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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袍小官的話音一落，有若一石激起千層浪。

「放走了趙芸娘……」

他又解釋了一句。

剛才陳厚以項上人頭和闔家性命做擔保，說上奏是真的。現在陳厚上奏的言論既然是假的……他也是個厚道人，不殺陳厚全家，循例判案就是了。

在場朝臣，內心皆不平靜。

「卿所言……」

「臣……臣上奏的是偽言，是受了關西道梓州刺史何原文的三千兩賄賂，故此說此謊話，還望君父饒臣家眷性命。」

「給事中陳厚私收賄賂，所諫皆存私心……念其及時醒悟，朕心懷仁慈，不夷三族，男丁流放三千里，女眷充入教坊司……」

「等等……」

「宣朕旨意……」

在天下鬧得沸沸揚揚的反賊刑天王，竟然原先只是朝廷的一個八品小官？

剛才搶在歐陽宰執前面上奏的官員，非是六部官，而是科道官，專門負責「諫言、監察」的六科給事中的從七品給事陳厚。

噗通一聲。

他說完和_圖_書話后，目視已經瑟瑟發抖、額生冷汗的陳厚，「朕再問你一句，可還要繼續上奏偽言？」

崇明帝冷笑一聲，「犯官徐行早在天牢走水中被燒死，何來的逃獄一事？爾食爾祿，皆受皇恩，不僅不圖回報，還要構言誣陷良臣。」

明眼人，都能看出。

天牢的監察，亦有巡夜司一份職責。

韓遂的臉色頓時變得陰沉了起來。

巡夜司監察天下，偶有失察，亦是常事。

「臣所言，字字屬實。」

以前太尉魏文通在的時候，朝廷還未顯現出亡國之相。但自從十萬禁軍丟在江南西道后，哪怕朝廷仍有十五萬禁軍存於神京，可禁軍精銳的神話已然破除，國內皆知這些禁軍都是樣板子貨，經不起碰……

攀咬的就不僅是宰輔了，還有他這個韓太僕！

「這姓陳的……現在提到徐行，難道是……」

「胡言亂語！」

陳厚顫著嘴唇說完這一通話。

「朕都不敢細思啊hｅｔubook•ｃｏm•cｏm。」

「幸好本官和徐行結了一個善緣。」

若是在王朝初期、中期，這六科給事中還能負責諫言，但在如今的崇明一朝，這六科給事中就是各黨豢養的一條狗，專門負責攀咬。

崇明帝冷眼看向跪在殿中的綠袍小官。

歐陽宰輔回首，斜睨了一眼陳厚，縮回到了朝列之中。

一個區區八品的小官，逃獄之後，就在天下攪動了這麼大的風雲。天下人，定會說他這個皇帝識人不明。

若真的讓陳厚上奏成功，巡夜司必受秧災……

語畢，他顫巍起身，咬緊牙關，就朝殿柱撞去。

他說的非是虛言，奏摺裏面的內容，正是證明徐行就是刑天王的證據。若是徐行僅在江南西道的四明山，無人能知道徐行就是天牢的八品犯官。但當徐行回到家鄉關西道后……這等事瞞不住。

然而，前些時日，各道上供貢品。

其他朝臣在紫薇殿中亂出列，搶宰輔的風頭，和*圖*書是大罪一樁，亂朝儀。但六科給事中的諫官則無須擔憂這一點，直接就能上奏。

無人敢再發出響動。

聽此，九卿之一的太僕韓遂暗自慶幸。

即使徐行兵敗，做了為王先驅的角色，但朝廷的日後……大多數人亦不再看好。崇明帝，就不是一個能力挽狂瀾的主。膝下的子嗣，也沒一個有日後能挑起大樑的存在。

朝廷孱弱，這是眾臣一眼就能看出的事實。

歐陽宰執出列，上報道：「上次興王壽誕，國庫支了十三萬兩，圍剿反賊，支了七十五萬兩，還有給北軍發糧餉發了十五萬兩，公主大婚，支了三十萬兩，現在各地賦稅還沒收上來，國庫只剩二十九萬兩白銀了……」

崇明帝打破了寂靜，宣布了自己的恩旨。

若真只罪陳厚一人，豈不是在說，陳厚所言是真的？！

（團練，就是鄉兵。）

他大罵文武百官。

塗了丹漆的殿柱顏色更鮮紅了一些。

他和劉指揮使是同食一奶的兄弟，https://m.hetubook.com.com自幼感情深厚，怎會為了一個小小的失誤，去怪罪這個同奶弟。

最先打臉皇權的，就是圍剿十八路反王的各支地方軍。

「徐行，逃獄出了天牢，入了綠林……」

其外，陳厚的上奏，是在打他的臉！

「國庫年年入不敷出，常有虧空。」

百官寂然。

東華門唱名的才是好男兒。

八品典廄丞，若非大朝會，連入紫薇殿陪末座的資格都沒有。區區一個微末小官，竟然逼得十萬禁軍大敗，關西道失陷……

「至於私收賄賂……」

周遭，落針可聞。

陽奉陰違！

他可萬萬不敢如此糊塗。

「若有虛言，臣願以項上人頭和闔家性命做擔保。」

昨日，巡夜司指揮使已經連夜入宮，給他彙報了徐行逃獄之事。

他此刻低首，倒也無虞別人看到他的面容。

朝廷……已是秋後的螞蚱，長不了了。

前八品典廄丞徐行？

陳厚叩首，雙手捧起奏摺。

「可是當真？」

罵完后，他嘆了口氣，「宰ｍ.hｅtｕboｏｋ.cｏm•ｃom輔，國庫還有多少銀子？現在國難當頭，北邊的韃子叩關，西邊又有悼天王、刑天王作亂……」

不過這些地方官也有理由，先是哭窮，然後說天下盜賊興起，攔路搶劫，請朝廷速派官兵圍剿，不行的話，給他們招攬團練的權力……

「陛下……」

此刻，陳厚的話……

養寇自重！

六科，掌侍從、規諫、補闕、拾遺、稽查六部百司之事。

一樁樁，一件件事，讓朝廷的威信日漸喪亡。

崇明帝臉上閃過一絲厭惡，他指了指自己的龍袍，「如今時局艱辛，朕之龍袍，尚且都是皇后修修補補，爾食爾祿，皆仰賴朝廷供給，不思為國為民……」

若說這些軍頭囂張也就罷了。

「區區一個七品官，都能收到這麼多的臟銀，滿朝文武，又該是何等的家境？」

一些偏遠州縣的貢品全是次貨，以次充好。

「臣……臣不敢欺瞞君父……」

六科給事中和各道監察御史，合稱科道。

群臣見到這一幕，愈發默然。

武將向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