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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重陽搖搖頭。

王重陽說了聲好，又問還有嗎。

臨崖而立，臘月寒風吹在王重陽的臉上，王重陽迎著風深吸一口氣，對著雲遮霧繞的崖下喃喃道：「師父，您還好嗎？您看我這新修的心法如何？可還入得了您的法眼？師父，弟子很想你啊，弟子想做點什麼，想把武當頂起來，想幫師兄們分擔，想讓師兄們都能一心修道，外面的俗物俗事，讓弟子一人來。可是弟子如今，還差很多啊……」

眾人紛紛從懷裡摸出許多碎銀子，還有銅板，塞到王重陽手裡。粗略看來，加起來得有一百兩左右。

掌教李玄同拍拍王重陽的肩膀，道：「同意，絕對支持，其實我們幾個師兄早就有這個想法了，只是這麼多年，你都沒下過武當山，自從上次你騎著阿黃下武當后，我們就想跟你提了。現在既然你自己有這個想法，那是再好不過了。準備何時啟程，咱們師兄們給你湊點盤纏……」

王重陽有點不好意思，撓撓頭，還是道：「師父說我見識淺了。」

陳樂天驚訝道：「你出過遠門沒？」

掌教李玄同道：「師父跟你說什麼了？」

臉上的淚痕依稀還在，王重陽有點懵，也不知方才到底是真的師父與他在太虛幻境中重逢了，亦或只是南柯一夢而已。

師父呵呵笑了兩聲，那笑的語氣倒是與大師兄的笑聲有點相似，道：「重陽，你見過戰火紛飛的樣子嗎？你見過國破家https://www.hetubook.com.com亡的大宋嗎？你見過千軍萬馬把咱們武當山圍的水通不同的樣子嗎？你感受過一人面對無數胡人鐵騎的心跳嗎？」師父的聲音停了停，又接著道：「那茫茫無際的軍馬，重陽，你應該去看看，你就會知道，眼下的生活是有多麼的美好！這世上，再也沒有大宋安穩屹立在我們背後，更讓人心安的事了。」

走進天道林，順著祖師爺開闢的生命之路，來到天道崖邊，並不高大的石碑屹立在崖上，王重陽伸出手輕撫石碑，煩躁的心頓時靜下不少。

這聲喊之後，二師兄四師兄五師兄立刻就來到瓊台觀里。

沒得吃難道我要餓死？我修為這麼高，難道還沒飯吃？簡直是……王重陽實在是哭笑不得，明明吃飽了，還非要讓我吃，吃吃吃，撐死算了。

王重陽走到掌教身邊，小聲道：「掌教師兄……我剛才跟師父說話了。」

跟陳樂天說，自己受師父開示，要去邊疆看一看，總是待在武當，沒見識，終究不是事。

雖然新修的心法進步了不少，但王重陽卻並不覺得高興，反而心中隱隱有些不舒服的感覺。

虛空中傳來熟悉的聲音。

掌教李玄同不禁點點頭，和原本專註煉丹的三師兄異口同聲道：「沒錯。」

王重陽嘿嘿乾笑兩聲，道：「我覺得師父說的對，所以我決定去邊疆看看，你們同意嗎？」

吃完晚飯，ｈｔｔps://wｗｗ•ｈetuｂｏoｋ•ｃoｍ•cｏｍ王重陽跑去找陳樂天。

師父說我沒見識過國破家亡，沒見識過戰場，我是不是要去戰場上走一圈？可是戰場上走一圈容易，但是國破家亡的感覺從哪找？大宋如今強盛無匹，幾近天下無敵，唉，可能這輩子都沒機會感受了。

師父笑道：「對了，就是這個心態。承認自己還有很多不懂的地方，承認自己還差很多，但是，一定要保持積極向上的生機，你看阿黃，他總是對新鮮的東西很有興趣，什麼東西他都要去聞聞，就算總是被傷到鼻子，但它依然樂此不疲。」

師父要是在就好了，師父一定能鞭策他，告訴他，到底哪裡做得不對，要怎麼去改正。

「不要，我自己有錢啊……」王重陽拒絕著，但眾人根本不給他拒絕的機會，王重陽拒絕的話剛說出口，就被師兄們一人一個板栗敲在頭上。王重陽無奈，只得全部收起，放進自己的懷中，鼓鼓囊囊的。

說著，王重陽的眼淚流了出來。

在門前轉悠了幾圈，更是心煩意亂。抬頭看看有些灰濛濛的天空，他忽然邁步往天道崖走去。

「年紀輕輕的，說什麼世道不一樣了？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雖然也急，但我從不認為是世道的錯，這世道多好，有吃有喝有穿，沒有戰火，咱們都能過的很安穩，就算偶爾有爭鬥，有所謂的爾虞我詐，但也沒什麼吧，正因為有這些小磨難，我們才能ｈｅtｕｂooｋ.ｃｏｍ.ｃoｍ活得有滋味啊！」

陳樂天道：「不好吃沒關係，能燒熟就行。」頓了頓，陳樂天又補充道：「還有就是別輕易相信陌生人，江湖險惡啊！」

王重陽道：「有那麼險惡嗎，師兄們也這麼說，難道外面全都是壞人？」

大師兄則在一旁看三師兄煉丹。

王重陽聽到這聲音，又驚又喜，想站起來，但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彷彿渾身的力氣都被抽開了，甚至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王重陽聽著聽著，眼淚也沒有了，心也不再焦躁，小心翼翼的道：「師父，您說的這些……我也想去見識見識，我現在去從軍還行嗎？」

王重陽道：「師父，您說的弟子不明白。」

陳樂天想了想，道：「你去邊疆看看絕對是好事，你就往北走吧，去北軍找大將軍，去別的軍伍都不如去北邊看看，再說了，咱們北軍戰事多，如今雖然天下承平，但咱們北軍可一點都不閑，你去能有收穫。」

王重陽道：「會燒，只是燒出來的不好吃，平時大家都嫌我燒的不好吃，不要我燒呢」

王重陽回到瓊台觀，五師兄繼續練陳樂天去了，二師兄讀書去了，三師兄在丹爐前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煉鼎中丹，四師兄呢，肯定是睡覺去了。

忽然，王重陽睜開眼，一屁股坐起來，四下望望，東風凜冽，崖下雲霧繚繞，一切如常。方才那一切，那與師父的說話，難道是場夢？

陳樂天又想想，道：「還有就是你www.hetubook.com.com別帶多少錢，得學會自己動手找吃的，你抓野物的本事我知道肯定不小，畢竟你是秋境大真人，但你會燒嗎？會做菜嗎？」

他自己也試著去改變，但都不奏效，沒有用，還是很容易就哭起來。

當天晚飯，眾師兄不停地往王重陽碗里夾菜，並且說，師弟你從沒出過遠門，這次出去不知要吃多少苦，趕快多吃點，出去了就沒得吃了。

流了一會兒眼淚，王重陽抬袖像個孩子似的抹掉眼淚，繼續對著雲霧對著不知在哪看著自己的師父道：「師父，我好擔心，這世道好像跟以前不一樣了，和您跟我說的世道不一樣了，您能看到嗎？」

陳樂天哈哈大笑：「那你此番遠行，回來之日，定是你功力大成之時。」陳樂天忽然住口，又道：「不過你現在已經是功力大成了，不能這麼說，得說，歸來之日，是你得道升天之時。哈哈。」

陳樂天道：「不一定就是壞人，有所圖謀的人，不一定是壞，也可能是生活所迫，但對你來說，想要傷害你的人，你是一定要提防的。畢竟，這世道，陽光找不到的陰暗地方還是多的。」

等等？

王重陽在自己房中一直打坐到午時，長吐一口氣，睜開眼，站起身來。額角沁出幾滴汗水，好像經歷了一場不驚險但也不輕鬆的戰鬥。

師父的聲音彷彿還縈繞在耳邊，好久好久沒聽到師父的聲音了。師父的聲音還是那樣溫暖溫和，就像春風般慈祥。王重陽想著想和圖書著，眼淚不禁又從眼眶裡掉了下來，啪嗒一聲落在地上，與灰塵滾在一起。

這是師父的聲音啊，多少年了，多少回只能在夢裡聽到這日思夜想的聲音啊。

王重陽畢竟是武當的大真人，很快便恢復平靜，他知道，這可能是師父在與神遊太虛的他說話。此刻可能已經位列仙班的師父，也許正在天上笑看著他呢。

王重陽若有所思。

王重陽搗了陳樂天一拳，道：「你就別取笑我了，師兄們都不放心我，好像我是三歲小孩似的，你就別跟他們一樣嘲笑我了，給點有用的建議唄。」

後來，師父也就不再讓他改了，甚至師父在彌留之際，還告訴他：「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君不見前朝那大哭大笑的名士風流？只要你活的自在，那便是極好的。哭就不是男子漢了嗎？山下不是有句俗話嗎，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能哭，說明你的心是熱的啊！」

說著，王重陽一屁股坐在地上，箕踞而坐，毫無大真人風範。坐了會，他又仰天躺下，看著白茫茫的蒼穹神遊太虛。

「重陽要去遠行了……」掌教李玄同忽然提高嗓門喊道。

王重陽自小便好哭，這是連山外之人都知道的。師父和師兄們也不止一次說過，男子漢不要動不動就哭。可是說了幾十年，還是不管用，他王重陽還是依然好哭，遇到高興的事，不高興的事，都會想哭，師兄們關心他時感動的哭，師父離世時難過的哭，青衣姑娘嫁人時絕望的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