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秦人
閉著眼迷迷糊糊過了一夜。
「將軍斬冶無戴,西北震動,今日有緣相見。」蒙虓說話文縐縐的,完全與他野獸般的體型不相搭配。
楊崢循聲望去,卻看到趙登的背影。
蒙虓眼神一亮,「護羌校尉?」
騎士來回打量楊崢,目光又在糧食之間來回,「稍待。」
撥馬回谷。
「秦胡既然桀驁不馴,只可以誠動之,不可以力相迫。」
在雪地里走了三天,才趕到秦胡部落。
彷彿身邊蟄伏著一頭猛虎。
「將軍既以蒙為姓,必有報效華夏之心。」楊崢旁敲側擊。
「正是。」
進入谷中,只見一排排低矮的土木房屋。
秦胡如同一個叛逆的孩子,越是強迫他,越是適得其反。
「這麼冷的天,也不請本將進去坐坐?」楊崢笑道。
蒙虓卻笑而不語。
山谷中一桿大旗聳立在風雪中。
「將軍姓蒙,莫非是大秦將門蒙氏之後?」
也有遊牧之用的氈帳。
說的是漢言,只是口音有些怪異。
蒙虓趕緊下馬,「原來是楊將軍,有請。」
彷彿一支被遺忘在時光長河中的軍隊。
「秦人蒙虓在此,敢問閣下是哪一位?」為首一將三十來歲,身軀雄壯,這麼和-圖-書冷的天,披著一件破舊鐵甲,左半邊身體穿著麻衣。
楊崢心中一酸,「取酒來。」
不見人跡。
「萬萬不可,秦胡凶蠻,將軍乃士卒之依仗,豈可親赴險地?」
房屋氈帳縫隙中,露出一雙雙好奇的眼睛打量著楊崢。
「大魏護羌校尉楊崢,特來拜會蒙首領。」
與他走在一起,楊崢也頗感壓力。
塢堡中住著十幾名殘疾老卒,在風雪中瑟瑟發抖,見了楊崢,掙扎著半跪行禮。
大雪封路,道路難行。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郭淮從榆中忽然殺入狄道,掠走糧食和青壯,自然看不上他們。
楊崢道:「其他八支我不管,我只問蒙首領的意思。」
寨門打開,楊崢大大咧咧走在秦胡軍中,與蒙虓並排而進。
進入帳篷內,篝火燃起,透出陣陣暖意。
心意已決,楊崢當即召集百余親兵,押送五百石糧,又備了一車烈酒,向南趕往秦胡的聚集地。
姜伐野愣了一下后才道:「屬下以為該給,西平羌部一向服從護羌校尉,昔日有西羌義從,多隨軍漢軍征戰,些許糧食,可收羌部之心,屬下以為值得。」
聽姜伐野hetubook.com.com的意思,這秦胡還有些小性格。
不過若是容易被招募,也輪不到自己來。
「我這個護羌校尉不去,別人去也沒用。」楊崢差不多了解秦胡的性子。
一名騎兵從中飛馳而出,黑甲長戈,高頭大馬,雖然盔甲早已破爛臟污,但那股悍勇之氣隨著寒風一起湧來,「爾等何人?」
「我親自去一趟,岳父覺得如何?」
正門拒馬、塹壕,嚴陣以待。
有些人是漢人面孔,有些人則是胡人面孔。
這時代的大多數普通人連姓名都沒有,更不用說四百年前的秦朝。
「將軍。」一殘腿老卒望著楊崢微笑。
兩年之前,還是一名健壯小伙,如今卻滿頭灰發,臉上爬滿皺紋,穿著一身破破爛爛毛裘,上面的血跡已經風乾成黑色,不少地方露出的皮膚凍得發青。
天一亮,就離開塢堡。
漢末大亂,涼州更是混亂,先有韓遂、馬騰,後有麴演、張進、黃華,再有後來的宋建。
難怪敢跟迷當玩刀子。
半夜,狼嚎聲此起彼伏,擾人清夢。
蒙虓道:「我部遷居至此,三百多年,曾追隨鄧訓、段熲、董卓,然漢家視我等為牲畜、蠻夷,任意驅使,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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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隨的部眾,十死無生,屍骨無存,秦人早已心寒,楊將軍漢家英雄,我蒙虓敬仰,日後絕不會與將軍為敵,也請楊將軍體諒我等秦人。」「大魏護羌校尉府,特來賑濟糧食!」楊崢心中暗自為這名騎士喝彩。
沿途白雪茫茫,廢棄的村莊中有狐狸和野狼的蹤跡。
人的命運當真玄妙無比,若當時在駱谷,趙登不棄自己逃走,現在就是與尹春、周放、袁效一樣成為都尉。
蒙驁、蒙武、蒙恬,祖孫三代為大秦征戰。
蒙虓眼神卻是一陣黯淡:「不瞞將軍,我非蒙氏,也不知祖上為誰,因仰慕大秦蒙恬將軍,遂以蒙為姓。」
「有些許了解,湟中秦胡自稱秦人之後,驍勇善戰,周邊羌人皆不敢招惹,不過其性桀驁不馴,自漢末之後,逐漸不與外界往來,當年涼州刺史張既欲招募秦胡,秦胡不受,屬下派人與其接觸,卻不得門而入,被他們驅趕。」
「秦人有九支,我決定不了去留。」蒙虓比楊崢還直接。
其他人也喝下。
狼嚎聲的間隙,隱隱傳來人的哭泣聲。
秦胡只是驅趕,而未殺害,說明他們還是有分寸的。
「豎子,難道沒聽過我家將
和圖書軍的大名嗎?」劉珩大吼了一聲。
這樣的人在戰場上何其驍勇?
大秦虎狼,當如是也!
果然,蒙虓目光一震,「楊崢楊興雲?」
但楊崢管不了這些,抓緊時間抓住所有的機會強大自己。
楊崢沒有去打擾他。
「岳父可曾接觸過秦胡?」
過不多時,谷中奔出百餘步卒,與騎兵一樣,盔甲破破爛爛,手中的長戈、刀矛都帶著斑駁的銹跡。
「正是!」楊崢坦然承認。
楊崢心中苦笑,又是來要飯的,臉上卻不動聲色,「岳父以為這糧該不該給。」
「將軍何不帶大軍前去逼降?」
劉珩等一眾親衛手按刀柄,踏前一步。
雙方間劍拔弩張之勢頓時消解。
楊崢兵不滿萬,擊滅冶無戴,這麼長時間了,西平應該早有耳聞。
這一年東奔西走,倒是把他們忘記了。
「多謝將軍。」
才出西都城十里,就荒廢殘破至此。
好在走了三十多里,遇到一處塢堡,才免了在荒山野嶺中露宿的噩運。
喝了酒,人就有了熱氣,說話也利索多了,「屬下趁著還有兩把力氣,自食其力,來此屯墾。」
「趙登?」楊崢幾乎沒認出來。
「好,此事就有勞岳父。」沒有外人在場,楊崢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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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岳父。秦胡與胡人融合,幾百年下來,能記得自己從何而來,已經不不錯了。
蒙虓的目光頓時變得複雜起來,「你真是護羌校尉,何以如此年輕?」
「魏人?」騎士一手拍馬,一手緊握長戈,警惕的緩緩上前,目光在一百親衛中梭巡,忽而目光一凜,「魏軍!」
但姜伐野從不託大,「屬下定竭心儘力。」
有杜預的推薦,又見了本人,楊崢對孟觀頗有信心。
楊崢也喝下一碗酒,拍拍趙登的肩膀,「今年難熬,明年就好了。」
趙登咕隆咕隆灌下去。
大寫一個「秦」小篆,在寒風中獵獵作響。
但如果得到他們的心,他們就會成為自己手上一把利刃。
能談最好不過。
歷史中很多種族,都不知道自己的祖先。
其中有實力者,不知比楊崢強多少倍。
親兵提來十幾壇酒,給每人倒上一碗。
杜預告退之後,姜伐野回城拜見,「西平羌人有十五部,二十三種,三百七十五落,屬下已經聯絡大部分首領,願遵從將軍號令,只是他們遭冶無戴兵禍之後,饑寒交迫,沒有過冬糧食,希望將軍能賑濟一二。」
望著這些昔日的袍澤一個個高陞,自己成了殘廢,心中失落可想而知。