道打算用一輩子，但他又絕不甘心用一輩子，那到底要用多久？

深水埗巴域街，經過6、70年代的逃港風潮，這裏已經變作m.hetubook.com.com大陸移民的聚集地，破敗的寮屋和幾年間才由港府新籌建的公租樓密密麻麻的堆立其間。

洛俊顏笑了笑，裝模似樣的抱抱拳，叫了聲誠哥。

蘭姐佯裝生氣，卻很受用，但還是抽出手拍開他的糾纏，說道：「童子軍就整天口花花。哪次都說是最後一次，連你權叔的底褲都是你推銷來的，讓你多賺了2塊的中間費，真當你阿姐蠢啊。想喝杯涼茶呢，蘭姐就請你，想學人家收保護費，我去找你家姐聊聊嘍。」

中年男人對著個中學生，潛意識裡畢竟有些不以為然，問道：「看你斯斯文文的，倒不像是一般偷渡過來的人家，怎麼稱呼？」

洛俊顏在四年前跟著父親和姐姐從寶安下海，一路由后海灣（大陸深灣）踏上香江元朗的土地，靠著香江的故舊親友輾轉到達九龍城區，而後定居在北九龍深水埗的寮屋。這個時期的香江，港府對於大陸逃港者仍舊在執行抵壘政策，一家三口很輕鬆的申請到了香江身份證。但到了1979年，大陸偷渡的移民數量大增，普遍又素質不高，並且擠佔了香江普通市民的工作機會，因此備受歧視。

洛俊顏嘆口氣，接著說道：「我是四年前才跟著家裡偷渡來香江的，這邊的人很瞧不起我們，叫我們北姑和鄉間仔。我媽媽是北京城裡人，從小教我講普通話，來到這邊平時都不敢講的，這邊都是狗眼看人低的，講普通話去見工，薪水都要給低三成。今天聽先生講普通話，感覺好親切。」

中年人沒想到這個小店員普通話講得這麼標準流利，瞄了一眼，點了點頭，靠著牆邊找個位置坐下。

誠哥有那麼一瞬間都感覺莫名驚詫，問道：「這些個都是誰教你的？不是，我說你一個輟學的高中生，你學這麼老些東西幹嘛用？」

洛俊顏徹底被打擊到了，垂頭喪氣的說道：「誠哥，我肯定賺https://m.hetubook.com.com不到。」

洛俊顏站在櫃檯后，神情不變，心裏卻有些好奇，這男人的穿戴很特殊，起碼西褲，襯衫，皮鞋，甚至腰帶都是他從未見過的款式，不過從上到下板板整整，顏色純正鮮亮，絕對是外來的高檔貨。

誠哥露出一個親和的笑容，也假模假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小夥子不錯。阿俊，你應該還在讀書吧？」

洛俊顏被引導得腦海里飄來飄去全是老爸，老姐甚至去世的老媽的樣子，他嘴唇發顫，臉上的肌肉止不住的抽動，嗓音嘶啞的說道：「我拼了命也要賺到1百萬，只要給錢我，讓我跪就跪，讓我去砍人我就去砍人。」

洛俊顏想了想覺得道理，但他有個優點，決定了賺1百萬（雖然是假設的）就不會往回頭路上看，於是翻來覆去回想做過的各種倒買倒賣的小生意，不確定的問道：「誠哥，我死皮賴臉的撒撒嬌那些姑婆就會給我點小錢賺，這個算不算你說的那個優勢？」

誠哥馬上接著逼問：「要用多長時間？」

剛住進深水埗時，洛俊顏不過10多歲，還是小小的一隻，皮膚紅潤眉目清秀，活脫脫的頂過各路女孩子，可謂是人見人抱，通殺四鄰的姨奶姑婆，一時還曾引為佳話。

洛俊顏一家鰥夫幼子到港之初可謂是一無所有，能夠安定下來先已經接受了故舊的接濟，父親洛少棠堅決不願再拖累朋友，又不願觸碰以往的事業，只得靠打短工養大兒女，直到女兒洛美姿中學畢業出來工作，生活才算是安穩一些。

中年人首先四下打量了一下，扇了扇貼在身上的襯衫，開口說道：「有沒有冷飲？」

誠哥嘆了口氣，他對香江70年代的演藝圈是真的不熟啊。哪個明星哪年出道都有什麼作品，他的記憶里是完全沒有一絲的線索。當然對香江70年代其他的圈，他也是真的不熟，莫名其妙穿越過來之前，他二和_圖_書十多年唯一從事過的職業圈只有一個拍賣行，這特么可就操蛋了。

洛俊顏彷彿見到了一隻肥羊，趕緊換作國語接話，說道：「先生，您先請坐。我們店裡有冰咖啡，涼茶和冷藏汽水，這季節濕氣重，你先來杯祖傳的涼茶消消暑？一杯5角錢。」

洛俊顏完全沒有印象，搖了搖頭。

誠哥拍拍手，說道：「要想做成事先就要有信念，你能堅定信念這個不錯，但方法論有問題。你沒有總結出自身的優勢和劣勢，你跪著就想要錢，人家可能還嫌你擋道呢。砍人的錢就更不好賺了，你就算想做殺手，人家也得考慮一下身高臂長，肌肉佔比，忠誠度什麼的，你要一樣沒一樣，基本第一輪面試都過不去。」

洛俊顏瞬間氣餒，邊起身邊說道：「那請我喝兩杯，我要請你一同喝，要不沒味道。」

誠哥靠回椅背，拿手指點了點目光獃滯的洛俊顏，說道：「阿俊，先不要考慮可不可能。你必須用1年時間賺到1百萬，那麼你會用什麼方法？或者說你覺得自己憑什麼能用1年時間賺到這1百萬？」

1979年，香江。

洛俊顏毫不客氣的把蘭姐的那杯送到客人桌上，自己拿著免單的另一杯坐在中年男人對面，低聲細語的說道：「先生，你是剛從大陸過來的吧？」

誠哥端著架子，喝了一口涼茶，不慌不忙的放下茶杯，問道：「阿俊，你有什麼人生規劃？」

這時正好由門外蹭進來一位衣著得體的中年人，長得與道哥（瘋石）有7、8分神似，也是兩撇鬍子，肚子稍微收斂點，一雙小眼聚神。

誠哥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問道：「你現在心裏最想要得到什麼？」

茶飲鋪里，洛俊顏講得神情亢奮，待往兩邊一瞄。年過五十的老闆權叔畢竟精力不濟，已經頭枕著肩上，不知眯了多久，老闆娘蘭姐剛過四十，精力就好了很多，單手拄腮，直勾勾的盯著洛俊顏的眉眼發和*圖*書獃。

洛俊顏不假思索回答道：「肯定是錢嘍，我一家還擠在寮屋裡，公租房都沒得住。」

此刻一間掛著廣式茶飲招牌的狹小店鋪里，穿著短袖學生服的小子正靠站在長桌邊，對坐在兩邊的夫妻檔店主滔滔不絕說著：「權哥，蘭姐，你們相信我啦。我們這間鋪子，一天上門50組客人都少說很多，就算一人只要一杯5角的涼茶，都要25塊，兩三天就賺足一個月的保護費啦。反過來講，有人來鬧事搶生意，我們都是免費上門，隨叫隨到，偶爾還可以幫你們無償送幾份外賣。差佬收你們的稅那麼高，服務有沒有這麼公道啊？」

洛俊顏聽不太懂，問道：「先生，遺傳基因是什麼意思？」

午後潮濕悶熱的天氣讓街面上擠擠挨挨的店鋪少了許多的人氣，店主夥計們萎頓在風扇下方無聊著八卦些咸濕的話題。

誠哥身體往前探了探，問道：「再具體點，想賺到多少錢？」

洛俊顏本打算牽肥羊，試著撈點好處，這會兒就有點迷糊，他再早熟也還沒有成年，見識少話題就不好接了。乾脆也不深究這些個聽懂聽不懂的，先哄開心了再說，於是問道：「誠哥，您是有學問的大人物來的，能不能求您指點指點我。」

誠哥盯著他看了兩眼，氣焰越發囂張，問道：「如果你最親的親人得了重病，1年內用1百萬就能救命否則就變成陰陽相隔，那你怎麼辦？肯定不去救嗎？」

洛俊顏這回有點猶豫，心虛的說道：「起碼要1百萬吧。」

蘭姐晃過神來，哧了一聲，不屑的說：「俊仔，不是阿姐說你，15、6歲就要學人家扮什麼古惑仔？哪天被當作衰仔砍，命都丟在外面啦。乜得花衫哥，吹水就最在行，這條街他收到過幾角保護費？拿出來阿姐看看。」隨即把手伸到洛俊顏面前。

洛俊顏一臉蒙圈，這回真不是表情管理，心虛的問道：「誠哥，我比較笨，人生規劃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