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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我。」縣尊大人沉聲道。

三個月後的某一天，他在一次朋友的宴席上，酒喝多了，俗話說酒壯人膽，縣丞大人就在去上茅房的路上，看到一個婢女，也不知為什麼頓時起了色心，就在後院里把那女子給辦了。過程可想而知，那婢女地位低下，面對的又是縣丞大人，連喊都不敢喊。

那婢女道：「是的大人，有兩……三個月了。」

縣尊大人伸手把縣丞拉起來，對婢女道：「你是在這酒樓上工嗎？多久了？」

酒菜很快就搞好端了上來。縣丞大人在堂上環視四周，夫人不在，孩子也不在，他們都跟夫人去娘家了，這是夫人每個月都要做的事，夫人戀家。

「縣丞大人這是……」此時，縣尊大人忽然出現了。

這麼多年來，縣衙都是縣尊大人的一言堂。

縣丞聳動鼻子聞了聞，花香不濃，幽香清遠，他很喜歡這種香氣，從小便喜歡，一如他喜歡這酒，不濃也不淡。

「奴家明白，奴家和_圖_書明白。」婢女顫抖著，眼淚像斷了線，但還是點了頭。

侍女在旁邊也掩嘴偷笑。老爺很少有這樣的時候，老爺不嚴肅的時候真的挺好看呢……

縣丞心想，若是夫人在，恐怕他也不會喝酒。倒也不是夫人不讓他喝，而是夫人不太喜歡酒味，既然夫人不喜歡，他就不喝。

竹葉青幾錢銀子一壺，平頭百姓家也都能喝得起。

從此，私底下的縣丞大人就成了縣尊大人的附庸。表面上縣丞大人和縣尊分庭抗禮，實際上無論大事小事，縣丞大人幾乎都不敢做主。

辦完后他酒就醒了。年輕的他驚愕、害怕、後悔、哆嗦……無數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紛涌而來，縣丞大人愣愣的跪在地上，向那婢女磕頭。那婢女只是哭，不敢喊叫不敢跑。

所以縣丞恐怕是整個縣衙最憋屈的高官。

自有一股于寒冷與溫暖之間的溫潤。

他跟先生爭辯過，後來，他忽然有一天覺得，幹什麼非ｍ.hetｕｂｏoｋ.cｏm•coｍ要跟先生爭辯呢，也許先生心中的這朵春梅就是中庸的，而自己心中的那朵，只要自己清楚那不是中庸的，就可以了啊。

那是很多年前，他剛到縣丞的任上，意氣風發，滿懷救濟蒼生的豪情。縣尊大人寬仁德厚，常常給與他很多鼓勵和教導，讓他深深感動。

不像寒梅那樣傲骨錚錚過於清高，又不像三月的春花那樣嬌滴滴的。

每座城的縣令和縣丞都是兩個互相爭權的派系，這也是正常制約的制度。但在巴中城，一切都被縣尊給打破了。縣丞不得不佩服縣尊的手腕。

「等會我會跟酒樓掌柜的說，你跟我走，我會給你銀子，讓你一生無憂，你明白我的意思嗎？」縣尊大人走上前，把那婢女也拉起來。

縣丞大人渾身一抖，如同炸雷在耳邊響起，他根本不敢看縣尊，獃獃的繼續跪在當場。

一壺酒飲罷，縣尊大人對旁邊的婢女道：「夫人臨走時留什麼話沒？」

如和圖書此僵持著，一方是巴中城的大人物，一方是塵土一般的小百姓。

那婢女還是哭，沒有答話。

「梅花二月開，小妾幾時來？」縣丞直接用壺仰脖倒了一口，忽然念了句打油詩，自己說完都笑了。

「小……小女叫桂芝，是鄉下人，父母死的早……是……是孤兒，嗚嗚……」婢女跪在地上，如此說，一邊說一邊壓抑著哭聲。

先生曾經說過，這是中庸之道。

第二壺酒，縣丞站了起來，右手抓了一把花生米，左手拎著酒壺，走到院子里，走到那顆梅花樹下。

喝了三杯酒，縣丞大人盯著手上的酒杯，陷入每次喝酒後都不可避免的悔恨中。之所以悔恨，當然是因為做了錯事，當然就有了一段往事。

雖然心中疑惑濃重，雖然多次嘗試逃離，但均以失敗告終，現在他早已認命了。這輩子的仕途只有在巴中城了，毫無疑問，毫無懸念了。

早春的春梅開的非常美，紅艷嬌嫩寒冷中傲然凌立。

婢女不敢ｈｅｔｕbooｋ.cｏｍ.ｃom作聲，心中卻想，夫人都給您張羅了好幾個，都被您拒絕了，還把夫人罵了，現在卻又來抱怨，真是替夫人不平。

他也曾想逃離，他跟縣尊大人明言，想調去別的地方，哪怕只是去做個典史，他也願意。但縣尊笑道，你就在巴中城干一輩子挺好的，咱倆到時候一起致仕，外地就別去了，總沒有咱們老朋友在一起自在。

縣丞大人很多次想要擺脫縣尊的束縛，但最終都無法達成。縣尊大人手上的那個女子就是縣尊的王牌，那是懸在縣丞大人頭頂的一把利劍，只要縣丞大人稍有不聽話，這把劍可能就會落下來，把縣丞劈個兩半。

縣尊大人倒吸一口冷氣：「你這女子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還是縣尊反應快，立刻問道。

很不錯的一點是縣丞如此憋屈，但仍舊沒有沉迷於酒色。每天除了去縣衙做公務，就是回家讀書寫字，跟朋友飲宴都很少。

酒不是多好的酒，蜀地常有的竹葉青酒。這種酒不太烈，也不ｈetｕｂook•ｃoｍ.cｏｍ過於溫和，或者換種說法，叫做有些人喝了覺得太烈，有些人喝了又會覺得寡淡無味。

縣丞大人不禁笑笑：「夫人吶，就是管的太寬，否則我也不會到現在一個妾都沒納。」

可他覺得不是。起初他相信先生說的，後來他越發覺得，他這種喜歡，並不是中庸，他就是單純的喜歡這種不過頭又非不及的感覺。

越想越覺得沒道理，直至後來他認為，這一定是縣尊的陰謀，那天的宴席那天的偶遇婢女，一切都是縣尊早就謀划好的。縣尊就是要用這樣手段把他牢牢地控制住，讓他這個縣丞成為傀儡。

侍女恭敬道：「回老爺，夫人沒有留話，只是對婢子說，老爺您若是喝酒的話，最多只能讓您喝兩壺。」

他常常想，自己對女人根本就沒有非常嗜好，跟夫人在一起都不會過於放縱，為何偏偏那天晚上會對那麼個普普通通的婢女起了色心？

侍女有些發痴，縣丞忽然道：「小梅，你名字叫小梅，可卻像那蓮花，開在熾熱的夏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